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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夜審

  杜若遠聽到府內下人回報,宮中傳旨要他此刻進宮面圣,心知是東家的事露了。

  雖然他不知道東家會如何做,但跟隨她多年,她的行事風格自己多少了解一些,她肯定不會接旨,卻又不會明目張膽的抗旨,也不知會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法子來,想到這,杜若遠仍不住笑了一下。

  昨夜東家的回信上只有八個字切不可認,只說不知。”若是平時,東家只會回切不可認四個字,加上后面的四個字是因為知道自己的所為會惹惱皇上,皇上暫時拿她無法,一定會遷怒于自己。

  可杜若遠卻有些竊喜,他聽到消息的時候是午后,一直到晚上才下定決心將消息送給東家,因為若他保持沉默,東家就會接了圣旨,有了封敕和離再無可能。

  他埋了好幾年的秘密,無數次在夜深人靜時從心底冒出來,東家是一直想和離的,如果她離開秦府,自己就還有希望,雖然理智告訴自己這是癡心妄想,也離經叛道,可他還是想要,甚至會偷偷幻想將來。

  來到御書房,杜若遠面色如常地行禮之后,便準備起身,新皇開口問道“你何知罪?”

  杜若遠只得跪了回去,垂手低頭說道“請皇上明示。”

  新皇冷笑一聲,說道“不要用你主子那套來打發朕。”

  杜若遠跪伏在地,說道“臣不知,求皇上明示。”

  新皇說道“她教你的?”

  杜若遠說道“臣實在不知所犯何罪,也不知皇上所說的她是何人?”話沒說完,身上挨了一下,低頭一看是個筆架。

  杜若遠只得將頭伏得更低,新皇說道“你當初所求我沒滿足你嗎?還是你一開始就另有所圖?”

  杜若遠說道“啟稟皇上,皇上待臣恩重如山,臣永世不敢相忘,此生唯皇上馬首是瞻,別無他圖。”

  新皇笑得有些滲人,杜若遠只得一動不動,跪伏在原地。

  良久,新皇才說道“你告訴她,老老實實接了旨,朕念她出身商賈,不知禮儀,饒她這一回。”

  杜若遠說道“臣實在不知皇上所說為何事,臣所認識的商賈不只一人,還請皇上明示,就算死,也要臣做個明白鬼。”

  新皇說道“好,朕就讓你死個明白,你的老東家三番五次的抗旨不遵,杜愛卿你說該當何罪?”

  杜若遠說道“抗旨不遵自該按律問斬,只是盧氏畢竟對臣全家有救命之恩,臣不能見死不救,望皇上饒了她的死罪,給她點活罪讓她知道天威難犯,以后再不敢造次。”

  新皇似乎一直就在等他這句話,接道“多虧愛卿提醒,朕也曾經受過她的恩惠,若不知恩圖報,豈不是忘恩負義之徒?”

  杜若遠連忙說道“求皇上賜臣死罪。”

  新皇聽了,走到他跟前,低聲說道“你們倆都該死。”

  杜若遠緊閉雙眼,覺得自己似乎幫了倒忙,害了東家。

  新皇卻接著說道“我初登帝位,就斬殺功臣,還有功臣之妻,別人會如何看我?”

  杜若遠暗吐了一口氣。

  新皇圍著他打轉,說道“你們一個兩個三個都料定朕不能在此時做出此事,便肆無忌憚地狂妄之極,將朕的臉面踩在腳下,踩得稀巴爛。”

  杜若遠等了良久,沒聽見下句,只得說道“旁人臣不知,但臣絕無此意,若有讓臣不得好死。”

  新皇聽了他的話,站在他的面前沉默了。

  杜若遠只看見一雙明黃色的鞋離自己的臉只有半尺遠。

  君臣就這樣沉默著,突然皇上轉身走開,不多時,前方傳來一句話“滾。”

  杜若遠回道“臣遵旨。”說完,沒有起身,跪伏著向后退著,直到退到門邊,才起身后退離開。

  理智重新回到新皇的大腦,他封賞秦道川的事知道的人不少,因為里面帶了賀詩卿,好奇的人更多,秦道川一向不理世事,不知道不奇怪,不然換了旁人早就知道了。

  盧氏有佳饗會館,提前知道也不稀奇,是自己被怒火迷了心智,才找了杜若遠發泄。

  就憑剛才杜若遠的回話,他看不出他對盧氏是否有企圖,或者兩者早就有了首尾,不論是或不是,他已不能再負秦道川,要說他不知道秦道川當初為盧氏求封賞是為何,那是騙人的,因著賀詩卿,右相,賀貴妃,盧氏這些年一直被壓得出不得頭,秦道川心中有愧,想為她正名,讓世人不敢輕視她。

  杜若遠當初說盧氏一直想要和離之時,他是將信將疑的,直到秦道川在他主動提出日后一定封他為大將軍時,只提出要盧氏一同受封,他才感覺到杜若遠所言非虛,有了誥命,他就能留住盧氏,可自己終歸是有負于他,雖然依約給了盧氏封賞。

  可是賀詩卿所求也不過是想名正言順地留在秦道川身邊,舊帝的封賞如今已作不得數,秦道川隨時可以休了她,自己只有重新給她封賞,她才能達成心愿。

  畢竟那些賬本幫了很大的忙,再加上因為她而提前知悉了九皇子他們對父皇的手段,他當著旁人的面答應過她,不能失信。

  女人,真是小肚雞腸,盧氏如此,陳氏也如此,只是不當皇后,朕又沒說不會封賞她,原本是打算封她為皇貴妃的,僅次于皇后,也算是論功行賞了,她卻不管不顧,生生將自己折騰死,連襁褓中的孩子都不顧,人說最毒婦人心,這兩個女人都算得上。

  杜若遠直到出了宮門,騎上馬轉了兩個彎后,才望著空無一人的大街笑了起來,旁邊的護衛不知為何,以為大人又在皇上那里得了夸獎,也跟著笑了,杜若遠回頭好奇地看著他,問道“笑什么?”

  護衛回道“大人笑,屬下才笑的。”

  杜若遠說道“你知道我在笑什么嗎?就瞎笑。”

  護衛回道“大人歡喜,屬下就歡喜。”

  杜若遠似乎興致頗高,說道“有道理,大家都歡喜。”

  一陣風吹過,先前被云遮住的月亮露了出來,圓圓的,掛在天上,照得旁邊的星星黯淡無光,杜若遠自言自語地說道“那晚的月亮也象今日這般的亮。”

  護衛一頭霧水。

  杜若遠騎在馬上,信馬由韁,癡癡地望著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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