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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女戰士的傳承(中)

  在朱莉的院子里,擺了個大方桌,桌上放著好些菜,如意坊市手藝最好的廚子,連夜被叫起來,給朱大先生做了頓宵夜。

  廚子沒什么怨言,畢竟腦子里多了個奮斗者芯片,他也說不出什么怨言。

  朱莉出手是很大方的,那廚子勞累了一會,得了好些銀錢賞賜,倒也不算白干,至于配菜的酒,那自然不必多說。

  是直接從劉宅的酒窖里拿出來的。

  一等一的好酒。

  入口甘冽,回味悠長,酒量再好的人,也頂不住七杯,但現在卻被朱莉大先生一杯接一杯,如飲水一樣倒入嘴里。

  喝酒,不能只有配菜。

  還得有好故事。

  于是如月的故事又被自己復述了一遍,這個故事不算好,但對于滿懷心事的朱莉而言,倒也算是不錯了。

  “嗷,原來是這樣啊。

  你是你媽媽出軌生的私生女,難怪會淪落風塵。我就說嘛,你這樣的美人,哪個父親會不視作掌上明珠。”

  朱莉斜靠在椅子上,如個男人一樣,豪爽的大口喝干一碗酒,摸了摸嘴巴,簡單總結了一下如月的身世。

  說話挺不客氣,但如月也沒有反駁。

  她端著秀氣的酒杯,小口小口的抿著酒,沒有太多心情再說。

  “喂,板著個臉做什么?”

  朱莉注意到了如月的表情,她哈哈笑著說:

  “你是覺得我太冷血了?你還期待我聽完你的故事,再流下兩滴虛偽的淚水嗎?你覺得你很慘,你媽媽也很慘,對吧?”

  如月搖了搖頭。

  她并不是這個想法。

  但朱莉下一瞬,卻嗤笑一聲,隨手抓起一個油汪汪的雞腿,送到嘴邊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說:

  “算了吧,小如月,你這故事,放在我那個世...放在我老家那邊,連被人聽的資格都沒有。

  這算什么慘?

  你母女兩最少活著,你老媽也算是壽終正寢,以這個時代的標準來看,你現在也還活的不錯。

  沒有缺胳膊少腿,更沒有被當做隨意買賣。

  嘖嘖。

  你是不知道,你這樣的皮肉,在我老家那邊,可是一等品,奴隸販子們會把你這樣的小丫頭,變成真正的‘小公主’。”

  朱莉滿臉壞笑的擠了擠眼睛,將手里的雞骨頭丟在一邊,摸了摸手,說:

  “當然,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譏諷你,更不是為了打擊你。我只是...怎么說呢?覺得你有點矯情。”

  她伸手拍了拍如月的肩膀,絲毫不在乎自己的手在那好看的衣裙上,留下一個油汪汪的巴掌印。

  又伸手拿起一盒女士香煙,給自己嘴邊叼了一根。

  用左手義體的火苗點著,在舒適的吐了口煙圈后,朱莉用右手撐著下巴,對沉默的如月說:

  “看看你周圍吧,孩子,你還擁有著一切,和我見過的那些慘劇相比,你們家這點事,簡直像是大團圓結局的小妞劇。

  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不,我不想。”

  如月心里這么想著。

  她現在腦子里亂糟糟的,想的都是老板的給她的選擇,根本沒心情去聽朱大先生的故事。

  但朱莉...

  好吧。

  她只是需要一個情緒垃圾桶,她根本不需要如月的回答。

  “我出生第三個月,就被檢測出有慢性病,于是在一歲的時候,我身體里百分之三十的器官都被換掉了。

  在三歲前的第一次體檢前,我甚至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我是在老家的孤兒院長大的,我不知道父母是誰,我也不關心,和我一樣的孩子太多了,大家覺得沒什么。

  父母而已。

  又不是人生的必需品。”

  朱莉吐了口煙圈,她講故事干巴巴的,節奏極快,而且很跳躍。

  她喝醉了。

  盡管她自己不承認,說話都有些顛三倒四。

  “我其實運氣不錯。

  五歲的時候,就被劉易斯先生帶走做黑手會的學徒,避免了孤兒院那些破事,比如被變態騷擾,七八歲的時候被院長之類的爛事。

  我在那里,遇到了我的皮特。

  他比我小一歲。

  很害羞的一個男孩,但腦子很好用。

  我們在十三歲的時候,完成了我們人生的第一次...愛的運動。

  你可能猜不到。

  我當時可是很保守的女人。”

  朱莉雙頰坨紅,很得意的說:

