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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四章 死神之罰

  (二合一大章,今明一起)

  眾人朝同伴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天穹之上的異象讓他們紛紛愣在了原地。

  不知何時起,高懸于天幕的太陽開始隱耀,地平線盡頭出現了一些黑色物質,光線變得灰暗起來。

  詭異的黑幕如潮水般涌動,逐漸覆蓋天穹,一時間風云倒卷,愈發厚重,讓人產生了它正在傾軋向大地的錯覺。

  最初,大家以為要下暴雨了,但又覺得不對,再厚重的積雨云頂多灰暗如鉛,不可能是這種死一般的極黑。

  現在就像有人在拿天幕作畫,往上潑灑了無窮盡的墨汁。

  詭異的黑色在蒼穹彌漫,極目遠眺,會發現不僅是一個方向,四方天幕都升起了這種黑幕,似要將整個世界囚于其下。

  就在眾人不知所措時,突然有人發現了什么,指向頭頂喊道:“那里有人!”

  在蒼穹頂端,一個微渺的人影懸浮于空中,因為隔得很遠,幾乎小成了一個黑點,和不斷涌動的龐大黑幕比起來實在太微不足道。

  然而如果細看會發現,籠罩天際的黑幕盡是圍繞著這個人翻滾涌動,他就想駕臨凡世的神明,于無盡死氣中俯瞰地面上的螻蟻。

  縱使因為距離無法分辨容貌,但在整個多古蘭德,或者說在整個世界,這種極黑死氣實在太具代表性了——除了死神,再無他人。

  “吾主!是吾主!他歸來了!!!”和面露驚恐的年輕人們不同,老人此時興奮到臉都扭曲了,就像目睹了神跡,他扔掉拐杖跪倒在地,不斷叩首呼喊,“榮歸吾主!榮歸吾主!!!”

  老人滿心敬畏與狂熱,堪稱最為狂熱的信徒。

  只是,神明眼中從來不會容納一個毫無意義的凡人。

  隨著時間的推移,黑幕不斷凝聚,在地面投下無盡陰影,龐大到令人膽顫,黑幕翻滾之間如同暴雨云,形成了無比細密的黑色水珠,數以萬億計。

  如果有人從足夠高的地方俯瞰,會發現黑幕完全是沿著飛鳶行省邊界出現,將整個行省完全籠罩其中,每一寸土地都暴露在黑色水珠的籠罩下。

  最終,控制億萬水珠的念動力歸為虛無,在自然引力的作用下,飛鳶行省下起了一場歷史上從未有過的黑色暴雨。

  “滴答。”當第一滴雨水落在地面,可怖的災難發生了。

  一省之地,黑雨摧城,極黑的雨水如潑灑般傾瀉而下,狂風咆哮著將其卷向每個角落,讓極黑成為了這里的主色調。

  這種黑雨對人體沒有直接殺傷力,落在皮膚上也沒有灼燒感,似乎并無危害,但它對另一些東西的影響卻是毀滅性的。

  當黑雨落在田地,土中的有機物質迅速湮滅,陷入不可逆的堿化,原本無比肥沃的良田在瞬間化作無法耕作的死地。

  一望無際的森林被黑雨侵蝕,參天大樹快速萎縮只剩樹干,灌木草叢灰飛煙滅,任何植物都凋零于虛無。

  風裹挾著黑雨吹進城里,在此起彼伏的驚恐聲中,被淋到的食物無一例外全部溶解,在人們手中化作爛泥,融進滿地的黑水。

  牛羊等牲畜在雨中慘叫著,對人類無害的黑雨于它們而言似乎是無比致命之物,頃刻間紛紛斃命,血肉分解,最后連白骨都沒剩下。

  即使是那些保存在家中或糧倉里的糧食也沒能幸免,沒有淋到目標的黑雨在冥冥之力下化作煙霧,無孔不入,所有儲糧盡數腐化。

  這場黑雨就像最為惡劣的靶向病毒,放過了人類宿主,卻帶走了他們最基本的賴以生存之物——食糧。

  殘酷嗎?

  并不殘酷。

  這些東西本就是死神所賜。

  現在,死神不過是把他這么多年來賜予凡人的東西,連本帶利收回來而已。

  中部平原,跪地的老人仰頭直面黑雨,神色驚惶到近乎扭曲,聲嘶力竭地喊叫著:“神罰!這是來自吾主的神罰!我們都要為褻瀆神明付出代價!!!”

