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上真君甫一站穩,就有一個光頭锃亮的大漢招呼起來:“老吳,你怎么才來?”吳上真君姓吳,等到結丹之后,無上真君的師父也是個圖省事的,直接就給他起了個“無上”的道號。
連意等人循聲望過去,一看那大漢身后的弟子的法衣,燕青色的,就知道是清術門的。
無上真君一看就和此人很熟悉,說話隨意:“啊,是老丁啊,想不到這一次是你帶隊,你早前怎么不跟我說是你來啊,不是玄誠嗎,等咱們把小弟子送進去了,咱們攢個局喝一杯啊!”
那大漢摸摸自己的光頭,憨憨一笑:“本來不該是我的,可是我們宗玄誠忙著徒兒的結丹典禮,恰好我出關了,可不就來了。”
無上真君聞言上下掃了掃大漢,連忙恭喜道:“哎呀,老丁,可不得了,你都后期了,沒跟我講,太不夠朋友了!”
說著,隨手解下身上的酒囊扔過去:“吶,美饕居的忘憂酒,可別說我沒想著你!”這酒還是他從武階那小氣的小子那兒搶過來的。
行滿真君滿臉歡喜的精準接過:“喲,今兒你怎么大方起來了,老任妹妹家的忘憂酒你都舍得給我?”
“可不是,誰讓你進階了,我別的東西也拿不出手啊,怎么說咱們也認識上千年了。”無上真君一副心痛之極的表情,半真半假的說。
說完兩人一道哈哈大笑,一看就知道兩人關系非比尋常的深厚。
此時,又有一眾元嬰修士圍上來,大家寒暄起來,氣氛變得格外熱絡。
正說著話,遠方遁光乍起,又見一宗門的飛舟停了下來,上面下來的弟子是煥法閣的。
此次帶隊的是啟松真君,原本連意是不認識他的,可是之前殺閃鰻那事上,出了劉軒那事,回來芙菲師姐就把劉軒的生平經歷全都給她說過了,還給她看了啟松真君的樣貌圖,到那時候她才知道她惹上的人算是個麻煩。
不過,她不后悔自己所做之事,畢竟人家都來殺她了,難道不帶她反擊嗎?
只是師姐也提醒她了,這些地位比較高的宗門親傳弟子,說不定都有些底牌,沒準兒,他在外面死了,宗里人會知道點兒什么,往后遇到煥法閣的人,尤其是啟松一脈的,要格外注意。
聽說,有一類冷門的丹藥名曰追魂香,能追蹤到死掉的人死前十息的畫面。
那啟松可是煉丹宗師,誰知道他會不會煉追魂香?
連意懂師姐的意思,好比她,入了師父門下,她還只是個煉氣修士,就有魂燈了,若是她在外面死了,宗門里肯定是第一時間知道的。
那劉軒,說起來身份地位都不比她差,不說追魂香了,人家在宗門留個魂燈什么的,太正常不過了。
其后,果然如此,芙菲說那煥法閣派了人去衢沿州打探劉軒死的事情,甚至要求衢沿州吾征真人給一個交代,好在,這事被州長旅淵真君擋了過去,因而沒出什么事兒。
連意不知道的是,提前,芙菲就找到了那個和連意一起幸存的張道友,許給他一筆靈石和其他的一些寶物,讓他離開了衢沿州。
那張道友感激涕零,早前聽說煥法閣派人來了衢沿州他就惴惴不安了,如今有凌霄閣保駕護航,送他離開再安全不過。
畢竟,比起煥法閣的高傲強橫的做派,凌霄宗溫和許多,與其被煥法閣知道他是幸存者,一言不合就搜魂,不如帶著凌霄宗給的夠他修煉到結丹的財物去閉個關,反正他無親無故,了無牽掛。
那啟松真人眉心緊皺,有一條深深的皺痕,嘴唇兩段整個下拉,一看就是面相很兇,不好相處之人。
一來,他也不跟任何人打招呼,皺緊眉頭看了無上真君那兒一眼,一副很不滿的樣子。
無上真君沒搭理他,不過圍著的人里,有一個人帶著幾個其他的元嬰修士走了過來:“啟松道友,別來無恙啊?”話問的沒問題,可是那表情和語氣,總覺得帶著點似笑非笑!