  “十三歲才擺脫處女,在老家那是不可思議的事,嗯,你不必在意這些,總之,那么多年都順順利利的過來了。

  那時候情況很不好,大家都是抱團求活,劉易斯.菲塔爾斯先生很有智慧,他的學生兼情人艾瑪也還沒發瘋。

  羅格那會還是個浪子。

  他的情人能環繞那座該死的城一整圈。

  我們一天能分到三瓶過濾水,一周吃一次烤老鼠,半個月一次還能出去放放風,一個月去一次酒吧。

  和皮特一起調戲那些打扮的花里胡哨的小男孩。

  一切都美好的不像樣子。”

  朱莉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她任由香煙在指尖燃燒,原本不在意的如月,這會也被這個干巴巴的故事吸引了。

  以女人特有的八卦直覺,她敏銳的覺察到,朱莉的故事,即將迎來轉折。

  “那一天...一切都毫無征兆。”

  “我在為劉易斯先生準備去極樂之城開會的遠行做準備,皮特和羅格在做實驗,蘇和馬爾特在頂樓調試飛行器。

  艾瑪進來了。

  她當時已經有些蒼老了,畢竟那個鬼地方,人老的很快,她那天穿了一件白色西裝,我記得很清楚。

  那種矯揉造作的風格,那是大戰前的無聊打扮,但真的很漂亮,很配她刻板的性格,簡直像個標準的毒婦一樣。

  她和劉易斯先生打了招呼,還笑了笑。

  一切都沒什么變化。

  直到,一群黑衣暴徒突然沖了進來,他們帶著射線槍,大功率的震波儀,還有用于城防的獵殺者機器人。

  他們朝我們進攻。

  沒有任何理由。

  我的兩個助手,在我眼前被爆了頭,我嚇得放聲尖叫,手里的數據器砸在血中,我看到了艾瑪拿出手槍。

  給她愛的劉易斯先生來了一槍。

  他們發生了爭吵,羅格和瘋了一樣,想要撲上去,被蘇死死拉住。

  皮特在喊著我的名字。

  他不該喊得。

  他本來可以逃走的。”

  朱莉的瞳孔已經沒有了焦距,她完全陷入了黑暗的回憶中。

  她說:

  “整個實驗室一片混亂,那群瘋子直接打開了震波儀,把我們的腦子攪得一團糟,我當時就和你一樣,如月。

  我弱小的和一只老鼠一樣。

  我看著我的皮特打倒了兩個暴徒,他身上沾了血,朝著我躲藏的方向撲過來,他想帶我走,我看到了他的臉。

  他的眼睛,他的喊聲,然后...”

  “砰”

  朱莉痛苦的一拳砸在桌上。

  抓起旁邊的酒碗,仰起頭,將那甘冽的酒水倒入嘴里,酒水灑的到處都是,濺滿了那張臉,也遮住了她的眼淚。

  她胡亂的在臉上抹了一把,把酒水和淚水擦得到處都是。

  但那紅彤彤的眼睛根本擋不住。

  “皮先生,最后怎么了?”

  如月追問了句。

  朱莉扭頭看著她,眼神死寂的猶如看著一個死人,那其中的寒意,驚得如月寒毛倒豎。

  “他死了。”

  朱大先生,毫無感情的說到:

  “沒什么奇跡,沒什么改變,一個沒有加裝任何戰斗義體的研究人員,在那種情況下,根本不可能活下來。

  他死得很慘。

  整個腦袋都在我眼前爆開,又被射線槍的亂射打的千瘡百孔,我甚至看到了他破裂的心臟。

  我丈夫...

  死了。

  而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什么都做不到。”

  院中的風,這一瞬似乎都停了下來,兩個女人之間,一片死寂。

  如月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她想安慰。

  但這一瞬,看著朱莉的眼睛,她覺得任何的話都說出來,都是那么的蒼白。

  “我原本以為你是個聰明的女人,如月。”

  朱莉反而很冷靜,冷靜的不像是她說完故事該有的樣子,她拿起酒壇子,給自己倒了碗酒。

  一邊喝,一邊說:

  “但現在,我發現,你其實不怎么聰明,甚至很蠢,你的腦容量很可能不比你胸前那兩坨肉更大。

  因為你在糾結一個很傻瓜的問題,我甚至不知道你為什么要猶豫。

  老板給你的機會,是我求都求不來的。

  如果當時的我,有那種修士的力量...可惜,我沒有,但我愿意付出一切,讓我回到那個時候,讓我...”

