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汐寧從工學院出來,轉身就去了沈院長的竹舍。
剛來的后山,老遠就看見圓滾滾趴在竹舍前,抱著一根竹筍啃得津津有味。
老張頭坐在旁邊的石凳上,悠然自得的抽著旱煙。
圓滾滾經過大半個月的精養,毛發變得油光水滑,也胖了好幾斤,瞧上去可愛得讓人移不開眼。
“圓滾滾,有沒有想我?”顧汐寧化為一陣風,十數丈的距離,瞬間被拉平,她一步躥到圓滾滾面前,將它拖到自己身邊,伸手揉著它的腦袋。
這貨不知是不是第一次從顧汐寧手中吃到了竹筍的緣故,對她的記憶頗為深刻。
哪怕她身上的氣息仍讓它有些恐懼,可看到顧汐寧,仍有種本能的親近,不自覺的將頭往她身上蹭了蹭。
“喲,這小沒良心的,這大半個月天天都是我在喂它,也不見它這樣主動蹭我。”老張頭見狀,頓時不滿的叫了起來。
“誰叫我長得好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呢,獸見獸投懷……”顧汐寧大言不慚的自我吹噓。
“壞丫頭,欠抽是吧。”老張頭眉一掀,手中煙袋一揚,閃電般朝顧汐寧的腦袋敲了過來。
顧汐寧頭一擺,將圓滾滾抱起來往前一檔。
啃竹筍啃得正歡的圓滾滾突然被抱起來當擋箭牌,微微愣了一下,接著毫不在意的換了個姿勢繼續啃。
“你這丫頭,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眼見煙桿就要落到圓滾滾的腦袋上,老張頭氣的胡子都翹了起來。。
他手中的煙桿在空中微微顫動了一下,避開圓滾滾,打算再次出手的時候,忽然抬頭朝灰鴿看了過去:
“這是你的侍衛?”
顧汐寧正打算開口,屋里的沈院長走了出來:
“顧三來啦,不錯,都受封侯爵了,以后我們見你是不是應該行禮?”
“老師,你就埋汰我吧。”
“哈哈,今天是送你弟弟過來?這是你的侍衛?”
沈院長哈哈一笑,目光落到一旁的灰鴿身上,頓時一凝。
“嗯,她是我在邊關時的侍衛,灰鴿。”顧汐寧點了點頭。
“長得挺標志的小丫頭,瞧她這模樣,功夫應該也不錯,怎么樣,你這么喜歡圓滾滾,要不今晚就住在書院?”沈院長打量了灰鴿兩眼,很快又將視線轉到顧汐寧身上。
“不了老師,我過來就是和你、老張頭打聲招呼,順便看看圓滾滾,時辰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顧汐寧搖了搖頭,說完這句就起身站了起來。
“你這個點回去,也入不了城,怎么,受封了侯爵,就瞧不上老師的陋室了?”沈院長微皺了一下眉頭。
此刻的夕陽只有一點尖還在掛在地平線上,用不了一刻鐘就會完全沒進去。
“老師言重了,那學生就恭敬不如從命。”顧汐寧摸著鼻子苦笑。
“老張頭,你去摸條魚回來,家里剛好有豆腐,晚上我整個豆腐燉魚,再炒幾個小菜,咱們爺仨好好喝幾盅。”沈院長這才滿意地轉頭對老張頭道了一句。
“好嘞。”老張頭胡子一翹,拿著煙桿往后面的山澗去了。
后山有個不大不小的潭,里面有不少魚,老張頭離開不過一刻多鐘的時間,手里就抓了條六斤多的胖頭魚回來。
接下來老張頭燒火,沈院長執勺,半個時辰之后,三個小菜,外加一大盆胖魚頭燉豆腐就弄好了。
“老師,酒還在老地方嗎?我去拿。”顧汐寧見飯菜好了,轉身就準備出去拿酒。
“別跑了,酒在屋里,今年我沒釀酒,你師娘釀了幾壇,前些日子剛好送了兩壇過來。”沈院長說著,轉身從墻角柜下面搬出一個壇子。
沈院長是臨州人,臨州離這里只有六十余里,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回去住幾天,有時候妻子也會過來看他。
“竟然是師母釀的么?那我可要好好嘗嘗,師母的手藝可還在老師之上。”顧汐寧一聽,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你呀,就是嘴巴甜,前兩天你師母過來,聽說你回來了,嘴里一個勁的叨念,等你有空了,記得去我家吃飯。”沈院長橫了她一眼。
“一定,一定。”
“讓你家侍衛一起吧,咱們這沒那么多規矩。”飯菜上桌,沈院長朝灰鴿努了努嘴。
“好,灰鴿,過來吃飯。”在沈院子這里,顧汐寧也沒什么矯情之說,將灰鴿喚了過來。
“老師,幾年不見,你廚藝大有見長啊。”顧汐寧嘗了兩口菜,立即化身饕餮。
“我以前的廚藝難道不好?”
