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奸不商,商人這種職業都是無利不起早,心中對數字的敏感度更是比誰都要高,像借貸這種事,把錢借給別人卻不要利息,這對商人來說無疑是巨虧,因為白白有一大筆流動資金被擱置掉了,他們本可以用這筆流動資金投入再生產環節,獲得更大的利潤。
不過,這是純算數字賬,借給別人是巨虧,但借給官吏不一樣,借他們錢又不收利息,這就是做人情,官吏的一個小小人情,日后可能價值千金,這筆賬杜明威算得很清楚,也非常愿意借錢換取人情。
至于抵押物,則屬于風險控制環節,小錢也就罷了,有風險就有風險,像現在這樣的大錢,而且是要全城貴族一起合力出資借貸的大錢,沒有抵押物就是兒戲,放哪都不可能。
就在戈麥和杜明威商談抵押物時,林耕森又拿出了他的花生在剝,一邊吃一邊剝得滿地都是。
吃著吃著,林耕森百無聊賴地望向港口水面,看著那一艘艘貨船滿載百年麥而來,卸貨后空空離去,不禁打了個哈欠。
港口處有很多搬運工在卸貨,也許是因為工作時間太長了,一名搬運工身體有些脫力,搬運麥袋的時候不慎摔了一跤,袋子也摔破了,好多裝在里面的百年麥都灑了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他嚇得渾身哆嗦,趕忙用手把百年麥往袋子里撥,一邊撥一邊喃喃道歉。
這種負責搬運的苦力都是打上烙印的奴隸,在多古蘭德王國與牛馬無異,旁邊的監工二話不說,直接一鞭子甩過去,在搬運工奴隸臉上抽出猙獰的血痕,邊抽邊罵:“天殺的崽種,這么簡單的活都干不好,要你有什么用?!這可是王城送來的良品百年麥,你以為是你平時吃的飼料嗎?!”
監工拿鞭子在奴隸身上瘋狂鞭打,后者不敢怒也不敢言,生來即是奴隸的他早已對此麻木,只是哆哆嗦嗦跪在地上求饒,面對鞭打,他連擋都不敢擋一下,任由身上被抽出血痕,只求監工發泄完怒火后不會將他宰殺。
“弄灑了麥子,害得我也要被扣錢,我打死你個崽種!崽種!崽種!”監工完全不把奴隸當人,也無需把奴隸當人,很快就將他打得血肉模糊,既是發泄,也是立威給其他奴隸做警告。
林耕森本來就閑著無聊,現在有奴隸被懲罰,他看得倒是津津有味,連剝花生的速度都變快了,邊吃邊喃喃自語道:“百年麥可不便宜,這灑得哪是麥子,灑得都是月幣啊。”
林耕森繼續剝花生吃,然而剝著剝著,他手上的動作不知為何緩緩慢了下來,不自覺瞇起眼,嘀咕道:“都是月幣...”
“月幣...”他下意識望向那些來來往往的貨船,又看著那些卸在港口、堆積如山的百年麥,雙眼開始變得炯炯有神。
“老麥。”林耕森將沒吃完的花生塞回兜里,臉上露出神秘的笑容,“你在那里瞻前顧后,猶豫不決,只想著借錢,難道沒發現大把大把的月幣就在我們面前嗎?”
聞聲,戈麥順著林耕森的目光看了過去,當看到那些堆積如山的百年麥,他似乎和林耕森想到了同一點,眼中流露出濃濃的驚愕:“你...這可是王城下發的接濟糧,你敢打它們的主意?你瘋了嗎?!...”
林耕森滿不在乎地說:“你管它是哪里發的。你想想,上頭為什么要發糧?不就是要我們按時完成任務嗎?說白了,這些百年麥就是完成任務的籌碼,只要最后能達成目標,你怎么用,用在哪,上頭根本不會在乎,他們眼里現在就只有一樣東西——血精草。”
戈麥皺著眉頭,沉聲問:“你的意思是,我們把百年麥抵押給杜明威先生和其他貴族,然后用換來的錢向阿寶購買血精草,送上去交差。”
林耕森補充道:“甚至都不用抵押,直接把這些百年麥倒賣了,省得借借還還,多麻煩。”
戈麥的臉色依舊不太好看,搭著下巴來回踱步,似乎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爭。
林耕森性情直率,沒那么多顧慮,直接跟上戈麥的步伐,繼續勸導:“我的執政官大人,你仔細想想,這種做法可是四贏的局面——王城那邊拿到了血精草,我們兩個按時交了差,杜明威先生和貴族們做了一筆劃算的生意,丹雨平原的麥子也保住了。這種攜手共贏、無人吃虧的好事,你有什么好猶豫的?”
戈麥緊皺著眉頭,嘀咕道:“就算按你說的做,第一步該怎么執行?民眾們都看到了王城下發的這些救濟糧。我們把它賣給杜明威先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啊。”
林耕森不耐煩地說:“要什么理由啊,我們上官做事,民眾有什么資格多嘴?你自己問問杜明威先生,這筆生意行不行。”
“這筆生意我有興趣,但我的顧慮和戈麥大人一樣。你們把救濟糧公然賣給我,這顯然是不可取的。”杜明威說到這里頓了頓,默默補充道,“所以,我們必須找到一個理由,讓這件事變得合理。”
林耕森追問道:“杜明威先生有什么想法?”
杜明威瞇著眼,在漫長的沉思后,他的聲音開始變得深邃:“我倒是有個想法,就是不知道二位大人贊不贊同。”
戈麥和林耕森湊到杜明威身邊,三人交頭接耳,說了一些只有他們能聽到的話。
戈麥聽后愣在原地,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玩這么大?”
林耕森眼中也滿是驚愕,不可置信地說:“好家伙,杜明威先生,以前總聽別人說商場如戰場,膽小者必死無疑。你這勇氣和膽子,我看比波頓王子都要大。”
“過譽了。”杜明威神色平靜,語氣不溫不火,“二位大人意下如何?風險往往伴隨著收益,這件事踏錯一步就可能萬劫不復。可一旦做好了,‘那位大人’會怎么評價你我?”
戈麥視線飄忽地掃了一眼堆積如山的百年麥,沉默了半晌,最后心中一定,做了個“請”的手勢:“請隨我回府,我去命仆人準備好晚宴,我們三人仔細討論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