  “啪”

  待酒喝完那一瞬,酒碗摔落在地,摔得粉碎。

  同時,一記耳光,狠狠打在如月的俏臉上,打的如月的臉頰向翻動,她整個人,都被從椅子上抽飛,摔在地上。

  “你擁有一切,你已經得到了改變命運的機會,你將不會再重蹈我們的覆轍,你卻像是個敗家子和懦夫一樣,不敢伸手去拿!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朱莉撲過來,騎在如月纖腰上,如兩個女子打架一樣,抓著如月的頭發,將她的頭從地上拉起來。

  廢土的瘋子大聲喊到:

  “你這嬌弱的小雞,想要變成我這樣之后,再哭著喊著去找能保護自己和其他人的力量嗎?

  你有那個機會!

  但你配不上它!”

  如月被嚇傻了。

  朱莉自從加入昆侖坊之后,一直維持著很溫柔的姿態,她從未在如月面前,表現出自己身為廢土人的那一面。

  但今夜,她卻并未選擇隱藏。

  將自己最真實的那一面,暴露在了如月面前。

  就像是發泄一樣,一耳光接著一耳光,打的如月一臉懵逼,直到第四耳光落下的那一瞬,清倌人終于清醒過來。

  她選擇了反擊。

  “啪”

  她平生第一次嚎叫著,如女瘋子一樣,伸出雙手,毫無章法的試圖推開騎在身上的朱莉,但推不開。

  她便嚎叫著甩起手,一巴掌打在朱莉臉上。

  當然。

  她根本不是朱莉的對手。

  但本該朝著她打下來的那一耳光,卻最終沒有落下。

  幾秒之后,如月詫異的睜開害怕的眼睛,卻看到,騎在自己身上的朱莉,正露出一副滿意的表情。

  “對,就是這樣。”

  朱莉這一瞬溫柔的不可思議,好像剛才一切都是虛幻。

  “以后有人欺負你的時候,就像剛才那樣。”

  廢土女人站起身,朝著如月伸出手,她認真的說:

  “用盡全力,給他一巴掌!反擊或許沒什么效果,但你抱著頭挨打不還手的樣子,真的很傻。

  真的很丑。”

  如月遲疑的伸手握住朱莉的手。

  她此時的形象差極了,披頭散發的和一個瘋婆子一樣,她被朱莉拉起來,又被后者丟來一根女士香煙。

  “你最近干活干的很好,但我聽一些小道消息說,有人傳謠言,說你是爬上了老四那廢物的床,才得了這好差事。”

  朱莉點燃了香煙,也給很不嫻熟的如月點了火。

  她扭頭看著氣喘吁吁的如月,說:

  “你知道這事嗎?”

  “嗯。”

  如月學朱莉那樣,小心翼翼的將細長的女士香煙叼在嘴邊,又揉了揉腫起來的臉,朱莉那三記耳光,真的是毫不留情。

  果然,面對美女,只有同為女人才下得去狠手。

  她輕輕的抽了口煙,然后皺起了眉頭。

  她不喜歡這種味道,只能低聲對朱莉說:

  “我早就知道她們的謠言,我甚至知道是誰傳出來的,但我不在乎,我以前在院子里,聽多了這種...”

  “所以你還是逆來順受。”

  朱莉狠狠瞪了她一眼,說:

  “為什么不反擊?為什么不去對峙?任由她們污蔑你,怪不得你這么懦弱,你知不知道,你只有先讓她們服氣你。

  她們才會真正‘理解’你的禮貌。

  你們這個世界的人,總把禮貌當謙遜,認為它是一種美好的品格,但在我們那邊可不是這樣。

  你得先打倒所有挑釁你的人,才有資格和他們講禮貌。

  算了。

  這些事不用我教你。

  老板肯定會教你的,江那個人是一頭野獸,他不會允許自己的獸群里藏著一個懦夫,如果你表現的不如他的期待。

  他會毫不猶豫的趕走你,讓你去自生自滅。

  我就問你,你現在還糾結猶豫嗎?”

  如月有些遲疑。

  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她偷看了一眼朱莉,說:

  “我其實,不是害怕什么。

  我只是需要時間考慮一下,畢竟選擇了修行,就得離開凡塵,我本來答應先生你,要幫你和大掌柜工作的。

  我這突然一走,你們那邊會缺人。”

  “呃...”

  朱莉的表情猛地變得尷尬起來,這酒瘋子撓著頭,哈哈笑了兩聲,試圖掩飾,但最終在如月幽幽的注視下。

  她舉起雙手,語氣無奈的說:

  “你這孩子,剛才怎么不說清楚...白挨了一頓打,好吧,我承認,我喝醉了。”

  “我只是想打一架...對手是誰,不重要,小如月,你真倒霉。”

  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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