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中的綠洲一般都處于低洼地帶,地勢比周圍要低。
若是軍隊在綠洲停軍整頓,需在沿途十里范圍布下警戒哨,否則一旦被圍,敵人居高臨下發起打擊,對軍隊來說將是滅頂之災。
波頓在今年的「流火」季率軍征討大漠,戰爭初期就在綠洲的問題上吃過不少虧。
現在奇諾和愛德華只有兩人,想布置警戒哨也布置不了,毫無懸念被圍堵在了里面。
遙遙望去,綠洲高處滿是輕裝騎兵,紋繡馬刀的旗幟延綿如云,從規模看應該是一支馬匪千人隊。
在「血沙戰役」中,馬匪主力遭到擊潰,但“擊潰”不等于“殲滅”,馬匪戰后確實元氣大傷,很長一段時間不敢在王國邊境活動,但他們在大漠仍有不可動搖的霸主地位。
現在被馬匪千人隊圍困,愛德華臉上毫無懼意,反倒露出了一種意味深長的冷笑:“我們一路過來毫不張揚,非常隱蔽,居然會遭到馬匪千人隊的襲殺。呵呵這不是突發事件,是有人預謀了這一切。”
奇諾遙望著延綿的馬刀旗幟,淡淡地說:“所以,這就是胡山戎的計劃?把我們騙到這處綠洲,然后勾結馬匪殺人劫貨?”
“誰知道呢。”愛德華側目看了奇諾一眼,并沒有多說什么。
馬匪包圍綠洲之后,匪首從東南方向陣列出陣,他背對著太陽,面容在逆光陰影下模糊不清,洪亮的聲音傳來,只有言簡意賅的八個字:“留財離去,饒命不殺!”
愛德華的聲線很平靜,卻是嘹亮得震耳欲聾:“誰指使你們來的?那個人現在在哪?說出來,你們都可以活。”
匪首真正意義上詮釋了什么叫人狠話不多,半句廢話都沒有,直接就是一句:“放箭!”
“咻咻咻——”
千箭齊射,密集的箭雨升空遮蔽陽光,隨即在重力的作用下調轉方向,向著奇諾和愛德華隕落而來。
若換做平時,這輪齊射至少可以斃傷百人,然而這一次,馬匪選錯了對手。
封建時代信息流通速度慢,文字信息還馬馬虎虎,容貌之類的畫面信息則非常閉塞。
比如,每個王國子民都知道當代國王名叫“珀修斯”,但基本沒人知道他長什么樣。
如果珀修斯換上普通衣物,不佩戴任何可以辨別身份的標識,到各地城市走一圈,別說那些普通民眾,哪怕是沒有進過王城的地方官吏都認不出他。
王國內部尚且如此,王國與大漠間的信息閉塞就更別提了。
奇諾和愛德華此時都穿著商人衣物,馬匪根本認不出這兩人,完全不知道一個是告死軍團將軍,薄暮死神,另一個是特洛伊家族魁首,第6序列的「咒縛者」。
箭雨落地。
就在馬匪們準備踩著這兩人的尸體拿錢時,卻是先后愣住,睜大眼睛看向矢落的位置。
以奇諾和愛德華所在處為中心,出現了某種詭異的力場,箭矢既沒有下落,也沒有被彈飛,就這么凝滯般靜止在半空中。
只見奇諾的指尖泛著狂瀾波紋,周圍的空氣隨著狂瀾肆意扭曲,他的手指隨意一勾,空中的箭矢就被念動力彈開,紛紛灑落到地上,而且是以近乎強迫癥的精度勾勒出一道圓弧,充滿物理學的美感。
匪首對力量層面的判斷非常理智,他一看到奇諾用念動力攔截齊射,頓時暗叫不好,意識到這是超凡者,而且不是自己能對抗的超凡者,此時轉肉搏戰絕對死路一條!
“撤!”命如果沒了,要再多的錢也沒用,匪首直接下達撤退指令,準備利用騎兵特有的機動性遠離這二人。
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跑,這本就是馬匪戰術的精髓。
然而,羊入虎口易,出虎口難,更何況是這么一批羊群,奇諾和愛德華沒有任何理由放跑他們。
奇諾剛想用念動力截住馬匪,愛德華已經先一步伸手攔住他。
奇諾這才發現,愛德華的身體已經出現異變。
“咚!咚!咚!——”那顆強壯的心臟在愛德華體內瘋狂鼓動,心跳聲竟透體而出,沉如雷鳴,他的雙眼充斥著兇戾的血絲,瞳孔黑如深淵,難以形容的威壓從中爆發,欲將周圍的一切吞噬。
“吼——”隨著愛德華的咆哮聲,黑色氣息從周身鋪天蓋呼嘯而起,如同狂怒的龍卷在這片綠洲崩騰著。
在漆黑洪流的涌動下,疫獸特有的獸化體征取代了愛德華的人類之軀,詭異的咒印在心臟位置顯現,極黑能量從中噴薄而出,直撲天際,化作千里陰霾翻滾,掩蓋整片天空。
如若細看,會發現那些極黑能量組成的物質竟是一片片鴉羽,它們扭曲,纏繞,化形,緊接著急速回攏,以愛德華為中心呼嘯聚集,有的直撲蒼穹,有的低到大地,詭異的黑色充斥周圍的每一個角落,將恐怖與黑暗降臨到了這個世界。
“咚!咚!”愛德華心臟處的極黑咒印隨著心跳急劇閃動,奔騰的鴉羽如同被打散的水花般向四周濺去,將馬匪千人隊籠罩。
黃沙紛飛的大漠眨眼間被鴉羽占據,馬匪們策馬狂奔,試圖甩掉身后的鴉羽,但它們的速度實在太快了,一息間就追上了奔馳的駿馬。
這些鴉羽銳利如刀,馬匪的身軀霎時間被撕得千瘡百孔,還有一些從呼吸道鉆入體內,他們慘叫抓著自己的身體,那些鴉羽從體內沖出,將身體打穿后又鉆了進來,如此反復,直到馬匪徹底死透。
鴉羽如捕食的狩獵者般在沙漠地表奔騰,卻并無鮮血飛濺之景,因為每一片鴉羽都帶著詭異的吸血特性,敵人死亡后就會枯萎干癟,所有血都會被鴉羽吸收,在極黑能量的作用下化作新的鴉羽。
面對這種級別的殺戮,馬匪們的士氣瞬間崩潰,連撤退隊形都無法再保持完整,人類慘叫聲與馬匹哀嚎聲此起彼伏,各部騎兵慌亂中撞成一團摔倒在地,被鴉羽吞噬,彼此成為對方慘遭殺戮的元兇。
鴉羽所及之處,便是地獄。
在愛德華的疫獸形態下,馬匪們甚至沒有和他展開近身肉搏戰,便已在數百米外全軍覆沒。
鴉羽中的慘叫聲越來越弱,當最后一道短促的哀嚎消失,鴉羽急速回收進入愛德華心臟前的極黑咒印,再無動靜,只有沙漠上被吸干碳化的尸骸述說著剛才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