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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充饑

  慧容做著手里的針線,雖未抬眼,卻字字入耳,公公婆婆的這種相處方式,特別是公公對婆婆的呵護和謙讓,很難不讓女子動容。而自己與世子,自從前次他提出納妾又無果而終后,便再也沒有往日的融洽。世子借口腿傷一直住在書房,自己也不愿低聲下氣去求他,就這樣不冷不熱地處著,想想都讓人灰心。心思一亂,針便刺入了指尖,慧容輕按了一下,有血冒出,一旁的忠湛拿著書,毫無反應,倒是婉珍見了,連忙問道:“母親,出血血,疼。”

  慧容摸了摸她軟軟的小辮子,說道:“不疼。”

  婉珍拿著她的手,輕輕地吹著氣。

  慧容心軟成一團,方才的感傷消失殆盡,她有兒有女,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

  忠漓從外面進來,笑意盈盈地說道:“母親,荷塘里確實有大魚,我與盛琰釣了兩條,可以烤一條,燉一條。”

  若舒說道:“算了,府里的人都需要開開葷,全燉了吧。”

  慧容接道:“我去看看廚房還有些什么干菜是可以燉魚的。”

  若舒待她牽了婉珍走后,問道:“府里不會就只有我們吧?”

  秦道川終于轉過頭來,看著她,“真是難得,你終于發現了。”

  若舒白了他一眼。

  秦道川解釋道:“只留了幾個,其余的都送到莊子上去了。你若愿意,每日也可以幫襯幫襯。”

  若舒看著他,眨了眨眼,似沒有明白。

  秦道川接著說道:“就算不能下廚,也可以涮洗衣物。”

  若舒說道:“你把我的人叫來,我讓她們食宿自理。”

  秦道川輕嘆了口氣,“街面上所有用于出售的米面油糧,寧王都收歸了官有,登記在冊,日后折算成銀兩歸還。”

  若舒終于變了臉色。

  秦道川說道:“他背后有高人。”

  若舒哼了一聲,“背后有狠人罷了。”

  秦道川接道:“所以我說不能輕視。”

  若舒沒說話,似走了神。卻在心里回答道:自然不能輕視,一直都沒有輕視,不然早下手了。

  秦道川看著她變幻不停的眼神,暗自擔憂,看來她不打算善罷甘休,可是沒了杜若遠,她能成事嗎?

  寧王上位之后,能饒過皇上,卻不一定會饒過杜若遠,這個皇上最得力的禁軍首領。沒了他,被駕空的皇上就像沒了牙齒的老獸,留個太上皇,方顯寧王的仁善和孝心。

  太子一直在城外孤軍奮戰,說明皇上并未脫困。而其選擇攻打京城而不是援救皇上,只能說明那邊的防守更嚴。

  前次從寧王手中接若舒,雖然不過聊聊數語,卻讓他不敢輕視,尤其是他的篤定,篤定自己勝算在握,這些時日的局勢也說明他確有自信的本錢。

  若舒現在還不知道杜若遠的危局,雖然人在這里,卻滿心的復仇之意,可是局勢使然,自己不能讓她一意孤行,惹禍上身。

  主意打定,就開口說道:“夫人,可想好了,是入庖廚,還是洗衣裳?”

  若舒先看了看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那雙除了握筆,幾乎什么事都沒做過的手。

  一直靜坐看書的忠湛,也被吸引了,轉頭看向她。

  忠漓更是抿著嘴,忍住笑意。

  若舒倒是認真地想了想,說道:“我記得走時,以往的衣衫都沒帶,我不介意穿舊的,莫換得那么勤,莫說一年,半年應該是夠了的。至于下廚,我敢做,你敢吃么?”

  秦道川卻接著說道:“夫人忘了,為夫可是習慣每日沐浴更衣的。”

  若舒脫口而出,“你是要我侍候你洗浴嗎?”話一出口,秦道川極其不自然地轉過身去,頓了一下,才說道:“夫人慎言。”

  “那你還提。”若舒絲毫不客氣。

  秦道川重又轉過身來,“秦西最近事多,我的衣衫,就辛苦夫人漿洗了。”

  若舒卻嘟噥道:“也不知外祖母圖你什么,我嫁與誰,也不會淪落到如此清苦吧。”

  忠湛避無可避,覺得書上的字,都變成了一個個小蝌蚪,四處游走著。

  忠漓則坦然得多,似乎被手上的書吸引,一頁一頁翻過。

  夫妻二人困在府內,每日言語間,你來我往,話雖說得輕松,但府外的局勢卻難熬得多。太子被兩面夾擊之下,已現頹勢,若無皇上出面,恐難以翻轉。像秦道川這般的,都有家眷在京中,不如所料也都被寧王拿捏在了手中。像昆城白將軍府那樣的,自來與朝廷是疏離的,雖明面上歸朝廷管轄,但每年只歲貢而已。

  但圍城最顯著的效果,就是京中的糧食必然短缺,國公府早已斷了葷腥,荷塘中的魚再也沒了蹤影,若舒打趣秦道川,“這勤儉持家也有些壞處,遇到這種災荒年月,就顯得艱難了。”

  秦道川看著手中的書,回道:“銀錢也不能裹腹。”

  若舒說道:“我在青州聽得最多的就是,飽腹常思餓時饑,每年腌制的干菜總有吃不完的,素菜不算,臘制的肉、魚、雞鴨鵝能香飄一里開外,如今想想都流口水。”

  忠漓也接道:“確是如此,我前次去,家家戶戶都在腌制,三爺也請我嘗了,確實美味。”

  若舒見有人接話,起了興致,接著說道:“三爺家中的臘牛肉最是好吃,用來下酒最好。”

  忠漓接道:“三爺也說母親最喜歡他家的臘牛肉,每每當做零嘴。”

  秦道川見母子二人如畫餅充饑般說個不停,掃了一眼枯坐的忠湛,暗自嘆了口氣。

  若舒說著說著,嘴一時沒把住風,說道:“聽說馬肉也是可以吃的。”說完就被秦道川的眼光嚇住了,解釋道:“順口而已,三爺說馬肉粗糙,我必吃不慣。”

  秦道川手中的書再也看不下去,端起茶來卻發現早已涼了,忠漓忙上前來,說道:“父親,我為您換盞熱茶。”順便還朝若舒眨了眨眼。

  若舒也知道自己失了言,說道:“知道你的馬金貴,不會對它們下手的。”

  秦道川卻說道:“三爺說得沒錯,馬肉確實粗糙,生肉尤其難以下口。”話一出口,屋內的三人都被吸引了,秦道川有心壞了若舒的胃口,接著說道:“若是你,怕連聞上一聞都不敢吧?”

  哪知若舒看起來殺伐果斷,卻從未親歷過,想都沒想就說道:“餓到極致,若想求生,也沒什么吧?”

  秦道川又說道:“我記得那時,為了多吃幾日,是從馬后腿開始吃的,馬兒活了七日,我們也吃了七日,為了不浪費它的血,下刀時可仔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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