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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九章前生

  讓臘月沒有想到的是之城竟然會帶她到拳頭山去玩,那么遠的地方,總要和戴雪說一聲的,之城安靜的等著臘月去問了戴雪,然后一臉恬淡的出來陪他上了馬車。

  車內,臘月依然喜歡安安靜靜的靠著車壁假寐,之城看著她的臉,依然做不到不喜歡。月娘額角那顆豆子大的瘡疤顏色紅褐,那是自己留給她的傷害。

  “月娘,”之城開口,無恨無愛,聽不出情緒。

  “嗯?”沒有睜眼,甚至沒有動,若不是那聲低低的嗯,之城甚至懷疑臘月根本沒有聽見他的問話。

  “月娘,你是不是早就認識戴雪?”

  “嗯。”

  “能給我講講嗎?”之城生怕臘月誤會,連忙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失去了你的真心的。”

  臘月睜開了眼睛,審視的看著之城的眼睛半天,然后呵呵一笑,“要說從什么時候開始,不如之城先聽我講個故事吧。”

  不明白臘月怎么會突然就想要講什么故事起來,但如今能和臘月多待一會都是得來不易的時光,他不想再發生別的不快的事,于是點點頭,還貼心的取過桌子下的暖手爐遞給她,“你的膝蓋怕冷,捂著點。”

  臘月哧笑一聲,接過手爐,以前喜歡他就是因為他的這份溫柔體貼和細心,可是他的愛就像那鄴城地段的漳水一般不靠譜,說不定哪天就要把人吞沒掀入河底溺斃。

  車輪壓在雪地上吱嘎嘎的響著,拳頭山路程遙遠,臘月提起桌子上的茶壺倒了兩杯茶,推給之城一杯,兩人像多年老友般,沒有爭吵,安安靜靜的說著話。

  “之城,我的故事要從一杯紅豆羹講起。”

  前世的記憶鋪天蓋地席卷而來,都已經是前世的事了,重生以來,臘月總是盡力讓自己不去想那些事,那每一個回憶,每一個羞辱,那茅草屋里的日日夜夜,那個死去的夜……

  每想起一次都像重新經歷了一回。

  臘月的故事講的沒有帶個人的感情色彩,就好像隨便從哪里聽來了一個戲文,此時正轉述給之城聽,娓娓道來的聲音有點遙遠飄渺。

  她用的都是真實的人命,她的名字,張晚晴的、婆婆的、之城的、還有那個身為孩子父親的乞丐。

  之城聽的額頭滴汗,卻又十分氣憤,等臘月講完了,他已經淚流滿面。

  不甘心,這故事怎么會如此的真實?月娘自己編的故事嗎?編的故事怎么可能會這么邏輯嚴謹,聽的人身臨其境般替故事里的臘月難過憤怒。

  “你就是因為這個故事疏遠了我”之城簡直就像是在質問,這不善的語氣驚擾到了外面的護衛,窗邊傳來護衛的呵斥聲,“大膽刁民!休得對夫人無禮!”

  之城臉一紅,連忙道歉,然后壓低聲音看著臘月,“你不能因為這么個故事就那么對我,那都是假的,你怎么會這樣呢?”

  “故事?”臘月冷笑一聲,“之城,你敢說這故事里的發展不符合你的行事作風嗎?你敢說若是真的發生,你不會順著你娘由著他們把我扔到那后園的茅屋里自生自滅,百般羞辱致死嗎?”

  臘月聲音拔高,帶著滿腔的恨怒,“你敢說你不會因為我懷了別人的孩子就為我討回公道,和你娘對立為我撐腰嗎?你捫心自問,你會嗎?你會嗎!”

  一連聲的質問逼得之城緊緊貼在車壁上,呼吸急促,嘴張張合合的卻說不出半個字,最后只能低了頭任憑眼淚滴落,“……可你……不能,不該……這都是假的,你不能因為沒有發生的事,因為子虛烏有的幻想就那么對我……”

  “那不是假的,”臘月喝了一口茶,已經涼透的水像一道冰柱沿著喉嚨滑入腹腔。

  “什么”之城猛地抬頭,“月娘你瘋了嗎?那當然是假的。”

  臘月有氣無力的閉目靠墻,聲音里透著疲憊,“之城,你剛回來的時候,我想過要和好的,可你帶娟娘回來,我就想那我就想辦法與你和離好了,放過彼此各自安好。可我沒想到我娘和我爹竟然是死在你娘的手中,而我還委身仇人的兒子,被極盡羞辱。”

  “我娘、我爹、我那死去的孩子,我自己兩世的仇恨,之城,你說我要怎么才能做到放過你們,你說說看?”

  之城一下火起,“都說了那是假的,你都說了那是故事。”

  車窗外馬蹄聲又起,臘月低聲說了句“沒事,不用管。”

  然后回頭看著之城,“那不是假的。之城,若我說我是重生的人,從那前世產子后的雪夜里復活而來重新來過的一縷幽魂,你信嗎?”

  之城驚恐的看著臘月,感覺整個人如墜陰曹地府,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的月娘瘋了不成?怎么說出這等令人毛骨悚然的話來,那陌生的神色真的有了陰曹地府厲鬼的感覺。

  “月……月娘……你是不是不舒服……”

  看他那副樣子,是怕自己會撲過去掐死他嗎?

  臘月苦笑一聲一搖頭,外面護衛稟道,“夫人,拳頭山已經到了,可是大雪漫山并不適合上去,您看還要上去嗎?”

  臘月沖之城挑挑下頜,“之城的意思呢?來這里是你的意思。”

  “我……我……咱們就不上去了。”之城看著如今精神病似的臘月,哪里還敢上去,萬一她一個惱怒將自己推下山去呢……

  “我本來是想來這里給月娘道個歉的,當初在拳頭山和娟娘訛詐月娘的銀子,我心里一直十分愧疚。”

  有點意外,臘月一挑眉,“之城原來是想來道歉的嗎?那你要去的地方可就多了,張家磕我額角毀我容貌的那張桌子,祠堂里被你娘罰跪的那個祠堂,張家的柴房里罰我十冬臘月去洗衣服的水池子……”

  臘月掰著指頭一條條數著,最后冷笑道,“之城啊,這么算下來,整個張府都是你們對不起我的影子,莫非你要將那張府給拆了?”她說著恍然一拍額角,“差點忘了,張府被大火燒的已經廢了,看來是老天長眼啊。”

  之城看著此時的臘月,陌生又恐怖,什么本打算再緬懷下兩人當初的時光,把答應過月娘要陪她去的地方都去一遍的心思都沒了。

  他只想趕緊逃走,他害怕面前的女人,一如害怕那當初的戴將軍。

  “月娘,我們……我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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