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室內死寂如墳,老舊的白熾燈時不時因故障閃一下,讓周圍光線變得明滅不定。
白無聲地站在燈下,本就白皙的皮膚因燈光而顯得更加剔透,那雙瑰紅色眼瞳不帶任何感情地看著前方,猶如獵人等待著獵物。
“很多人都想殺我,但我從沒想過這個人會是你。”熟悉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隨著富有規律的腳步聲,人影緩緩走出,燈光照亮了那雙寶石般的琥珀色眼瞳,他的唇角自然上揚,徐徐說道,“好久不見,白。”
史上訂單完成率第一與第二的加工者面對著彼此,周圍只有白熾燈故障閃爍的聲音。
奇諾緩緩攤開手,琥珀色眼瞳充盈著微笑:“沒有什么想對我說的嗎?”
白的眼神沒有絲毫變化,唯有一片冰冷,她從懷中拿出手機,用食指和大拇指將其拎在空中,隨即慢慢松開了手...
古舊的翻蓋式手機在空中翻滾,墜落到了地面。
“嗒。”
“轟——”手機落地摔碎的瞬間,空氣撕裂的聲音響起,白化作一道扭曲殘影,從正面襲向奇諾。
“嘭!”毫無征兆,白的視線突然失去了奇諾的蹤跡,緊接著側肋傳來強烈的沖擊感,黑暗如浪潮般漫上視野,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軟了下去。
下一剎那,死亡的危機感如螞蟻般爬遍全身,白強忍劇痛,用盡全力向后閃去,但前方的黑影如蝮蛇般緊貼她的咽喉,怎么也甩不開。
“嗤——”血肉撕裂聲響起,修長的五指如利爪般抓在白的喉嚨,撕出五道猙獰的血痕,血沫隨之涌出。
白向后連撤數步,站穩后護住脖頸,阻止鮮血進一步流出。
奇諾站在前方,臉上帶著惡魔般的微笑,被鮮血染紅的五指不停滴落著血,在地上濺起微渺的血花。
好險...
剛才那一抓實在太兇險了,已經傷及頸前靜脈,但凡再深幾毫米,就會撕裂頸動脈,那就真的無力回天了。
縱使避過致命一擊,白現在也不好受,頸部不斷失血,她體內的血壓正在一點一點下降,眩暈感很快就襲擊了腦海,視線也開始模糊不清。
“你會的所有東西都學自教科書,教科書是我寫的,你要用我教你的東西來對付我?”話音落,奇諾再度化作殘影襲至,快到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抵擋。
白試圖躲閃,卻始終快不過奇諾,被他抓中肩膀死死按倒,身體與地面劇烈摩擦,拖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奇諾拖著白來到墻邊,抓著那潑墨般的黑色長發,將她的頭用力向墻上撞去,劇烈的撞擊震落了天花板上的灰塵,墻面也留下了血淋淋的印記。
白無力地垂著頭,口鼻不停淌血,奇諾卻連癱軟的權利都沒給她,咚一聲將她推到墻上,身體緊貼的同時,用手捂住她的口鼻,阻止血液的溢出。
血液失去了流出口,很快就倒灌進肺部,劇烈的痛苦讓白的身體止不住抽顫,卻又被奇諾按在墻上動彈不得,溺水般的窒息感將她一點一點淹沒。
“噓...看著我,白,看著我。”奇諾和白貼得是如此之緊,甚至能感覺到那具嬌軀的溫度正在緩緩流失,他用額頭貼著白的額頭,詭笑注視著那雙渙散的瑰紅色眼瞳,溫柔的聲音像是愛人纏綿的低語,“我要你死前看到的每一幕都是我,這樣你就會知道,背叛我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就在奇諾緊貼自己時,白因窒息而抽顫的幅度越來越大,雙眼卻反倒褪去渙散,愈發清明,就這么直勾勾地與他對視著。
毫無征兆,奇諾的手突然脫力,只見白趁雙方緊貼之際,右手從視野盲區探到了他的右后背,指甲如鋒利的刀子般劃開皮肉,切斷了一條控制手臂運動的神經。
如果是尋常加工者,在皮膚被割開、感到痛楚的一瞬間,就會采取反制措施,根本不會讓對方傷到神經。
然而,微笑的惡魔沒有痛覺,天生不被痛楚所影響,免疫一切酷刑,這種得天獨厚的優勢,在白手下卻成為了最致命的弱點。
奇諾脫力之際,白終于掙脫了束縛,以加工者的爆發力繞至奇諾身后,一只手環上他的脖間,曖昧的動作宛如情人間的卿卿我我,實際卻是來自死神的宣告。
奇諾微微側過臉,臉上帶著饒有興致的微笑:“你還真是懂我。”
“咔!”白猛地發力,劇烈的骨裂脆聲從奇諾脖頸傳出,直接將他的寰椎折斷,殺死了這個引領自己成為加工者的人。
下一瞬間,眼前的人與景剎那破碎,化作洪流般的數據粒子,在周圍閃耀飛逝。
“目標死亡,模擬對戰已結束。”隨著毫無感情的機械音,白緩緩睜開眼睛,摘掉了連接在太陽穴上的數據貼線。
這是輪回空間的模擬對戰系統,可以在私人房間中使用,模擬對象必須是自己見過且了解實力的人,不能是完全陌生的對手。
白每次任務歸來,都把自己關進房間,用模擬對戰系統選擇奇諾作為對手,以前世的身體素質為數據展開廝殺。
結果上輸多贏少,不過輸贏本身也不重要,這種廝殺不過是一種“人格糾正”罷了。
白此前立下盲眼、石像、心竭三道誓言,一旦她的意識中出現針對帝臨隊員的敵意,立刻就會觸發第一道盲眼誓言,永久失去視覺。
意識的判定范圍實在太大了,有可能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縷情緒,就會觸發判定條件。
人不可能二十四小時壓制自己的意識,那樣要不了多久就會變成瘋子,只要她一天是奇諾身邊的那個“白”,就不可能逃過盲眼誓言的枷鎖。
對抗盲眼誓言的唯一方法就是“殺死自己”,讓曾經的那個加工者死去,把“白”這個身份埋葬到思想的最深處,然后糾正人格,以“沐小白”這個嶄新的身份活下去。
糾正人格的最好方法就是毀掉曾經的全部,“白”生命中的全部是奇諾,那就不斷殺死奇諾,一次又一次。
最初的時候,白在虛擬世界面對奇諾時會有一種躁動不安的感覺,尤其是經歷數百次失敗、第一次成功殺死奇諾時,她為了壓制舊人格的情緒,在房間里發了整整一天的呆。
而為了對抗盲眼誓言,成為那個并不存在的“沐小白”,她不得不無限重復這個過程,一次次殺死奇諾,也是一次次殺死自己。
人格糾正是一件非常殘忍的事,明明知道自己不是那個人,卻要舍棄一切逼著自己成為那個人,又不能真正成為那個并不存在的人。
這種情況持續久了,自我認知就會變得混亂麻木,甚至迷失在兩個身份之間...
不要忘記自己為什么活著。她只能用這句話提醒自己。
不要忘記自己為什么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