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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隔閡

  秦道川回到府中,先去萱微堂請安,老夫人聞見酒味便問他在何處飲了酒,他本欲將今日七皇子所言之事告訴祖母。

  但準備張口時,卻發現到目前為止,此事終歸只是空穴來風,若他將此捕風捉影之言告訴老夫人,老夫人定然要對賀詩卿不滿,再想讓兩人維持住如今的相敬如賓便不太可能了。

  故而決定瞞下來,只說是七皇子相邀,推不過多飲了幾杯。

  老夫人知他一旦飲多了,頭便會疼,從小又飲不慣醒酒湯,便不再留他,催他早些回房歇息。

  秦道川覺得頭實在是疼得厲害,離開萱微堂后,徑直往前院的書房走去。

  一轉角,便看到領著婢女在此等候的賀詩卿,看裝扮多半是剛赴宴歸來,一見他出現便快步迎了上來,輕輕依偎在他的懷里。

  聞到他身上的酒味,抬起頭,輕聲問了句:“川郎,你飲酒了莫?”

  秦道川嗯了一聲,單手輕摟著她,轉而朝著左院走去。

  一路上,賀詩卿細說著今日去宮中的趣事,聲音輕輕柔柔,如春風化雨般飄進耳里,秦道川覺得頭似乎沒那么疼了。

  進了左院,落坐之后,賀詩卿吩咐暗香倒醒酒的茶來。自己雙手輕輕揉著秦道川的太陽穴,佯嗔道:“知道自己一喝酒就頭疼,怎么不少喝點?是誰這么不知事,明知你酒量淺,還攛掇著你喝。”

  秦道川拿下她的手,搖搖頭,說:“揉了一下,好多了。”

  賀詩卿說:“不如進里屋去歇會吧。”

  秦道川想著下午還有事,便說:“不用了,待會還要出去,靠著休息一下就好。”

  說完將身體靠在后面的軟墊上,賀詩卿依舊偎在他懷里,秦道川閉上眼睛,覺得這樣很好,就如同過去父親在家時,母親也是如這般的偎著他看書,讀到有趣的,定要念給父親聽。父親偶爾會答上幾句,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如神仙眷侶般。。。

  那時的與父母親待在一起的歲月靜好的感覺真好。

  良久,賀詩卿輕輕喊了他一聲:“川郎?”

  秦道川嗯了一聲,揉了揉她的指尖。

  賀詩卿輕聲的說道:“今日我隨母親去看望貴妃娘娘,誰知娘娘竟在宮中流淚,母親偷偷問娘娘身邊伺候的人,卻誰都不敢說。”

  秦道川聽罷,心中一緊,頓時睡意全無。

  賀詩卿又接著說道:“后來我送母親回府,正好遇見父親從朝中歸來,母親便問了父親,父親說是因為九皇子的事。”

  秦道川依舊閉著眼睛。

  “九皇子也確實是遭了無妄之災,雖說他的封地在東郡,可他整日都在京城待著,哪里知道地方上的事。”賀詩卿說完這一句,坐起身來,輕搖著秦道川,“川郎,父親要我問下你的意思,如果東郡廂軍的劉指揮使保不住的話,他想向皇上推舉薦你。”

  秦道川再也躺不住了,坐起身來,說道:“我這個驍騎將軍是負責北地防務的,這些地方上的軍務,向來都是由禁軍負責,岳父這是關心則亂了。”

  賀詩卿接著說道:“父親的意思是,由九皇子掛印平亂,你只協助于他,都是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日九皇子定會感念你今日的相助之恩。”

  秦道川第一次覺得賀詩卿的聲音不再好聽,不再安神。

  正在這時,秦東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秦道川出了院門,走得飛快,秦東跟在后面,疑惑將軍今日是怎么了,像見了鬼一般?

  在書房門口,秦道川要秦東守在門外,誰找他都說不在府中。

  自己躲進書房,枯坐到天色漸黑。

  他想起了第一次見賀詩卿的情景。

  那時他自薦出征,皇上因他年少不允,他要祖母陪他入宮面圣,立軍令狀,領先鋒之職。

  當時宮內正在設宴,慶祝賀貴妃三十華誕,名門貴女盡數到場。

  皇上應允之后,留他一同赴宴,席間賀詩卿出列,說要為娘娘獻上一曲,彈的卻是送軍行。

  出征那日更是在城外相送。

  他早已看出她的心意,可惜他前一年就已經與青州盧氏正式訂了親,賀詩卿的愛慕他只能假裝不知情。

  他在北地待了三年,將自己混亂成韃子的模樣,終于尋了時機,潛入王庭,斬了韃子頭人滿魯的首級,報得父仇家恨。

  然后趁著韃子內部動亂的時機,將呼圖克圖血戰中死去后散落在韃子腹地的將士尸骨帶回。

  皇上龍心大悅,賜祖父和父親國葬之禮。

  送葬的隊伍出城之際,賀詩卿在長亭彈了一曲將軍令,引無數人落淚。

  祖母怕他動心,耳提面命間態度異常堅決,既受了人的財物,解了自己的危難,就絕不可背信棄義。

  他不得巳對外宣稱自己早與青州盧氏訂親。

  一時間京城嘩然,堂堂國公府的少公子,竟然與離經叛道的青州盧氏結親。

  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說他為了錢財不惜自降身價,實在有損國公府的名聲。

  他不知該怨誰,也不知該恨誰,也不是沒想過逃去北地,可是祖母,津城,秦家軍屯,肩膀上的責任讓他不能夠任意妄為。

  年幼時訂親他是被動的,少年時被賀詩卿傾慕他是被動的,就連祖母要他提前迎娶尚在孝中的盧氏他也是被動的。

  卻沒想到,他與盧氏的婚期定下之后,賀詩卿竟一意孤行,甚至不惜自毀名節,讓他不得不娶,還為了不讓他為難,自愿為妾。

  說他沒被感動那是假的。

  風采照人的名門貴女與素未謀面的商戶女,無論是誰都懂得取舍。

  他錯了嗎?

  他為什么就尋不到如同父親與母親那般情同道合的知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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