  黑雨灑落之際,籠罩天穹的黑幕也在擴大,它們在死神背后肆意蔓延,遮蔽太陽,吞噬光明,最終封死了所有空間。

  住在飛鳶行省邊緣的民眾之前看到了黑幕邊界,試圖往外逃離,但那些黑幕并非虛體,而是實質化之物,撞上去就像一堵鐵墻,根本無法突破。

  現在,整個飛鳶行省被黑幕籠罩,變成了一片真正意義上的死地,沒有光線,沒有植被,沒有禽畜,沒有食物,只剩下一樣東西——

  凜冬18日清晨,正在王宮主持日常會議的索蘭黛爾接到急報,飛鳶行省出現不明黑幕,與外界徹底失聯。

  聽到這個消息的索蘭黛爾起初不理解:“什么叫不明黑霧?”

  負責送情報的翼獸騎兵匯報道:“是一種類似屏障東西,散發著黑色霧氣,我們穿不進去,里面的人也出不來。”

  索蘭黛爾趕忙追問:“整個行省都被隔住了?一點空隙都沒有?”

  翼獸騎兵沉聲說:“目前來看是的.偵查部隊正從空地兩路進行搜尋,至今暫未發現任何空隙。”

  索蘭黛爾呆坐在王位上,不自覺喃喃道:“奇諾.”

  黑色,這種標志性的死神之色,在多古蘭德就是奇諾的標志。

  他想干什么.

  飛鳶行省剛開始恢復生產,最熱血當先的年輕人們現在都在那里.

  他想干什么?!

  就在宮殿陷入一片死寂時,又一名翼獸騎兵快步走入,遞上一個袋子疾聲說道:“陛下,這是偵查部隊從現場采集到的東西。”

  索蘭黛爾接過后直接將其倒在地上,眾人也紛紛靠前圍觀,一名大臣嘀咕道:“這是.灰燼?”

  袋子里裝著的不是它物,是一些黑色的粉末,看上去很像什么東西燒焦后留下的模樣,卻沒有散發出任何焦味。

  翼獸騎兵解釋道:“偵察部隊在黑幕邊緣巡查時,發現了一些被黑幕壓倒的草木,這些黑色物質就是從接觸面取下來的。”

  “目前來看,黑幕雖然對人體并無損害,但對于其它生命有著極高的毀滅性。斥候摘取了許多植物用以測試,發現都遭到了黑幕的破壞。”

  “現在暫時不確定,這種現象只發生在邊緣,還是發生在飛鳶行省全境.”

  霎時間,索蘭黛爾雙眼失焦。

  如果這種現象發生在行省全境,所有植物,糧食都遭到破壞,那整個行省就只剩下.

  索蘭黛爾再也坐不住了:“召集運輸隊,調集儲備糧前往飛鳶行省,抵達后在邊境待命。”

  “洛娜,帶上你的龍騎士,立刻和我趕往飛鳶行省,破開黑幕!”

  很多時候,文字的力量總是顯得蒼白無力。

  就比如,情報中所述黑幕籠罩了整個飛鳶行省,這是怎樣的場景?

  光看文字,只會覺得黑幕很大,居然能籠罩一省之地。

  但只有來到現場親眼目睹,才會知道這種黑幕不僅僅是龐大,尋常文字已經難以描述它所帶來的震撼。

  在星夜疾馳下,索蘭黛爾已經抵達樞機行省與飛鳶行省交界處,映入眼中的是此生最為可怖之景。

  以飛鳶行省地界邊緣為伊始,萬丈黑幕溢滿蒼穹,破開陽光與云海,占據了人的全部視線,將整個行省內外徹底隔絕。

  陸續抵達于此的軍團將士焦頭爛額,卻束手無策,黑幕對人體沒有傷害,可他們也無法穿過黑幕,哪怕揮動武器,把劍砍鈍了都砸不出一絲裂痕,只能在外面干著急。

  索蘭黛爾看到這般黑幕,也陷入了難言的震撼。

  現在一省之臣民被困于其中,生死不明,她眼看其他人破不開黑幕,只能對洛娜下令:“全力發動攻擊,想辦法破開它!”

  洛娜應聲,騎著緋夜不斷攀升,一直飛到比黑幕頂端還要高的地方,然后不斷前行與下面的人拉開距離。

  飛出數十公里后,洛娜抵達了不會傷到友方的安全位置,從此處望去,整個世界仿佛被分成了兩半,只剩下頭頂青色的蒼穹,和身下無盡濃郁的黑幕。

  洛娜的體表浮現起大量炎斑,龍血之力在血管中燃燒著,磅礴龍語呼嘯而出:“Toor!Krein!Voth!Jun!Yol!”

