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不知道為什么墨霜山這一次掄才大典,只收十二人。
但他用腳后跟去想,都能猜到,原因肯定不是羞花說的,是算好了宗門資源才得出的數字。
或者說,這或許不是主要原因。
他也沒什么證據。
但江夏就是有種感覺,真相不會如此簡單的。
在那個小院中,人群已經分散開,盡管還未正式入門,但十三個人之間,已經出現了很明顯的小團體分化。
江夏坐在石桌邊,一人虎踞龍盤一樣,坐著椅子。
俏麗優雅的如月,很好的履行著秘書的職責,站在老江身后,為老板捶著肩膀,兩人偶爾說幾句話。
在如月身邊,是誘餌兔姑娘。
江夏至今不知道這個姑娘的名字,但從過關之后,她就一直待在老江身邊。
這丫頭和茉莉差不多大。
兩人甚至有一樣的聰慧。
知道該在時候,做出什么樣的選擇,尤其是在江夏將法寶借給她之后,這姑娘看似就打定主意要抱江夏的大腿。
除了他們三個之外,老江身邊還有趴在石桌上,昏昏欲睡的狼妖劉慧。
它來了墨霜山,便也不再隱藏身份,只是隱匿著氣息,作為護身靈獸登場,但并不參與老江的一系列戰斗。
大概是身為隱藏的馭獸者的緣故。
那個南荒的少酋長小胖子,這會距離江夏很遠。
他倒是想和江夏說幾句話,但每次靠近劉慧,都會感覺到一陣沒由來的驚恐,促使他遠離江夏的小圈子。
他沒有拉幫結派,好像也不喜歡這種方式。
就一個人坐在小院一角,手里玩著一些骨白色的骨器。
誰和他說話,他都不應聲。
像極了一個自閉的缺愛少年。
剩下的九個人,分散成三個團體,大概是根據家鄉區域劃分的。
老江看似休憩,實際上耳朵一直豎著,通過芯片的聲音收集模塊,在聽他們彼此間的短暫交流。
這九個人,四個來自東土。
兩個來自南荒。
還有三個是從西海趕來的,倒是和誘餌兔姑娘來自同一個地方,但誘餌兔寧愿選擇江夏,也不去接近那些“同鄉”。
這個選擇就很有意思了。
要么是誘餌兔本兔有秘密,不想被老鄉揭發,要么是他們之間可能有些老江不知道的事情。
當然也純粹有可能是太陌生。
畢竟,西海也很大。
而且據說千百個島嶼星羅棋布,其面積加起來,也只比東土少三分之一,那里同樣是個遼闊的地方。
“有人過來了!”
正在閉目休息的江夏,聽到誘餌兔一聲驚呼,便抬起頭,就看到了一道白色煙云正從天際落下。
每劃過一處,就有蓮花狀的余痕飛舞。
這一路飛來,倒是如步步生蓮的奇景,還有周遭云海似乎也被引動,幾道云流交錯著蓮花纏繞,把小半個天空都弄得縹緲異常。
老江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用猜。
他都知道來者是誰。
楚喬這一系師徒都是哪里學的臭毛病?
講求格調風度也就罷了,畢竟修士也要有好名聲,但不肯放過任何一個裝逼的機會,表現欲如此強烈。
這是病啊!
兄弟。
“嗖”
宋梵來的極快,從天際落下時的速度,絕對超過了音速,就如千萬蓮花中突然墜下一道白色煙云的氣流。
在接觸到地面一瞬,就如煙火般爆開。
剎那間又是千百朵蓮花綻放,手握白玉煙桿,氣質非凡的宋梵從那蓮花中走出時,衣角,長發,都搖擺的極有韻味。
而在他現身的一瞬,身后的所有異象都在一瞬消散,好像剛才的一切奇景,都是一場幻夢一樣。
“這人怎么如此喜歡人前顯圣...沒救了。”
這一瞬,就連傻妖怪劉慧,都在通訊中吐槽了一句。
不過宋梵聽不到。
這位存真境巔峰的修士裝逼是裝逼,但做起正事來毫不含糊,他向前踏足,身形就如瞬移一樣,在拉出幾個殘影之后,便出現在了小院中。
閉月,羞花兩位很有禮貌的對宋師兄俯身行禮。
師兄。
施妍長老不如劉楚長老那么重法統,算上施睿五個人,都是她的弟子,她也沒打算收徒孫輩。
所以雖然看著年紀差距巨大,但閉月,羞花兩人,與宋梵其實是同輩的。
“此處發生之事,傳功,執法兩位長老已有定論,接下來十三人聽本修指示。”
宋梵左手煙桿一揮。
一個星光璀璨的玩意,就破空而出,正懸停在眾人眼前。
那玩意造型普通,就是個大盤子的樣子,但其上分為十三格,有十二格上,以星斗圖繪制出不同的形狀。
從子鼠,到亥豬,十二生肖。
或者按照苦木境星象師們的叫法,十二星宮,惟獨第十三塊,沒有任何星光,就是一片混沌云霧纏繞的空白。
“此為我宗門法器,不受外力干擾,能以眾人命格,算出命數。”
宋梵捻著胡須,慢悠悠的說:
“一十三人,速速上前,以手觸摸,以命格為算,斷出與我墨霜山所行仙道契合最弱的兩人,再做比斗。
勝者一人。
即為十二弟子最后一人。”
他說的清楚簡單。
但實際上這只是個幌子。
眼前這十二星宮命盤,并不是普普通通的算命法器,它確實可以算出命格命數,不過最大的作用,是卜算命格異數。
這世界上,總有些奇奇怪怪的人,天生麻煩纏身,或者洪福齊天,這些人的命格,和普通人截然不同。
在星象師眼中,這樣的人就被稱之為“異數”。
而任何牽扯到異數的卜算,不管算的是什么,也不管卜算者修為多高,都或多或少會出現問題。
顯然,傳功執法兩位長老,認為之所以掌門的卜算十二人出了問題,就是因為眼前這十三人里,有個異數存在。
他們要找到那個異數。
至于找到之后,該怎么處理。
這個就要看異數的身份是誰,背景如何,以及他或者她的價值,最后是掌門的想法。
說要收十二個弟子。
但也不一定非要把第十三個打發出去,畢竟對于一個宗門而言,良才是永遠不嫌多的。
宋梵是知道這個的。
他雖現在面無表情,但心里其實有自己的想法,他現在希望江夏就是個異數,好借著這事,把江夏打發走。
宋梵是個愛護弟子的師父。
他有修士的格調,沒有參與到大弟子那稍有些見不得光的謀劃里。
但他不想讓自己前途遠大的三弟子楚喬,再和江夏這個危險人物有更多的交集。
“速速上前!”
