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十四和賴十五其實在看到那鏡中人的時候,便知道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此人他們也認識,其實說來,認識的是賴十四,他親眼見過連意,當年他隨著城主一道,去了觀榴城,當場觀看了連意和他們乙火界元嬰之下第一人的粟驊的一戰。
此戰早就被刻錄下來,被各城池拿回去反復研究去了。
其實,連意到了無咎城的時候,他們賴家便知道了,當時他們就很震驚,想不到觀榴城粟家打破常規,破天荒的請外援,居然是請的連意。
原本對待眉昆界來的修士,他們棉白城也沒什么感覺,畢竟前有雙巳界有修士和他們乙火界交流過,他們覺著這雙巳界的修煉水平還不如他們乙火界。
說句不好聽的,一直以來,都是他們乙火界更強勢一些,對于雙巳界的來人,他們一般都是高高在上的。
而雙巳界由于勢弱,表現的也極謙卑。
作為眉昆界,他們也不覺得有什么差別,哪怕有古時盛名,在他們眼里眉昆界的來人也是沒出過界域的土包子,對于土包子,他們想的是從他們身上撈取好處和靈石,再說了,他們乙火界古時候名聲也很好,千緣寺更是離天最近的地方,差到哪兒了?
可是,連意他們來了后,他們感覺就不一樣了。
等到眉昆界修士介入了鑒寶會那事,感覺更不一樣了。
他們棉白城此次也請了個外援,就是芙蕖仙子,之所以請她,主要是聽說她和那連意很相似,或者他們打聽到的消息,說芙蕖仙子的宗門就是以連意為模板,培養這位芙蕖仙子的。
請她,也是為了了解連意,了解一下她的戰術,戰力和習慣。另一方面,其實最主要的是想知道連意究竟有那些弱點。
這事,是老城主跟他們所說的,賴十四不知道內里還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詳情,可是想也知道,用這樣的方式打聽別人的弱點,便是要收拾她的意思。
尤其,自見到連意和粟家人一道,他們便接到密令,務必將她殺死在纂狻城。
看到連意的身影出現在那鏡子投影中的一剎那,賴十四心中一陣狂喜,老天垂憐,想不到把殺連意的機會給了他,他這事要是做成了,那這下一任家主加城主之位……豈不是信手拈來?
只是,他們沒想到的是,連意居然還在這醫館之中,居然還選擇先出手,當真是藝高人膽大?
連意不知他們所想,也不需要知道這些,她就是覺得既然暴露了行跡,便要殺了對方就是。
何況,對那鏡子碎片,她卻是也存了取過來研究之意。
時空之術,若是不知道便罷了,可是如今知曉,當真是心存一些好奇。
她本身就精通陣法之道,對于空間類的術法比較感興趣,那時空之術,便是囊括了時間和空間,是不可分割的,既如此,若是能參悟出那么些時空之術,或許她的陣法造詣能更上一臺階也說不定。
連意不知,其實哪怕在眉昆界,她的陣法造詣也是自成一派,沒法子去衡量的。
這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即便有許多人研究連意的陣法,也最多學個形似而神不似。
就是任遙飛,提起這小徒兒,也只有天賦過人,無可教授一說。
是以,作為師父的任遙飛,一直以來對連意并沒有多少管束,充其量只是她在陣道之上的引路人,其他時候,從來不會對連意橫加干涉。
雖不知連意過往,但這孩子表現出來的一切,也讓任遙飛知道,她怕是有過往和宿慧。
待得她從啟疊界歸來,帶回了灝恒等人,又有藍皮在凌霄宗,還有連萬山的莫名歸家,以及那窺天鏡的突然覺醒,任遙飛雖然不知前因后果,但總覺得這些事都是和小徒兒息息相關的。
自此,她心中自有考量。
不過,任遙飛何許人也,她心境豁達,徒兒出眾,豈不是讓她師父臉上沾光,所以,該怎么放養還怎么放養徒兒,徒兒愿意學什么就學唄,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唄,她只要當她堅強的后盾便好。