連意一看,領頭的那一個是成玄派的元嬰真君,身后跟著的幾個大約是其他中小宗門或者散修聯盟的元嬰修士。
啟松哼了一聲:“九道,你別操心本君了,還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九道真君面色頓時就有些難看:“怎么?啟松,你來了我問候你一聲,也是本君的錯了?”
啟松揚眉:“關心我?是關心我死了徒孫?你放心,老夫徒孫多的很,沒有了這一個,還有下一個。”
說著,嘴角扯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與其關心我,不如關心關心你自己,聽說簾嬋的大弟子好像閉關沖擊元嬰了?”
九道臉色漲得通紅:“你……”那小子原本不在他眼睛里,他原本想什么時候收拾了都行,可宗門內原本和簾嬋相熟的一起護著,就連掌門也護著寒思他們,他沒法子,卻沒想到,那小子這么快就沖擊元嬰了,真等他成了元嬰修士,他自然更不好動他了。
而且,他的妻子孩子都小,實力不及寒思,到時候換他要防范寒思會不會對他下黑手了。
啟松這會兒似乎舒坦了:“這人啊,有時候做事可不能做的太絕,這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滋味不好受吧!”
九道臉色由紅變青,臉色可怖之及,本來身后跟著他的幾名元嬰修士面面相覷,說不出的后悔,他們本來想跟著一道來和九階煉丹宗師打個招呼的,畢竟誰能保證這往后沒有個需要丹藥的時候,如今賣個好,往后求到人家門上,也能好開口!
卻沒想到,九道跟啟松不合啊,兩人是來互相嘲諷的?
那他們跟著九道一道過來,算怎么回事?
幾個元嬰修士懊惱不已,紛紛站遠了一些,就怕被波及!
連意自啟松提起簾嬋真君的時候就注意到那個九道真君,原來這就是寒思真人師父的道侶,那個沒良心的家伙?
芙菲曾經說過寒思真人的事情,對于師父的好友簾嬋真君的經歷連意多了一份同情和義憤填膺,自然對沒良心的九道真君沒好感。
如今看九道真君被懟,連意雖然也非常討厭啟松真君,但也覺得很爽,這事她回去要說給師姐聽,讓師姐也高興高興。
那邊和無上真君還有行滿真君站在一處的旅淵真君來打圓場:“既然人都到齊了,咱們也別耽誤時間了,送大家進去吧!”
行滿真君也附和道:“對對對,把這幫小兔崽子送進去,老夫還要和老吳攢局喝酒呢,可別耽誤了我們的時間。”
說著還瞥了九道一眼,這貨色,就是個人品極差的,自以為自己如今也是元嬰后期修士,走到哪兒都喜歡看人家的笑話,戳人家不愿意提的痛點,當年簾嬋也是瞎了眼,一輩子連命都搭在這個人渣手里。
結果,怎么著了,現在人家嬌妻兒子過得挺好的,行滿真君掃了一眼成玄派隊伍打頭的那個煉氣十層的修士,這就是九道的兒子,難怪九道這次親自帶隊,這是送兒子來呢。番薯 九道的兒子靈根不錯,聽說是個有前途的,不過下手極黑,心狠手辣,且有九道這個護犢子的,在成玄派的風評極差。
如此想著,行滿自然面上沒什么變化,而是帶頭拿出了由四大宗門掌管的密鑰之一,站在了對應的位置上。
無上真君也領著大家伙兒一道,第二個站在了相應的位置上。
啟松沒再搭理任何人,尾隨其后。
九道被氣的半死,也沒看成玄派的其他弟子,只帶著自家兒子,最后一個站定,只不過那臉色,已經緩不過來了。
四人一起動作,他們默念著口訣,四雙手同時拋出密鑰牌,那四個密鑰忽然發出四道光柱,緊接著匯聚到中間,慢慢的,變成一個巨大的光洞。
旅淵真君沉聲道:“按照順序一個個進去,記住,進去以后,會被傳送到不同地方,你們自當小心!”
