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是從一輛馬車中醒來的,馬車內很豪華,自己手腳被綁,口中塞著一團布。
“醒了?”
旁邊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臘月側過腦袋,對面坐著的公子一身粗布藍衫,容貌清雅,竟然是呂立新。
呂立新!臘月一下瞪大了眼睛,怎么會落入他手中的,自己不是跳下硯花水的榆樹崖了嗎?
呂立新微微一笑,“好奇怎么沒死?”
臘月點頭。
“因為我救了你啊。主人不讓你死,怎么能讓你死呢?”
臘月眉頭擰起,主人?自己如果沒記錯的話,呂立新的主人好像是北燕的,和金指同效一主……藍夢?
藍夢抓我做什么?
呂立新如同她肚里的蛔蟲般,臘月一個細微的表情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想知道為什么要抓你?”
臘月又點點頭。
“這個,怎么說呢?于公于私我都想抓了你來的。你害得我家可真夠慘的,家破人亡啊,我還成了個廢人,更可笑的是把我變成太監的竟然是我的親生母親。”
呂立新說著這些的時候聲音平淡溫和,與往日兩人閑聊并無什么不同,臉上甚至還帶著慣有的那種云淡風輕的笑容,可是這種笑容,這種說話的聲調卻聽的臘月汗毛倒豎,后背發冷。
她咽口唾沫,使勁掙扎著,呂立新一笑,“你可以說會話,這條路上二十里都沒有人煙,不怕你呼救。”
他伸手拔下她口中塞得布團,還好心的為她揉了揉腮幫子。
“呂立新!我和你無冤無仇,你娘和你親娘的事我又沒做什么!是他們倆明爭暗斗的傷了你!”
呂立新微一翹唇角,“說的是,張夫人……哦,不對,現在該叫你……戴夫人?還是邢夫人?不然我也叫你臘月吧。”
“臘月真是個厲害人物,自己不用動手就害的張家呂家兩家家破人亡的。活著的人呢,我成了廢人,張之城……呵呵,張之城本身就是廢人,現在更是墮落的廢物無比了,你可滿意?”
他越是這么云淡風清的說著話,臘月越是心驚膽戰,總覺得隨時會被這人撲上來咬一口似的。
“我,我恨的是張家。我沒想過害你,是之城母親要害你。”
“臘月還真是會狡辯呢。”呂立新歪著腦袋手支著臉頰,另一手把玩著一只小葫蘆,“我左思右想哪里得罪了你,能想到的也就是拳頭山那次沒有仗義執言。就因為這件事,然后你斷了水香墨的供應,我覺得我活該,你做的沒錯。”
他低嘆一聲,“可是,犯得著這么對我們家嗎?我與你雖然沒有什么深交,但也算有點投緣,也曾有那鳳凰寺下粥棚中共同譜寫故事的情誼,臘月就這么忍心看我們兩家斗得你死我活,卻連一絲消息也不肯透漏與我。”
臘月垂眸,半晌后誠心道,“呂公子,我與之城一家的仇恨不共戴天,但與你素無恩怨。可是你是楊朱越的親生兒子,我恨他!”臘月咬牙切齒的,“我要讓她嘗一嘗自作孽的苦頭,我要讓她死都后悔!我只有這樣,我選擇默不作聲,就如同當初你拳頭山明明知道真相卻選擇默不作聲一樣,只不過這件事造成的后果更嚴重罷了.”
“有道理,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女人,天下女子盡皆愚蠢之輩,什么以德報怨,什么容人之量,我最是看不起,有冤就該抱冤,有仇就該報仇,這事做的我無話可說。不過我有幾件事不明白,想請教下。“
從沒見過面對滅門之禍的仇人還能這么淡定的,雖然臘月嚴格來說并不算他滅門之禍的仇人,但也有三分的仇恨在,這人果然是大度到能容天下嗎?還是說喜怒皆不形于色慣了,城府深如海淵。
“有什么要問?”
呂立新略一思索,“當初之城去了我家一趟,我娘就病倒了,我想知道是不是之城做的。”
臘月點頭,“是,不過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下的手,我猜他自己也不知道,之城這人雖然懦弱自私,但并不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
呂立新贊許的看一眼臘月,“你倒是客觀,這么說我親娘挺有手段的,沒想到當初粥棚里給你講的那個故事竟然就是我親娘的故事。第二問,當初我邀請金指大師來為我娘醫治,可是他卻數度被人絆住,后來再見我,怎么問他他都不肯說到底被誰所絆,更是連我娘的病都撒手了,還說不用治了,我娘如今的狀況是最好的,若是他真的出手救治好了的話,老太太只怕連性命都沒了。”
臘月聽的心驚膽戰,呂立新這人簡直可怕,遭逢這么大的變故,還能如此冷靜抽絲剝繭的分析以前的事情,真的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他問的問題個個直擊事件核心,讓人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這事,是自己求著石云清做的。臘月有點猶豫要不要說出來,不說呂立新也不會少恨自己半分,說了……說了也不能連累了云清才行。
見她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呂立新已經大概猜到了。
他自說自話的開始分析,“若我是臘月,想讓婆婆和自己的親生兒子窩里斗,那春柳就是個至關重要的人物,她是唯一知曉真相的人,這樣的人堅決不能活著……不對,若是春柳死了,將來你婆婆肯定不會相信自己害了的是親生兒子,還是得留著她的性命,留著性命不能死,還不能說出去真相,那就只能癱瘓了,原來如此。”
呂立新鼓掌搖頭而笑,“想必那給你婆婆提議出主意,讓我娘癱瘓的人就是你推波助瀾的吧。嗯,這么想就說得通了,那么絆住金指不讓為我娘醫治的人也是你咯”他說著又搖頭,“可你又不認識江湖刺客之流,這件事能是誰為你做的呢?戴雪?不對不對,他那人行事果決,雖聰明卻不屑陰謀詭計,能用武力解決的事情絕不會費心思用智謀,而且據我后來的查探,這件事從頭到尾他似乎并不知情。這么看來……”
呂立新一笑,了然的撫掌給,“原來是石云清,也只有他可以求助了。怪不得金指不肯說出阻攔他的人,他與石云清乃是至交好友,如今雖然決裂各為其主了,但惺惺相惜之意還在。”
臘月滿頭大汗的看怪物似的看著這個人,心里默默把他和石云清做了個比較。論心機,這位只怕不比云清差,只不過呂立新此人太過于愛賣弄,云清就內斂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