而連家,因為老祖宗寵著護著偏袒著,連意甚至連家族中應盡的責任都沒有硬性規定,嗯,她該盡的那些責任都被暗搓搓的加諸在了連外身上……
或許正是因為任遙飛和連家的“縱容”和“放任”,今生的連意活的實際上非常的肆意張揚還灑脫,做事情談不上亦正亦邪,但是也是遵照本心,有時候也是任性的很。
就好像如今,她挺覬覦那鏡子碎片的,想要的很,又因為那鏡子碎片被賴十四用了血祭之法,嚇到了初初醒靈的韶華,加之之前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加起來,她本能的對棉白城這一家不喜,所以她下手可沒有留手的意思。
一出手,人未至,陣先至,賴十四和賴十五,只覺得眼前一花,他們倆已經身處于一處黑暗的空間之中,而對面而立的不是連意還有哪個。
賴十五一把拉住賴十四,他是真的慌了,他現在非常后悔,若是提前知道是連意,他絕對會離她遠遠的。
她和粟驊大戰的影像,他看過好幾回了,連一分都還沒參悟出來呢。
現在可好,人家直接用陣法把他們圍了,他們還能好了。內心的恐懼讓他連站都站不住了。
“連道友,久仰大名,想不到在此地能看到你,只不過你這是何意?”賴十四心中也是一慌,不過他和賴十五不同。
他身上逃命之物很多,都是老城主給的,陣法不懂,可是不是可以強力破陣么?
而且,他一眼就盯上了連意的腰牌,叄?真是好運氣,他不由的懷疑,這秩序牌的本牌是不是就是連意在這兒得到的。
若是秩序牌本牌在她身上,那殺了連意還可以把秩序牌奪過來,那棉白城可就進前三了。
想著美事,這人的膽子自然而然就大了起來。
人一旦被貪念支配,就容易被自己蒙蔽。
反正此時的賴十四,已經在幻想自己當上未來棉白城城主的美好未來了。
原本那些老城主給的寶物他不舍得用,可是他若是殺了連意,回頭老城主還不重重有賞,若是他當上城主,他要什么沒有?
連意皺皺眉,她覺得面前的賴十四來者不善,不過她還有個疑惑,她不答反問:“血祭之法這樣的邪術,想不到身為正統道門修士也會用?”連意本來想在布陣之時,就把那鏡片收入囊中,豈料那血祭之法邪性的很,她一個擁有能輕易折了金丹修士胳膊的臂力的修士,都拿不下一片指甲蓋大的碎片,它仿若被那血牢牢的釘在了半空中。
這也就罷了,可是,連意在和那鏡片接觸之時,從那血祭之法中感覺到了隱隱的魔力。
是擬魔還是魔主?這一下子倒是讓連意起了問詢之心。
不過,想來,她即便問了,這賴十四估摸也不會告訴她,不過,她瞥了一眼那賴十五,自有頂不住的人。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連道友未免過于迂腐了……”話猶未盡,賴十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手一揮,一把符箓如天女散花般,就把連意包圍了。
連意眉一凝,身法一動,人若鬼魅,虛晃一下,整個人便在賴十四面前隱去,賴十四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卻看到如小兒手臂粗的紅黑色的雷電當頭劈下,他想讓已經來不及了,雷電劈下,居然將他半個身子都劈的焦黑一片。
他慘嚎一聲,還沒等反應過來,面前突然出現一朵長著獠牙的……花,大嘴一張,直接把他嚼吧嚼吧吞吃入腹了。
賴十四最后的印象便是那怪物大張的嘴,以及嘴巴里森森的宛如鋼鐵般強硬的兩排大牙,此后眼前一片猩紅,然后就是劇痛襲來……
這一切,都發生在一個瞬間,同一時間,符箓被引爆,地動山搖,而連意已經扯著那賴十五出來了,她的問題還沒問完,怎么可能放了賴十五。
這符箓引爆造成的巨大沖擊對連意的影響真是太大了,該死的,她當時被那血祭之中的一絲魔氣分了心,哪里想到這賴十四這么果決?
