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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五)

  “是對我昨日的退親書不滿意么?”若舒冷淡地問道。

  秦道川居高臨下地回望著她,換上女裝的若舒順眼多了,發上未打蠟油,些許碎發自然垂落,與發間的珍珠墜子一同隨風拂動著,雖不是絕色,但十分耐看,尤其那雙眸眼,宛如深潭,極易將人拉入其中。

  身著素凈的裙衫,越發顯得稚嫩,也將秦道川拉回到現實,他面對的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小丫頭,一看就是嬌養出來的,專橫跋扈些也屬正常。

  見秦道川非但不答話,反而從上到下的打量著自己,“不用比較了,無論身高和容貌,我倆皆不般配。你也不用孝字當頭,事事委屈求全,何不趁此換種活法,說不定——一切會不一樣呢?”

  “你無非是介意坊間的流言,我昨日已說過了,事事回避即可。今日我已如實向兵部告假,想必待我歸來,已天下盡知。她再有妄念,也只得放棄。”秦道川斟詞酌句,小心地解釋著。

  “我問你,若你祖母不逼你,你還會如此么?”若舒又問了句。

  秦道川內心抓狂不已,這剛說清了賀詩卿,她又扯上祖母。“婚姻大事,媒妁之言,不是兒戲。既然定下了,我便從未想過反悔。”

  若舒問道:“你就沒想過,娶一個令自己心動的人么?別扯賀詩卿。”前半句與后半句的語氣截然不同。

  “你我素未謀面,一切為時尚早。”秦道川下意識地避開了她的眼神,他并不擅于此,也因此十分的尷尬。

  “其實看人跟相馬一樣,喜歡不喜歡,第一眼就決定了。我定要嫁個令我心動之人,可你除了讓我失望再無其他。”既已做了決定,若舒便不打算反悔。

  在秦道川心底,一股挫敗感由然而生,今日的若舒與昨日判若兩人。昨日她顛三倒四地說著醋意橫生的話,當時確實覺得不可理喻,可晚上躺在床上細想,卻因此有些竊喜。

  她與自己有了婚約,聽了坊間的流言,自然是要討個說法。雖然話說得過份些,但字字句句都在宣誓自己的主權。

  一哭二鬧是女子的本性,動轍就將退親掛在嘴上卻是顯得過份了些。現在居然說自己不能讓她心動,這種假話能糊弄過誰,當自己是瞎子么?

  既然道理說不通,就先哄著她上車,免得長亭外的人都在那看笑話。

  “你寫的不做數,待我去祭拜過盧夫人,仔細斟酌之后,再行擬定。”秦道川的話一出口,若舒就接上了,“說到做到。”

  秦道川回了句,“上車吧。”也不再停留,轉身出了長亭就翻身上馬。

  若舒見攔他不住,明白國公府老夫人的話他輕易不會去違逆,想著自己話已至此,回到青州自己的地盤,嫁與不嫁,都是自己說了算。

  秦道川見她終于上了馬車,暗暗松了口氣。

  一路曉行夜宿,若舒再也未跟他說過話,秦道川也不強求。在他心里,實在有些懼怕若舒舊事重提。

  趕回青州,盧夫人正值四十九日立碑。

  二爺、三爺和蘭姨、蘭葶、蘭莫見居然是秦道川陪著她回來,都明白了她此次離家出走,是奔著秦道川去的。

  秦道川謙恭有禮,溫和隨性的模樣自然獲得無數好感,再加上無可挑剔的身形和容貌,更是令蘭姨抿嘴偷笑。

  若舒懶懶地泡在浴桶里,蘭萱尋了機會悄聲說道:“少東家,我可一個字都未說。”

  若舒卻只輕輕地嗯了一聲。

  沐浴之后,若舒一身素服麻衣走出去,發現秦道川居然與她一樣的打扮。望著幾位長輩欣慰地表情,若舒倒是坦然了。算起來秦道川是應該為外祖母披麻帶孝,誰讓他上一回做錯了事。

  此時的蘭園還是最初的模樣,蘭姨尚在,后山也未有滿坡的菊花。經歷半世滄桑,若舒終于理解了外祖母為何會在得到肖家的死訊后郁郁而終。

  秦道川見她一直呆呆地立在那里,一滴眼淚都未流。寬慰道:“你若傷心就哭出來,壓在心里反而不妥。”

  若舒心說,任誰經歷了太多的悲喜,都很難再哭得出來。殊不知她越這樣,在秦道川眼里,越覺得她出格的舉動是受此影響。

  自己身為男兒,父母過世時,也是惶恐而不安的。況且,她一個弱女子,盧夫人又是她唯一的依靠。庇護自己的大樹傾倒了,能不慌神么?

  心隨意動,自然而然地站在若舒的身后,想給予她些溫暖。

  這一切看在旁人的眼里,莫不感慨萬分。蘭姨再三拜過盧夫人,心中默念,總算天不負人,少東家有了依靠。

  若舒卻不這么認為,在她看來,秦道川種種舉動,不過是與上一次一般無二,遵循國公府老夫人的意圖,娶了自己,解除軍屯的困境罷了。

  第二日,若舒尋上他,還未開口,秦道川就將小包袱攤開在桌面上,唯獨少了自己寫的退親文書。“無功不受,雖然我不知道你從何處得知,但我的事,該由我自己解決。”

  若舒愕然地望著他,這還是當初那個以和離為要脅,非要拉著自己做生意的秦道川么?因為猜不透他的目的,故而若舒沉默不語。

  “只要訂親的事一傳開,世人會如何評說,皆在我預料之中。我雖無懼,卻是十分介意。故而,你我雖為夫妻,還是分清些的好。”這些話更令若舒意外。

  秦道川此時的困境,事后他說起過。若舒突然想要看看,如若自己不參與,會是另一種怎樣的景象。

  “好,就依你。”收回包袱時,眼光卻依舊停留在他的臉上。

  秦道川從懷里抽出她寫的退親文書,慢慢展開,“你的字倒是令我有些意外,要練成這樣,沒有四五年的功夫怕是難以做到。只是,文字的功底尚欠了些,像這種形同契約的文書,自有它的章法,糊弄不得。”

  若舒不服氣地說道:“說清楚不就行了,那么咬文嚼字做什么?”

  “按本朝律法,能退親的只有三人,盧夫人已仙去,你尚未成年,這事你說了不算。”秦道川說得坦然,但若舒卻聽出了得意。

  “秦道川,你想以勢壓人?”若舒臉色都變了,她并不是十二歲不諳世事的若舒,秦道川說得確實不假。

  “我在與你說理。還有,成親之前,你當稱呼我將軍,成親之后,另當別論。”秦道川好整以暇地望著有些氣急敗壞的若舒,“連名帶姓,任何時候你都不能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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