  灼熱龍息從洛娜口中噴出,帶著致命的溫度向下席卷,愈發龐大洶涌,周圍的空氣都因高溫而扭曲。

  “轟!!!”龍息擊中黑幕,肆虐性的火焰擴散蔓延,如駭浪般涌到了地平線的盡頭。

  隨著時間的推移,龍息炎柱愈發激蕩,最后形成了實質性的光束,猶如太陽當空隕落。

  然而,令洛娜心涼的事發生了,任她如何吐息,哪怕用上了五字龍語,也沒能將這鋪天蓋地的黑幕擊破。

  龍息火焰在黑幕表明翻滾擴散,最終全都被大氣帶走熱量,歸于虛無。

  洛娜無功而返,當看到「王之利刃」都無法襲破黑幕,眾人終于意識到了殘酷的事實——

  飛鳶行省中的每一個生命,都在死神手中了。

  時間過去了整整20天,從凜冬18日到回雪8日,黑幕始終籠罩在飛鳶行省上空。

  樞機行省禁軍幾乎全都來到了兩省交界之地,一邊封鎖邊界,以防消息擴散引起恐慌,一邊想做點什么。

  然而,縱使甲士數以六十萬計,猛將如云,面對那令人絕望的黑幕都毫無辦法。

  一年間最為寒冷的冬季,天上已經下起飛雪,索蘭黛爾站在帳中,長久未眠讓她眼中充滿血絲,儀容憔悴到了極點,此時正對著沙盤地圖發呆。

  突然,賬外傳來陣陣喧嘩聲,緊接著有御前侍衛沖入帳中,顫抖的聲音不知是興奮還是戰栗:“陛下!黑幕散去了.”

  索蘭黛爾回過神,沖出賬外看了過去。

  籠罩飛鳶行省整整20天的黑幕,此時終于變化了形狀,從原來的實質體開始瓦解,呈煙霧狀飄散于上空,隨著漫天飛雪一同逝去,仿佛從未存在過。

  通往飛鳶行省的路,終于通了。

但是,通了又如何呢  索蘭黛爾跟著禁軍將士往飛鳶行省內部挺進,她本以為自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然而眼前之境依舊摧毀了她的心理防線。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人間地獄。

  黑幕降下的黑雨抹殺了除“人類”以外的所有生命,這是真正意義上的抹殺,不像歷史上的大饑荒時期,找不到糧食還能吃樹皮,啃樹根。

  黑雨之下,所有糧食盡數消失,所有牲畜全部腐化,所有植物灰飛煙滅,一切都變成了灰燼。

  整整20天沒有食物的人們,別說樹皮樹根,連泥土都沒得吃,那些被黑雨摧殘的田地嚴重堿化,吞幾口就會要了他們的命。

  從第3天開始,極度饑餓的人群就開始互相攻擊,試圖吞食現在唯一能找到的“食物”。

  曾經多古蘭德自然資源最豐富的行省,化作了最原始的殺戮場。

  索蘭黛爾在倒地的人群中行走,口中不停呼喚著,想要尋找可能存在的幸存者:

  “年輕人,醒醒,我們的糧隊已經在外面了,快去領面包吧。”

  “姑娘,你的手都凍僵了,我們已經燒好了燕麥粥,去吃一碗吧。”

  “老人家,這里天冷,快帶著孩子們起來吧,外面有暖烘烘的帳篷和棉被,帶小家伙們去那里睡覺吧.”

  “大家.能站起來的都站起來吧”

  索蘭黛爾一路走,一路呼喚,一直說到聲嘶,也無人回應。

  她迎著漫天大雪,跨過漫山遍野的尸骸,每走一步,心里就會落下一滴血。

  也不知走了多久,索蘭黛爾來到一處平原,鋪天蓋地的尸骨聚集在這里,卻和外圍的混亂場面不同。

  這些尸骨很整齊,他們都在做著同一個動作——跪俯在地,朝著同樣的方向叩拜。

  可以想象到那個場景——絕望的人們無路可走,拋棄了所有作為人類的尊嚴,面向高天之上的死神跪地叩拜,自愿再度成為動物,祈求神明的垂憐。

  然而,神明沒有聆聽,任憑他們保持跪姿,一直跪到生命凋零,最后被風雪凍住身體,生前在跪,死后也在跪。

  這,就是給予褻瀆者的神罰。

  雪越來越大,遮蔽了本就朦朧的視線,紛飛的雪花被寒風裹挾肆意飛舞,如同刀一般打在索蘭黛爾臉上,內心似乎也一同被凍住。

  “啊!!啊!!!”最終,索蘭黛爾徹底崩潰了,她向著蒼穹,向著死神曾經佇立的地方,歇斯底里地咆哮著。

  前所未有的仇恨充盈了那雙湛藍色眼眸,緊接著忽有猩紅色的液體涌出,在她臉上滑落,留下道道觸目驚心的痕跡,最終順著下巴滴落在衣襟,滴落在雪中,暈開刺眼的顏色。

  那是一滴又一滴的血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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