那陣法內空間如此之小,他肯定是仗著身上有防護,才敢如此亂丟符箓。否則傷了她的同時,不也傷了自己?
不過,也真夠狠的,為了傷她,這兄弟的命也被他置之度外了。
不管如何,賴十四也算成功了。
即便她并沒有落入那符箓之中,可是這陣法和她相連,陣旗是她認主的法寶,這是融合陣,內里所有的一切,依持的是她本身的術法。
這符箓品級至少得是七品,每一張都堪比元嬰修士一擊?!
數量又多,直接強力破了她的陣不說,連帶著她心緒起伏,一口血便從嘴里噴出。
隱隱的,靈氣逆沖,丹田震蕩,這是受了內傷。
再一次感謝老祖宗逼她練九轉金身訣,若不是經脈早就被她練就的宛若銅墻鐵壁,這么個逆沖法,她怕是經脈又要裂了。
蛋蛋又沒醒,這一次可沒有個好人能幫她把破碎的身體一點點粘回去了,還把她的元神死死摁在身體里。
收了破損的陣旗,可憐了她從福慧古寺拿回來的法寶,這是又要溫養修復了。她看了一眼已經昏死過去的賴十五,丹田已碎,經脈斷裂,已經廢了。
她嫌惡的如同拎著一塊破布一般拎著他,準備先從這兒出去,然后給他下真言粉,問完話,便殺了他解了他的痛苦便是。
外界是完全聽不到陣法空間內部的響動的,等到連意出來,準備帶著賴十五悄無聲息的走的時候,外面的廖五兩人壓根什么都不知道。
只可惜,大約今日當真對連意來說不是什么好日子,她正想走之時,卻發現地面震蕩起來。
連意面容一肅,不明就里,但是她發現她動彈不得了。
突然,那鏡子碎片發散出來的淡紅色的光芒從墻壁上直接移到了她身上,然后連意就不能動了。
連意大驚失色之際,突然發現周遭的一切都變了,周圍場景變幻,快的她都沒法看清究竟是什么,一陣暈眩傳來,下一秒,周圍喧鬧,似乎呈現出一片歲月靜好的場景。
廖五突然心有所感,突然扭過頭來,然后突然就呆住了。
廖十三不解的拉了拉廖五:“五哥,你怎么了?”
廖五指指他看的那個方向:“十三妹,那……那兒的醫館呢?怎么沒啦?”他莫不是再做夢。
難道他們剛剛遇見賴十四和賴十五也是他自己做夢?
“啊?!”廖十三順著廖五指的方向看過去,也驚得說不出話來。
見此情況,廖五明白,這事是真實發生的,不是在做夢。
“十三妹,我去看看,剛剛賴十四和賴十五可是在里面呢。”廖五下意識的就要去看。
沒想到,剛準備去,袖子卻被廖十三拉住了:“五哥,不要去,去什么去,我們又沒有害他們。”
“他們去了哪里,我們也不知道,何況只要我們不說,又有誰知道我們遇見過他們,退一萬步說,我們就是偶遇罷了,如今又分開了,他們去了哪里,跟我們有什么關系?”
廖十三這時候很冷靜:“賴家人可都是蠻橫之人,沾惹上定是我們吃虧,如今我們這般挺好的,再說進來也這么久了,我們還沒找到秩序牌呢。”
一邊說著,一邊把廖五往和醫館相反方向推,于她而言,這樣最好,遇見賴十四和賴十五一事就當沒有發生。
廖五也不想跟賴十四和賴十五一起,只是出于道義,如今被廖十三這么一勸說,便也罷了。
他嘆了口氣,罷了,道不同不相為謀,他還是別惹是非了。
卻說連意,此時的她,是一個藥館里面的小學徒,此時她正坐在后廚的破板凳上,身前擺著百八十個藥罐子,給人煎藥呢。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似乎這么說也不太對,可是她怎么就被坑在了此境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