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蘭黛爾此前被磁軌狙擊步槍所傷,后來受到獨角獸角血的治愈,僥幸沒有死去,卻也有大量彈片滯留在心臟區域。
不取彈片,隨著血流涌動,那些彈片將撕開心臟,索蘭黛爾必死無疑。
可那些彈片很多都卡在心脈位置,
甚至有些被重新生長的心肌包住了,根本沒辦法用手術一片片取出來,唯一能讓她活下去的方法就是心臟置換手術,把她體內那顆殘破不堪的血肉心臟換成人工心臟。
奇諾完成手術之后,索蘭黛爾的性命保住了,但由于心臟遭到置換,
太陽之力已經無法在體內完成循環,
現在醫生也感知到了這種異樣。
在最初的驚惶后,也許是想讓索蘭黛爾好好養病,
不想讓她察覺到不對勁,醫生換上了一副輕松的神色,對她笑著說:“公主殿下,您的身體無恙,接下來只要好好修養,一定可以恢復如初。”
醫生說完,又對珀修斯頷首說:“陛下,可否出來商談?”
兩人離開病房,關上門,醫生直接顫抖著跪到了地上,哆哆嗦嗦說:“陛下,請贖罪,我剛才撒謊了...公主殿下的情況并不好...”
“她的生命雖然無恙,但我用太陽金火在她體內的脈絡探查時,發現她的心脈區域完全閉塞,
太陽之力根本無法完成循環,連一絲能量都流不過去。”
“殿下尚未成年就能覺醒神印,本應前途無量,可現在這種情況,恐怕她今后再也無法使用太陽之力,此生都只能是個凡人了...”
縱使珀修斯之前已經從醫生的表情變化上察覺到不妙,內心也隱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真的親耳聽到這個消息,他還是感覺周圍天翻地覆,意識一陣一陣恍惚,幾乎都要站不穩了。
命運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讓索蘭黛爾這么年輕就擁有了凡人無法企及的力量,將她送上光明大道,又一朝之間將力量全部奪走,把她打為凡人。
朝起夕落,這種極致落差連外人都會扼腕嘆息,珀修斯根本無法想象,如果索蘭黛爾知道了這一切會是什么心情。
作為一國之君,珀修斯絕對不能在下屬面前流露出軟弱情緒,所以他臉上沒什么表情,聲音嘶啞地說:“知道了,
沒別的事的話,就讓她在房里好好修養吧,
你也可以先去休息了。”
醫生對珀修斯頷首致意,欠身離去。
珀修斯走回病房,剛好看到索蘭黛爾想坐起來,他趕緊過去將她扶住,說:“不要勉強,醫生說了,你需要好好調養,就在床上躺著吧。”
“沒關系,躺太久了背不舒服,我坐一會。”索蘭黛爾靠著床背,輕聲問,“爸爸,我是不是再也不能使用太陽之力了?”
珀修斯僵滯片刻,故作責備:“胡說什么?醫生不是說了,你只要好好調養,以后肯定能恢復過來。”
“對不起,爸爸,剛才你們在外面說話,我在里面都聽見了。”索蘭黛爾抿了抿嘴唇,伸出小手摸了摸珀修斯的頭,“沒關系的,我沒有力量也沒事。我可以專心讀書,多學習知識,以后還是可以幫你還有兩位哥哥分憂。”
索蘭黛爾這番話,就像刀一樣扎在珀修斯心口,刺得血肉模糊。
如果索蘭黛爾無法接受自己力量全廢的現狀,開始嚎啕大哭,乃至怨天尤人,珀修斯可能心里都還能好受一點,至少她發泄出來了。
可像現在這樣,一朝光芒萬丈,又一夕前途盡毀,索蘭黛爾不僅沒有崩潰,沒有哭泣,還在設身處地為別人著想,把所有難受和委屈藏在心里,這種乖巧讓珀修斯感受到了難言的悲愴。
有時候,珀修斯真的希望她別這樣,任性一點,自私一點,多想想自己,別總是考慮別人,否則像現在這樣,他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去面對她。
“別多想,乖,你只管好好調養就行,其它事情以后再說。”珀修斯輕輕拍了拍索蘭黛爾的頭,起身離開病房。
空曠的走廊里燭火昏暗,視線朦朧,周圍只剩下珀修斯一個人了。
他臉上偽裝出來的冷靜漸漸化作茫然,痛苦,背靠著墻壁緩緩滑落,不知所措地蹲坐在地上,啜泣聲幽幽響起,用手抹著眼淚,悲傷撲面而來。
現在,這里沒有什么「多古蘭德二十四世」,只有一位為女兒受到傷害而痛心的老父親。
珀修斯哭著哭著,突然聽到了腳步聲,他很快壓制住情緒,暗中用袖子擦去眼淚,又恢復了國王應有的平靜。
他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看到來者,他的神情頓時變得柔和起來:“哦,洛娜啊,已經可以下床了嗎?恢復得真快,本來還說一會去看看你。”
只見洛娜低著頭站在那里,龍血帶來的強大恢復力已經讓她的傷勢基本好轉,看上去和戰前沒什么區別,只是那雙眼睛卻灰暗得仿佛沒有一絲光。
“對不起...”洛娜肩膀發顫,喃喃自語著。
珀修斯有些懵,百般不解地問:“干嘛突然道歉?”
“索蘭變成這樣,都是我的錯...”洛娜說話的聲音滿是哭腔,眼睛吧嗒吧嗒往下掉,更咽著說,“如果我一開始就陪她去冰封要塞...如果我能在她受傷的時候早點趕到...她就不會...我...嗚...”
洛娜說著說著,仰頭大哭起來。
在珀修斯的印象中,洛娜這孩子從小就要強,他還真沒見過洛娜什么時候哭成這樣,一時間感覺又好笑,又心疼。
珀修斯把洛娜的小腦袋攬到懷里,搓著她的頭發說:“是不是頭被打壞了,嗯?如果沒有你在黎明峰拼死阻擊,索蘭都不可能活著回來,最不需要自責的就是你,傻乎乎道什么歉?”
珀修斯說得在理,但還是難以抹除洛娜的自責,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珀修斯身居高位,也不是那種會安慰人的類型,一時間手足無措,除了拍背也不知道該干什么。
哭泣聲在王宮幽幽回蕩著,生命不息,卻再也不復以前那樣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