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襲水藍色袍子隨意鋪滿青石座,身前橫放著一把古琴,只那一瞬,眸光輕瞥過地面,最后一轉落在雨芊芊身上,溫潤的笑意的俊臉上逐開。
此時的他,溫文爾雅,沉瀲穩重,在雨芊芊眼里完全是一個翩翩公子,恍與之前判若兩人。
“我對這種斯文的事情向來無解,你彈什么我就聽什么吧。”雨芊芊隨口一說,緊接著沒多想什么,轉到一旁坐落下來,一眼白茫茫的風景,轉而又是一眼青衿銀發男子,整個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她雙腿支在身前,手臂扶膝的并排坐在蘇鈺旁邊,凄冷的風吹在身上,愈發感到青石座上冰冷難耐,整個身子蜷縮成小小一團,瑟瑟發抖的看著某人十分的悠閑賞景撫琴。
此時此刻她發自內心的認為,例如那些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動不動就在大冷天的時候跑到外面吟詩作對,亦或是聚在一起閑聊人生,觀賞風景,仔細想著那種做法果可真是夠神經的,浪漫不浪漫的她不是很清楚,倒是覺得在這里一直坐著能變成雕塑。
而且要不是看自己之前對蘇鈺亂發脾氣的份上,因此有些過去不去,她這個時候早就耐不住性子想要拍拍屁股走人了。
雨芊芊暗中抱怨著,不經意的抬眼向園子里一望,卻聽見悠揚的琴聲仿佛行云流水,在耳邊緩緩蕩開。
蘇鈺安然坐在原處,十指輕輕撥動著琴弦,那琴聲便越傳越遠,不知不覺中,原本俯首抱團的女人在他對面也開始聚精會神的向他轉過了目光。
她漸漸地就不覺得冷了,雙手繞于膝下,細看著蘇鈺在眼前輕輕撥動著琴弦,那副微微發笑的表情,以及浮在他們周身這片霜雪凝地的光景,一切恍似夢境。
她突然發覺,如果可以跟他這樣平靜的過下去也很不錯,至少不用像以前活的那么累。
人人皆知,富麗堂皇的皇宮,那是外間之人可望不可及的存在,但也只有深陷其中才得知深宮萬般難,每日享用的是錦衣玉食,無論何時何地都有嬌婢家奴時時跟隨,便是那般無一不令人崇拜和向往的金玉宮闕,實則卻是處處不由人。
她常常不得不逼著自己與人斗智斗勇,時時刻刻都無法安寧下來,這些年陪著慕北辰出生入死,仿佛那般打打殺殺的場面,仿佛已經是生活中的一種習慣,可如今她只想結束那場夢魘,無論如何都不想再讓自己重蹈覆轍了。
不過蘇鈺今天比以往要沉穩許多,那神態也有些奇怪,看起來好像是跟她一樣,暗自裝著很多心事,就算自己一直盯著他看,那張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只是自顧自的悶著頭彈琴,仿佛眼前沒有她這個人似的。
枯樹霜花,寒風凜凜,一曲清樂自荒野中瀟瀟傳開。
此時卻有一抹黑色的影子,從不遠處如輕霧梟起般一閃而過,蘇鈺的目光轉向地面上忽然一凝,他的神色驟然一變,曲未畢,琴弦卻已在指縫間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