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石云清牽著臘月的手踩在雪里咯吱咯吱的響著,等他們說說笑笑的到了老夫人住處時,兩人都上已經落了一層的白。
門口早有丫頭拿著雪刷出來幫他們刷去衣服上的雪,卻被石云清一把搶過了刷子,對那丫頭溫和道,“我來吧。”
丫頭抿嘴和跟在他們身后的那個小云的丫頭相視一笑,默默的退到一旁。
“臘月,別動,你頭發上也是雪,我先幫你把兜帽上的雪掃了。”他聲音溫柔深情,動作輕柔愛護。
門內小云聽見他們說話已經哈哈笑著迎了出來,卻正巧撞見臘月一臉羞窘的推拒著要自己刷雪。
“我自己來吧,有手有腳的。”
石云清一揚眉毛,“有手有腳可你有手有腳也看不到后背和頭頂啊。別動,乖乖的,不然我可要……”
不等他說完臘月已經黑著臉翻個白眼打斷他,“知道了,您老快點,我保證不動。”
心里卻把這個斯文禽獸罵了個千百遍,自己這都是什么命?遇到的男人一個兩個的怎么都喜歡強迫人呢?
小云嘻嘻笑著看了眼哥哥掃過來的目光,調皮的伸伸舌頭又悄悄的退了回去。
廊檐下大雪紛飛的,石云清為臘月整理好頭發后又把她衣領處掖了掖,這才滿意的又牽起她的手,旁邊的丫頭連忙打起門簾,兩人這才一起跨進屋內。
怎么都沒有想到竟然會有這么多人,臘月原本以為也就是小云和老夫人他們兩人在,誰知這暖閣內滿滿登登的坐了一大桌子,且男女也沒有分桌。
石老夫人似乎看出臘月的疑惑,忙笑著道,“大雪天的也沒有外人,自家人平時都數絡慣了的,云清他爹今日不在家,就我四個兒子,你也都見過了的,我就讓他們都和咱們湊在一處了,臘月別見外才好。”
這意思是把她也當成自己家人的一口了,臘月心內嘆一聲,有些羞赧的又要掙開石云清的手,誰知坐在老夫人旁邊的馬香兒先開口了。
她怨毒的看著兩人牽手的地方,看著大表哥牢牢攥緊防止臘月甩脫的動作,心內如被蛇毒浸泡,忍不住就出言嘲諷,“喲,久聞張少夫人行事佻達,不拘小節,如今看來還真是的,我大表哥尚未婚配,你一個已為人婦的這么抓著他的手不放,不知是個什么意思,什么居心”
臘月臉色一變,抬頭盯向她,反而不再掙扎了,大方的任由石云清握著自己,冷冷的說,“石四少夫人,齷齪人常懷齷齪心,眼見之處處處都是齷齪,磊落人心中常懷坦蕩,所見處處皆是坦蕩。我與云清交情深厚,患過同生共死之難。莫說是牽個手,當初我在鳳凰寺病重之時,云清甚至衣不解帶照顧我三天,我們二人同眠一張床都有過,石四少夫人,你不妨問問你表哥,叫他說說看我是個什么意思,什么居心。”
不等馬香兒反擊,臘月緊接著哼一聲,“別以為人人都像你那般存著那等不倫的心思,你的夫君是誰,你該把心思放在誰身上,想必也不用我說太多,我倒是不知道馬太守家的女兒是教著孩子婚后專門把眼睛盯在大伯哥身上的,果真是官家小姐,讓我長見識不少。”
臘月本不欲破壞這一頓飯的氣氛的,好歹是石家長輩請她的,可是她本性就是這等潑辣不肯吃虧的性子,更遑論這馬香兒身上可是新仇舊恨記著自己許多恩怨的。
在家中連婆婆小姑的話她都不肯受一句了,更何況這么一個毫不相干的女人,段不可能讓她騎自己脖子上來侮辱。
她這話說的極重,不但罵了馬香兒,連同石家四公子懦弱管不住妻子也拐了進去,還將馬太守家也捎帶著辱了一番,更是連榴花公子的清名也墊了進來,雖然知道石云清是不會在乎的,可是石家臉面算是被她折損了。
因此她說完連忙就對老夫人賠罪,“石老夫人,臘月方才無禮口出不敬之言,還請老夫人責罰。”
石老夫人早在馬香兒出言不遜的時候就已經陰沉著臉看向了老四,因此見臘月反懟回去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心內暗暗欣喜:這才配得上做云清我兒之婦,石家家大業大,后院內宅姨娘小妾都有十幾個,再加上這些個庶出子女,哪個心里沒有幾條花花心思,若不是有這等殺伐果斷的性子,斷然是拿捏不住這群人的。
因此是對臘月越看越滿意,見馬香兒蹭的起身就要開罵,連忙呵斥她幾句,順帶著把老四和老四的娘也都罵了,這才指指身邊的位子,“你們兩個來這里坐,云清你也是,你爹平日怎么護著自己人的你就沒學會半分嗎?平時對著外人侃侃而談,那話都是一套一套的,這會倒像個鋸了嘴的葫蘆。”
好明顯的偏袒之心。
馬香兒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石家四公子生怕她再說話,連忙捏住妻子的手,焦急的對她使眼色,四公子的娘從來在主母面前都不敢多說一句話的,這會自己兒子兒媳挨罵,她更是連一個眼神都不敢給過去。
石云清被母親教導了,面上卻無不喜之色,連忙拉著臘月在母親身邊緊挨著坐下,這才笑道,“臘月她平時嘴上厲害,連孩兒都多有不及,總說不過她,她既然開口了,孩兒旁觀掠陣足夠。”
一席話說得石老夫人沒撐住樂了出來,笑罵兒子,“你真是在潘大人手下做官做的都魔怔了,還掠陣,你當這是兩軍對壘打仗呢。”
老夫人笑了,別的人才敢趁機湊趣幾句,小云更是偷偷對大哥翹了個大拇指,一桌人這才敢動筷子吃飯。
老夫人雖然恨馬香兒不爭,可畢竟是小姑子的女兒,是親外甥女,呵斥也呵斥過了,人常說嚴寬相濟才能服人,這會見二姨娘和老四兩個口子都垂著腦袋,吃個飯也小心翼翼的,于是便特地把自己面前的幾道菜賞了他們。
那幾人受寵若驚,感激的看向主母,老夫人又給兒子遞眼色,石云清笑笑,親自為臘月夾菜,直把個臘月窘的不得了。
只好無數次內心催眠自己,不關我事,不是我的意思,就是尋常待客之道。
飯后又上了茶吃了片刻,眼看著外頭雪越下越大,老太太拉著臘月的手笑道,“丫頭,不然今日就宿在我這里好了,反正云兒這丫頭也常常混在我這里鬧騰,你與她作伴一處玩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