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明明做了好事,最后卻是個罪人?
奇諾拋來的這個問題,帕拉丁想了很久,從早上想到晚上也沒想透徹。
當晚,盧戈不知所蹤,只有拜薩陪帕拉丁一起出來喝酒。
兩人你一杯我一杯,喝到大半夜,各種度數的果酒每人喝了四斤多,已經醉得舌頭都捋不直了。
拜薩搖頭晃腦再添上一杯酒,敬向帕拉丁,豎起大拇指說:“兄弟,佩服!我...嗝——還是那句話,特洛伊家族的門客當當當——當街搞事,你敢把他直接弄死,就沖這點,我,我拜薩,跟你當一輩子的好兄弟!老子最煩仗勢欺人的東西!”
帕拉丁醉醺醺地說:“呵。要——要不是——奇諾大人保我,我這輩子就,就到頭了。你到時候來墓園敬我吧。”
言畢,他抓起酒壺,直接噸噸噸猛灌。
灌到一半,他終于遭不住了,只感覺胃里翻江倒海,垂著頭開始嘔吐:“嘔!嘔——”
拜薩笑得不停拍桌:“哈哈哈哈哈!就你這樣,還說今天要和我不醉不歸?再練幾年吧~”
帕拉丁搖搖晃晃站起來:“頭,頭頭頭疼。我——不跟你喝了,天殺的,喝不過你。我先回去了。”
拜薩也站了起來:“我送你回去吧,否則你等下認不著路,失足掉糞坑里。”
“去你的!”帕拉丁抓走桌上的一根豬排,趔趄向外走去,“你自己慢慢喝,我要去,去吹吹風,別跟來。”
多古蘭德是酒精大國,上至國王,下到平民,都很喜歡喝酒。
連希林鎮那種最邊境的小城鎮都有酒館,而且晚上門庭若市,薄暮城這種主城就更不用說了。
此時已是午夜,大家仍沉浸在喝酒的喜悅中,和朋友們分享這一整天的收獲,聊聊近日的趣事。
城內歡聲笑語,燈火闌珊。
帕拉丁一邊啃豬排,一邊往回走。
他本打算直接回行政府邸,但可能是喝高了,沒認著路,走著走著來到了北城貧民區。
昏暗的煤油燈照在巷角,兩個衣衫襤褸的小孩在一堆垃圾中翻找著食物,他們沒有家,平時連飯都吃不飽的他們,也只能祈求哪家貴族能把剩飯倒進垃圾堆,好讓他們飽餐一頓。
別以為這種事很慘。
薄暮城有許多貴族,他們平時用餐往往都是擺滿一桌,很多菜沒吃幾口就拿出來丟了,運氣好甚至能在垃圾堆里找到只吃了一兩口的烤乳豬,讓人大快朵頤。
能吃到肉類,你的生活質量就已經超過40%的人,算是半個“銅月階級”。
這不,兩個小孩在垃圾堆里翻到了吃剩下的烤雞,帶頭那個小男孩毫不客氣將其奪過來啃著,剩下那個小女孩只能眼巴巴在旁邊看著,只希望小男孩吃剩下一些分給她。
為了一會能分到完整的雞翅,小女孩巴結道:“大哥,你真厲害,早上居然敢去偷特洛伊少爺的錢包,還被你逃走了。”
“天殺的,當時他背對著我,誰知道他是特洛伊少爺?我剛撞上去,就悔得腸子都青了!”小男孩將一根雞腿吃干凈,眼看小女孩饞得很,他就撕下一根雞翅,從中間掰開,把小翅遞給了過去。
小女孩點頭哈腰,接過小翅津津有味地吃著。
小男孩正是早上被帕拉丁救下的孩童,他嗦了一下手指上的油,全無那種無辜可憐的模樣,眉目間反倒有種老江湖的成熟,嘴上罵罵咧咧:“還好有個蠢蛋出手跟他們打了起來,我好直接趁亂開溜,否則,怕是腦袋已經掛在路燈上了。”
小女孩諂媚笑道:“大哥真有智慧!你說那人后來怎么樣了?”
