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落下后,天空下起細雨,為夜晚的薄暮城帶去陣陣冷意。
奇諾結束了一天的工作,起身去泡了一杯茶,站在窗前聽雨解乏。
快晚上了,索蘭黛爾和洛娜都沒回來,也不知去哪玩了。
奇諾倒也沒擔心,他的線牽副繩很平靜,意味著索蘭黛爾并沒有遭遇任何危險,可能只是王宮憋久了,跑到這里有點貪玩而已。
奇諾伸出手指,用念動力拿起桌上的蘋果,用水洗凈,放到唇前咬了一口。
這是索蘭黛爾那顆蘋果樹摘下來的,一如既往的甜潤。
奇諾默默啃咬蘋果,享受著甜意下多巴胺分泌的感覺。
“吱——”這時,辦公室的門開了,帶著涼意的晚風吹入,驀然間竟有種冬日的寒涼。
奇諾回頭一看,咀嚼的動作凝滯住了,唇角的弧度也快速垮塌。
只見索蘭黛爾孤零零地站在門外,水珠不斷從頭發滴下,劃過蒼白的臉龐,落在已經濕透的衣服上,她身上臟兮兮的,有炭黑的礦灰,有干燥的泥土,有工廠的木屑...整個人就像流浪街頭的小臟孩,完全無法將她和曾經的九公主聯系到一塊。
霧雨飄落,暮色茫茫,索蘭黛爾的身影孤獨無助,仿若被整個世界拋棄,嬌軀止不住發顫,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般往下掉,和臉上沾染的水珠混雜在一起,讓人分不清哪些是雨,哪些是淚。
苦澀感從口中隱隱傳來,奇諾難以下咽,將嚼了一半的蘋果塊吐到了垃圾桶里。
奇諾走到索蘭黛爾身前,向她伸出手,卻又在半空中遲滯了一會。
最終,他還是將手搭到了索蘭黛爾臟兮兮的小臉上,輕輕替她拭去污垢。
奇諾的薄唇緊抿成一條平行的線,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不知道索蘭黛爾發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應該說什么。
最終,所有紛擾匯聚成了加工者專屬的語言:“名字。”
“嗯?...”索蘭黛爾淚眼婆娑地看著他,聲音猶若小鹿低鳴。
奇諾:“讓你哭的人,名字告訴我。”
索蘭黛爾嗚咽著搖頭,輕輕靠進奇諾懷中,無助地抱住他的腰,啜泣聲越來越急促,就像一個做噩夢的孩子,纖薄的肩膀不停發顫,眼淚剛剛溢出,就滲進奇諾的衣服,帶來令人疼惜的熱流。
追求至高藝術的加工者,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迷茫,不知該如何應對。
一個沒有共情能力的人,血液早就失去了溫度。
奇諾只能去回憶自己看過的書,想想那些名著的書中人遇到這種事,會怎么做。
《荊棘鳥》、《飄》、《簡·愛》、《茶花女》...
最終,每一本書都告訴他——回以擁抱吧。
奇諾伸出手,反摟住懷中的索蘭黛爾,手指輕輕摩挲她的臉頰,替她拭去淚水。
“等我長大,我要改變這個世界...”索蘭黛爾模糊的聲音傳來,她仍在嗚咽,但卻決然得仿佛帶著某種炙熱的溫度。
“我要讓所有人都吃得起飯,穿得上溫暖的衣服,再也不會有人饑寒交迫。”
“我要讓每個人都有一個家,有遮風避雨的地方,再也不會有人流離失所。”
“我要讓法典對上下階級一視同仁,弱者的人格不會被踐踏,這世間再無壓迫和剝削。”
“我要讓每一個人...都能有尊嚴地活著!”
當天晚上,索蘭黛爾發了高燒,燒到了40度,整個人都燒迷糊了,倒在床上睜不開眼。
奇諾給她喂了很多尊敬體系兌換出來的極品藥劑,乃至打了一支鳳凰血清,依舊沒能讓她好轉,不得不連夜請來城里最好的醫生為她看病。
醫生從索蘭黛爾的房間出來后,門外的洛娜趕忙上去追問:“怎么樣?是什么病?”
年邁的醫生搖了搖頭:“沒病。”
洛娜急壞了,抓著他的衣領不停搖晃:“沒病怎么可能醒不過來?你別是庸醫吧!你要是誤判病情害了她,我直接把你從萬米高空丟下來!”
“洛娜。”奇諾上前將洛娜拉走,沉聲問,“醫生,沒病不可能發這么高的燒,到底怎么回事?”
醫生嘆聲說:“我說的沒病,是指她沒有染上感冒之類的外來疾病,她之所以發這么高的燒,原因是她的情緒極不穩定——通俗點說,是心神傷,這才導致昏迷和高燒。請問她近日受了什么打擊嗎?”
奇諾并不知道這兩人白天去干嘛了,盧戈的眼線也不是萬能的,他們沒有收到命令提前布控,不可能什么事都知道。
而且索蘭黛爾回來以后,說了很多奇怪的話,說要改變世界什么的,這顯然是發生了什么事,奇諾只能用眼神向洛娜詢問。
洛娜縮著頭說:“不應該啊,我們只是去貧民區玩,錢包被偷了,后來分頭去抓小偷,約好傍晚前無論抓沒抓到都要回府...
“而且我剛才看到索蘭口袋里有錢包,而且一枚月幣都沒少,既然都找回來了,這能有什么打擊啊...”
洛娜說不出個所以然,奇諾便向醫生征求意見:“請問我們接下來要怎么做?”
醫生示意二人稍安勿躁:“這種現象只是暫時的,只需要充分休息就好,無需擔心。如果她晚上做噩夢,睡不安穩,可以喂一點鎮靜藥物,能幫助她盡快恢復。這是處方。”
奇諾接過處方,上面都是很常規的鎮靜草藥,但有一部分已經被現代醫學證明有輕微毒性。
藥理這一塊,奇諾非常專業,他將處方收好,沒準備按上面寫的去覓藥,而是準備自己從尊敬體系里兌換沒有毒性的鎮靜劑。
當然,薪酬是不能少的,他遞上一小袋銀月:“這么晚把你叫來,麻煩了。”
“為您效勞是我的榮幸,行政官大人!”醫生誠惶誠恐接過錢袋。
洛娜抓了抓后腦勺,對醫生用力頷首叩胸:“對不起,醫生,剛才我很著急,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你別計較啊。”
“不會不會,愿二位的朋友早日恢復。”醫生畢恭畢敬離去。
奇諾去辦公室配好藥,跟洛娜一起走進房間。
索蘭黛爾躺在床上,雙眼緊閉,嘴唇沒什么血色,一片蒼白,額上還時不時冒汗,呼吸時而微弱,時而急促,睡得非常不安穩。
而且她的右拳緊緊握在一起,掌中似乎攥著什么東西。
奇諾想拿出來看看,但她攥得實在太緊了,仿佛那是什么比生命還重要的東西,即使昏迷中也沒放手。
想要硬拽出來,除非把她的手指掰斷。
無奈之下,奇諾也只能暫時放棄,他輕輕捏住索蘭黛爾的臉,喂下鎮靜藥物,她的情況才好轉一些,開始進入深層睡眠,但拳頭一點都沒松。
洛娜抿著嘴唇,眼神復雜地自言自語:“索蘭白天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