宋梵擺了擺手中白玉煙斗,再喚一句。
當即就有人上前觸摸命盤。
整個星光四濺的陣盤開始飛快旋轉,其上游離的紅色流光反向運轉,最終斜斜的指向丑牛星斗。
宋梵點了點頭,示意眼前那女子退下。
接下來五六個人都無異象。
直到誘餌兔姑娘上前觸摸陣盤,在她手指接觸一瞬,星盤和紅光的相對運轉突然加速,作為法寶御使者,宋梵更清楚的感覺到。
命盤中的上千個墨符幾乎被一瞬點亮三分之一。
“異數是她?”
宋梵心中有些失望。
但也將注意力放在眼前這個頭矮矮的圓臉姑娘身上,不過幾息之后,命盤停下,卻讓人大失所望。
那紅光停在了辰龍的星斗上,距離不斷跳動的混沌空白區域只有一線之隔。
誘餌兔不是異數。
但她命格也絕非常人。
這個西海姑娘,有點來頭。
就是不知道,她自己知不知道自己的異常。
“退下去吧。”
宋梵面帶微笑的對惴惴不安的誘餌兔姑娘點了點頭,后者長出了一口氣,退回人群之中。
下一個走上前的是如月。
在看到如月的臉時,宋梵的眼中就閃過一絲審視,他這樣的修士,很清晰的感覺到如月身上那一縷妖物血脈。
并不厚重。
嗯,這姑娘的凡人父親挺可憐的,估計是被好色的妖怪戴了綠帽。
宋梵心中浮現出一抹同為男人的遺憾。
他看著如月伸出手,放在陣盤中心,原本還有些漫不經心,但下一瞬,整個命盤的千枚墨符,一瞬被點亮三分之二。
命盤上的星斗轉動和紅光流轉,轉速快的就像是要起飛的直升機,甚至帶出若有若無的“嗚嗚”聲。
“她才是異數!”
宋梵的眼睛在這一瞬瞇起。
注入更多靈力控制命盤,足足十息之后,命盤的轉動才緩慢下來,那紅色的光,精準的指在了混沌空白的區域。
而在那空白的區域中,浮現出一頭似獅非獅,似狗非狗,似羊非羊的異獸星斗。
“白澤命格!天運旺主...”
宋梵在看到那星斗的一瞬,眼睛都直了,他看向懵懂的如月的目光,也變的火熱起來,再無對她父親的可憐。
反而有些羨慕那個被戴了綠帽的男人。
上古神獸早就不在這個世界了,但能被帶著一絲白澤血脈的妖怪綠了的男人,到底是該說他幸運?
還是該說他不幸呢?
但隨后,宋梵的目光,卻又黯淡下來。
如月的命格星斗中,主宮星已被點燃,說明這個女子已有了主人...
這么說有點怪怪的。
但除非她效忠的主人死了。
否則,如月的旺主命格,便不會再以強制效忠的方式,為第二個人生效了,就算結成師徒,也只能分得一縷福運。
不過,一個有白澤旺主命格追隨的人,大概不會那么容易死的。
“真是好運的混蛋。”
宋梵猜都不用猜,就知道如月效忠的是誰,這讓他對自家弟子楚喬以后的修行道路更擔憂了一些。
“你且站在一邊。”
宋梵擺了擺煙斗,面無表情對其他人說:
“其余人,繼續!”
剩下幾人心里都帶著忐忑不安,畢竟宋梵之前說了,要選出兩個無緣的人,比斗一場,第一個與墨霜山無緣的如月已被選出。
就是不知道,下一個被選出的倒霉蛋是誰?
剩下的人紛紛上前,倒是沒有再出意外。
直到最后兩個。
江夏看了看那命盤,又看了看另一邊的南荒小胖子,他做了個“請”的姿勢,說:
“你先請,少酋長。”
小胖子畏懼的看了一眼江夏,有些慢吞吞的上前去。
深吸了一口氣,閉著眼睛,伸手放在命盤之上。
宋梵原本已經平靜下來,畢竟異數已找到了,剩下的就是走個過場罷了。
但就在小胖子接觸命盤一瞬,剛才的情況再次復刻,又是三分之二的墨符被同時點亮,靈氣反沖驚得宋梵長須飛舞。
他將靈力穩住下壓,此時小胖子的表情,也和宋梵一樣,一臉驚悚。
不會吧?
眼前區區十三個人里,竟有兩個異數?
怪不得掌門卜算出了這么大問題。
這不怪掌門卜算水平不夠,能在兩個異數的影響下,將數字算到只差一位,已經說明掌門的卜算高超。
但眼下這情況,這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