“神才知道,惹了特洛伊少爺,肯定被斬首了吧。”小男孩的言語中滿是戲謔,陰陽怪氣地說,“聽說他是新來的百夫長,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小小百夫長居然敢頂撞特洛伊家族,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地位,不過是行政官的一條狗而已。”
小女孩吃著雞翅,呷嘴幫腔:“就是就是!我要是行政官,才不會要這么笨的狗狗!”
“我估計,他可能還以為自己是英雄。你是沒看見,他當時是這樣的——”小男孩蹦了起來,擺出一副猩猩走路的模樣,嘴里學著猿吠,故意甕聲甕氣說,“吼吼吼~但凡襲擊薄暮城百夫長?立刻束手就擒,否則我有權將你就地格殺!”
“啊哈哈哈哈哈!!!”兩人笑得狂拍大腿,繼續有說有笑吃烤雞。
“嗒,嗒,嗒...”沉重的腳步聲傳進小巷,離他們越來越近。
兩個小孩很快把烤雞塞到兜里,站在垃圾堆前呲牙咧嘴,警告來者這是他們的地盤。
高大人影走來,帕拉丁的面容從黑暗中顯露,漸漸變得清晰,路旁的煤油燈照亮了他瞳中揮之不去的陰冷。
“是你...你沒死...”小男孩眼神飄忽不定,不知道帕拉丁有沒有聽到剛才他們的對話,他趕忙換上一副弱小的神情,欠身說,“大叔,又見面了,今天真的謝謝你救我,我長大以后一定報答你!”
眼看帕拉丁默不作聲,小男孩和小女孩愈發緊張,視線飄忽,似乎是在找逃跑的路。
但帕拉丁站的位置很微妙,直接把所有可用于逃跑的路線都封死了。
帕拉丁:“謝謝。”
“啊?”小男孩一愣,“謝...謝什么?”
“托你們的福,行政官大人拋給我的問題,我想明白了。為什么我明明做了好事,最后卻是個罪人。”帕拉丁臉上冷漠如冰,看這兩個小孩的眼神,就像在看兩具尸體,“因為,道理永遠掌握在當權者手中。一件事是對是錯,和這件事本身并無關系,它只取決于當事雙方的身份與地位。地位高,就是對。地位低,哪怕做了好事,那也是錯的。”
“如果行政官大人今天沒有保我,我被特洛伊家族處死,我不會成為一個人人歌頌、見義勇為的英雄。相反,我會被你們這些忘恩負義的雜種嘲笑,成為吃飯時的談資。我付出的生命,在你們眼中一鐵月都不值,只是給同伴炫耀吹牛的資本罷了。”
“我錯就錯在地位不夠高!實力不夠強!手中沒有權力,卻還要救你這個畜生不如的東西!你們知道被人按在地上,生命像籌碼一樣擺著談判是什么感覺嗎?你們知道那種毫無尊嚴,被上位者當作街邊的野狗,想打就打,想宰就宰是什么感覺嗎?!”
帕拉丁臉上的肌肉因過度憤怒而抽動,眼中甚至有熱淚涌出,他將其拭去,用力戳著自己的脖子,嘶聲又決然:“我發誓,我這輩子再也不會被人拿刀架著脖子!”
當看到帕拉丁眼中的血腥,小男孩徹底慌了:“大叔!我知道錯了!你放過我吧!”
帕拉丁拔出佩刀,冷酷得沒有一絲感情:“你有沒有刀?”
“啊?”
“有沒有刀?!”
小男孩顫著手從懷里拿出一把小刀:“有...剔雞骨頭用的...”
“給我!”
小男孩哆哆嗦嗦把刀遞了過去。
帕拉丁奪過小刀,在兩人驚愕的注視下,竟是一刀捅向自己后腰。
“噗呲!”
帕拉丁獰著臉,將染血的小刀拔出來,丟到他們腳邊,眼神兇狠猶如惡鬼:“你們兩個,膽敢襲擊薄暮城百夫長?現依據多古蘭德治安條例,將你二人就地格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