一邊說著,一邊招呼他帶來的散修聯盟的人,讓他們先行一步。
大家也不再多言,一個跟著一個進去,賀卓雅捏捏連意的手,讓她小心行事,便讓到了一邊。
連意跟著言柳師兄,身后跟著連外,隨著大部隊魚貫而入。
剛一進去,連意就被一圈白光圈住,然后就是一陣暈眩,等到連意再回過神來,連意已經獨自一人站在一處湖泊旁!
連意趕忙站好,先往四周望去,什么人也沒有,只她一個,連外也不知道去了哪兒。
囿湖秘境中也是無法發傳信符的,所以,除非自己能碰見宗門內的師兄弟們,若不然只能自己一個人走。
若是運氣差,沒碰見自己同宗的師兄弟,遇到了別的宗門的,被人殺人奪寶也是有可能的。
連意嘆了口氣,自己這運氣,聽說有人也會三三兩兩的傳送到一個地方,不過,連意打量四周,周圍靜謐一片,神識延展,也感覺不到一點兒人氣,怕是自己就是一個人被丟在這兒了。
這也沒法子,一個人就一個人吧。
打量四周,眼面前就是一個小湖泊,橢圓形的,形狀非常規整。
若是從高空俯視,大約就像鑲嵌在這兒的一面鏡子。
這應該不是囿湖。
連意之前也多方面了解了一下囿湖秘境,知道囿湖秘境中湖泊很多,是由多個小空間小秘境組成,其中有一個秘境中有一個無邊無際的大湖,傳說里面有湖仙,找到他就能實現一個愿望!
自然也是傳說,上古時期有一個煉氣修士遇到了那個湖仙,那湖仙告訴他,他叫囿湖,并且滿足了他飛升的愿望!
這傳說一聽就是胡扯,飛升的必須是化神修士,從煉氣到化神,若是那湖仙有這樣逆天的能耐,也不會在這秘境之中,自己早就飛升去了。
不過,傳說當不得真,可是,囿湖這名字卻留下了。
古往今來,也有修士說過,自己到過滿秘境都是湖泊的那個秘境,猜測那就是囿湖,只不過湖仙什么的,可沒看見。
這湖泊小的很,周邊都是高松如云的古樹,連意看了看,這些樹好多她也不認識,只看到距離她十步遠最近的那一顆樹是靈果樹,上面都已經掛果了,滿滿當當的,煞是好看!
遠處有空地,也有樹,不過沒有看見靈獸之類的活物。
連意皺皺眉,提著韶華,慢慢的走著,她就順著靈果樹的方向,往前走。
一邊走,她眉頭越皺越緊,她終于發現這兒哪兒違和了。
這兒一點聲音也沒有。
該說一點動靜也沒有。
那湖就在那兒,可是沒有水聲,水面平靜無波,連漣漪都不曾有一絲。
那湖邊的樹,長的都很大很粗,枝繁葉茂,看起來好看的很,可是,那么大的樹,居然也沒有任何聲音發出。
樹葉的沙沙聲呢?鳥雀的聲音呢?不說這些,這些樹就算是靈果樹,那也是樹,春發芽秋落葉,逃不出自然和天道的規律,可是這兒圍著湖泊一圈兒樹,滿地既沒有掉落的果子,也沒有樹葉!
囿湖秘境百年才能開啟一次,這樹頭上還掛著紅燦燦的果子,這些樹難道都不落葉落果?
連意忽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只覺得這兒詭異的很。
連意隨手攝起一顆地上的石子,轉頭扔進湖里,然后那石子就沒入湖中,仍然是一點漣漪沒起,甚至連意看到,那石子投入湖中和湖面接觸的瞬間,像是被湖面吸進去的,連一點水花都沒濺起來!
而且,毫無聲音!
連意:“……”半晌,她自己“啊”了一聲,能聽到自己發出的聲音。
她從儲物袋里拿出一顆月光石,扔進湖里,同之前那個石子一樣,了無生息。
連意頓了頓,到底是有點害怕,她也不敢用手碰那湖水,扭頭走了,這兒太過詭異,無論是那湖還是這兒的樹,都不正常,她還是去其他地方吧。
越想越害怕,連意加快腳步,腳下生風,跑了起來。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連意驀然頓住了腳步,臉色整個沉了下來。
在她面前的,是那個平靜的小湖,湖旁邊,是那顆掛滿紅燦燦的果子的靈果樹。
連意的心止不住下沉:她似乎走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