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還沒亮,快樂客棧的大門就被唐虎推開。
他一手拎著柴刀,一手壓著扁擔,準備出門砍柴。
魁梧大漢在客棧里找不到事做,他既不會顛勺、也不會跑堂、更玩不轉收銀那種看似簡單,其實很考驗情商的工作。平時無事可做,這樣會讓他覺得自己很沒用。只有通過起早貪黑的付出體力,才會讓自己感到安心一些。——他可不想在師妹心中留下“沒用”的印象。
他剛跨過門檻,竟然看到一個人迎面走來。定睛一看,是西域刀客老黃。
這么早就來了?
難道說,這就要出發?
唐虎本意并不想讓唐小米去冒險,可他卻說不出阻攔的話。因為嘴笨,他可沒少埋怨自己。可如今事已至此,他心中還想著“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大老爺們吐口唾沫也是一根釘,答應別人的事就不能反悔”,同時還在想“到時候俺跟師妹一起去,如果師妹有危險,俺就跟他們拼了。大不了一死,也不能讓同門師兄弟姐妹戳俺脊梁骨,說俺沒盡心照顧師妹。”
唐虎放下扁擔:“老黃,這么早你咋來了?這是要出發嗎?”
“不。”
距離唐虎還有三丈遠的時候老黃就站住腳,面無表情地說:“門主讓我來跟你們說,去秦嶺的事暫時緩一緩。我們現在有別的事要辦,這辦完事,我們再來商量秦嶺行程。”
唐虎心中一喜,問:“大約需要多久?”
老黃說:“短則三月,長則半年。”
說罷,老黃拂袖而去。
唐虎大喜,跑回屋里,站在大廳中央喊:
“小米啊,你醒了沒?”
“哇哦,太刺激了!”
唐小米沒回答,鸚鵡卻飛了出來,它站在三樓扶手上搖頭晃腦:“吃嘛嘛香!客觀英俊!”
“英俊,哈哈哈,確實很英俊。”唐虎開心地大笑起來。
這時三樓“丁香”房的門開了,唐小米睡眼惺忪地走出來,靠在回廊柱子上,向下望著唐虎。懶懶地問道:“三哥,啥事這么高興,說來讓我也高興高興唄。”
唐虎把剛才發生的事告訴了唐小米。
唐小米立刻清醒了,舉起雙臂,歡呼著跑回房間。
“哈哈,真希望他永遠不要回來,那樣我就不用去冒險啦。”
唐小米又蹦又跳,又喊又叫。
木質的樓板,被她震得咚咚直響,好像皮錘打鼓。
“阿西吧!”尤蘭被吵醒了,惡狠狠地喊:“唐小米,你嚷什么嚷!就不能等我醒了再蹦跶!煩死了!”
如今唐小米是上半天班,還都是上午。
普通衙役平均每天工作十個小時左右,可以說工作時間比較長。如果碰到要緊事,甚至連軸轉。但唐小米不同,她此時肩負著照顧客棧的重任。而客棧里有林捕頭百分之五十的利益。唐小米上班,只是為了讓張三、趙四倒夜班休息。
中午的時候,趙四來接班,唐小米就從武衙回來。
活潑少女跳過門檻,兩只腳一前一后,像個兔子似的跳躍而來。
坐到椅子里,拿起客人喝剩下的茶壺,對嘴喝了起來。
她一條胳膊搭在椅背上,一只腳踩在椅面上,歪著個身子,看起來像個街溜子似的,很有衙役派頭。
這時李逢春跑了過來說:“米妹,你快別這樣喝。一個是不好看,一個是上個客人就是這樣喝的。”
“呸呸!”
唐小米把茶壺放下,覺得一陣反胃:“希望那人沒啥傳染病才好。尤蘭哪去了?我找她有事。”
李逢春一笑道:“又去釣魚了,昨天她釣的無眼魚,經過劉大能烹飪,味道鮮美。今天賣得特別好。哦對了,尤蘭說不要對別人說那是無眼魚,這樣不好聽,甚至會讓人反胃。她給那魚起了一個新名字,叫清水鮭。這樣聽起來好吃。”
唐小米眨眨眼:“為什么我不覺得?”
李逢春聳了聳肩:“人與人不一樣唄。”
隨后唐小米跳進地窖,順著唐虎挖的地洞向深處鉆進去,一邊走一邊喊話,生怕驚到里面的尤蘭。
其實尤蘭一點也不害怕,而且顯得十分興奮。
地下河會帶來一些風,保證地窖里空氣新鮮,而這里的魚非常“愚蠢”,有的時候不放魚餌也能釣上來。這種空手賺白狼的好事兒,是尤蘭最喜歡做的。一上午的時間,她釣了滿滿一筐魚,她心中計算著,這些魚做成菜之后,最少能賣1000文錢。這要是常年干下去,豈不是發了?
唐小米來到里面見到微微火光,火光下尤蘭正趴在地上,手里拽著去幾根釣線。她趴在那里,靜悄悄的,好像一只等待飛蟲的蛤蟆。說心里話,她這個姿勢有些傷風敗俗,很不雅觀。可這里也沒別的什么人,她便不在乎形象了。
聽到唐小米的聲音,尤蘭抬起頭喊:“唐小米,你來得正好。用你天之驕子般的神力把這筐魚端上去吧。記得再把筐給我送下來。”
“我沒時間給你當丫鬟。”唐小米不滿意地說:“最近別亂跑,你‘造假證’的事兒現在還沒落定呢。昨天林捕頭去縣里辦事,據說又被朱友榮將軍訓斥一頓。朱友榮將軍是個通透人,他料定林捕頭參與此事,并且撈得不少好處。朱將軍說了,要求林捕頭適可而止,并讓他把賬款臟物主動上交。林捕頭已經跟我說過了,他坦白一部分實情。并把咱們客棧的地契交了上去。”
尤蘭略顯震驚,站起來說:“林捕頭這個軟骨頭的,把地契都交上去了?那這家客棧以后就與他無關了呀。而且……我們好像也會受到連累。”
唐小米擺了擺手說:“一開始我也是這樣認為的,可是后來事情發生了轉變。朱友榮將軍小妾說,她老家有一個表哥,在當地混不下去了,希望來敦煌投靠表妹。據說朱友榮把那地契送給這位表親小舅子了。這事兒現在還沒定下來,你不要胡亂對別人講。不過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如果地契真的落到那位小舅子的手里,你的事也就算過去了。”
尤蘭想了想說:“也是這個理兒,想必那小舅子會來客棧看一看,八成是要分紅的。這樣說來,以后這里就有他一半股份了。官場上哪個不長眼的也不敢來查將軍小舅子不是。”
唐小米聳了聳肩:“就是這么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