“不是這個意思,老師以前做菜水平就很高,現在更加精進,說起此事,我對老師的敬仰之情就像那滔滔江水……”美食當前,顧汐寧立即毫無節操的大拍院長的馬屁。
“顧三,你這張嘴,只要有好吃好喝的,就能騙死鬼。”老張頭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
“老張頭,莫非你不認可我的話?要是不認可,菜你可以少吃點,我飯量大,你勻出來那份,我保證一滴不剩的吃進去。”
“壞丫頭,找打。”老張頭眼一瞪,抬手就準備開打。
結果還沒來得及動手,灰鴿的聲音響了起來:
“主上,我吃好了,我出去轉轉。”
說完這句話,她就放下碗筷離開了餐桌。
“這小姑娘性子很清冷啊。”沈院長看著她的背影道了一句。
“嗯,她不怎么愛說話,不過比起灰狼,已經算不錯了。”
“顧三,以你的身手,來一趟書院竟然還要帶護衛,現在京城的局勢已經這么緊張了么?”沈院長問。
“還好,我并不覺得有什么危險,灰鴿這丫頭在邊關跟我的時間久了,有些草木皆兵,老師可是想問岑師兄的事?”
顧汐寧知道沈院長留她,多半是想問岑程的事,這個話題既然避不開,她干脆主動提了出來。
“是不是不方便?不方便的話我就不換了。”
“沒什么不方便,只不過此事是陛下一手操辦,我知道的也非常有限,對于岑師兄,老師應該比我了解更深些,不知老師對此有什么看法?”
“我嗎?說實在話,驟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非常震驚,以我對岑程的了解,他干不出這樣的事,或者說他沒有這么干的理由。
老師這一生中最得意的就是收了你和他這兩個學生。
你們倆的性格截然不同。
你率真張揚跳脫,當年在學院喜歡崇拜你的人固然多,嫉妒憎恨你的也不在少數。
他則謙遜溫雅,待誰都很溫和,學院里幾乎找不到不喜歡他的人。
他是老師這輩子見過的最有天賦、最聰明的學生,但是天賦太高的人,注定想法也會與旁人不一樣,他看似對誰都好,可真正能最入他眼的卻沒幾個。
以他的本事,既可一念成佛,亦可一念成魔。
他剛離開學院那會,老師心里多少是有些不安的。
不過瞧他這些年的所作所為,老師安心了,他的目標是成賢成圣。
等等,顧三,是不是你們之間發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提起岑程,沈院長臉上的表情既驕傲又惆悵,可說著說著,不知想到什么,突然一臉古怪的朝顧汐寧看了過來。
“老師何出此言?”
“我原本一直想不通,岑程怎會突然就和叛國扯上了關系,再說了,以他的本事,即便真干了資敵叛國的事,也不會這么容易被皇帝抓住把柄。
現在我明白了,他是故意的,他的目標是你。
可是他為什么要這么做?難道是為了岑家?岑家的女兒是莊王妃,而莊王與太子從一開始就注定難以兩存。
也不對,換成其它的岑家人,為了立場不折手段的對付你我信,但是岑程不會,他的信念與岑氏一族截然不同,與家族的關系也不怎么好……”
“再不好,他也是岑家的直系子弟,還是岑尚書的嫡長子。”老張頭撇了撇嘴。
沈院長聽得臉色一白。
岑程與顧汐寧是他這一生中最得意的兩個學生,無論他們倆誰出了問題,他都很難受。
更別提這兩人有可能同室操戈,只要想到這種可能,沈院長就有些喘不過氣來。
“老師,你別想太多,我與岑師兄打過交道,他是世間少見的大才,顧三不認為自己能讓岑師兄這樣的人自請為階下囚來為我設局,或許他此舉有什么其它用意,陛下公然召他回京候審,就是不相信他會干叛國的事,相信用不了多久,真相就會大白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