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師父有過道侶,那時我還未到苦木境,大概是兩百三十多年前的陳年舊事了,我也是偶爾一次,翻閱門中紀實典籍時才知道的。”
三寶長老的木屋里,長老端著茶杯,像極了一個回憶過去的老頭子。
江夏坐在他對面,也是一副聽故事的樣子。
“施妍道友當年年輕,正是風華正茂,修為也只到存真境,某次外出游歷時,偶遇一男子,亦是修士。
據說豐神俊朗,極有風度。
你師父便為他傾倒,兩人結成道侶,但世間之事,最復雜莫過人心。
那男修乃是邪修。
走的是取女修做鼎爐,行陰陽邪法,毀人修行強化自身的邪路,你師父先是被騙走身上所有法器法寶。
又一時不察,飲下邪藥,竟落入險些喪命的境地。
若不是劉楚道友救援及時。
只怕你師父當時就要...”
說到這里,三寶長老搖了搖頭,飲了口茶,繼續說道:
“那事之后,也確實引發了一番波瀾,
掌門魔君暴怒,親自執騶吾車,配玄天劍,追殺三境之地,尋得那邪修宗門,一夜之間,屠戮數千,破家滅門,毀去傳承。
這才算是給你師父,出了口惡氣。
可惜,從那之后,你師父便多了這些禁忌。
這自古紅顏薄命,她又是命途多舛之人,從那之后,便不再外出游歷,掌門許她修我宗門秘典大夢功法,意圖以此幻術修行,消去她心中妄念。
誰料,那事對你師父影響太深。
修功法時竟也出了岔子,差點毀去一身道基,那時我剛入宗門,便立刻為她煉了一爐大自在涅槃寶藥。
又得掌門護持三年,才讓她堪堪脫出致命。
你師父之所以整日昏昏欲睡,偶爾還犯糊涂,都是因那事所致。
但她確實天縱奇才,心性極佳,硬是頂著心中妄念縱生,歷經苦難,花了三十年,修成了大夢心法。
這才消去心中諸般苦難,重回修行正法。”
說到這里,三寶長老放下茶杯,看著若有所思的江夏,他說:
“老夫之所以告訴你這些,就是要化去你心中埋怨,你師父是個可憐人,對弟子也多有回護,她不如你所想那么刁蠻任性。
一切都是事出有因。
你,不要怨恨于她。”
“嗯。”
江夏聽了施妍的故事,心中最后一點抱怨也散去了。
大部分情況下,他其實都是個挺大度的人。
而且,施妍這遭遇,也確實太慘了些,不由讓老江想起前世那些被Pua渣男騙財騙色的女施主們。
遭遇那種事,不留下心理陰影是不可能的,這個時代也沒什么心理干預之類的,所有的痛苦,都得施妍自己去調解。
還能活成如今這個性格,已說明她是堅強之人了。
“我堂堂七尺男兒,和一個可憐的女人置氣,沒意思。”
老江飲干了手中茶水,神態也變得放松一些,將茶杯放回桌上,對握著茶杯的三寶長老笑了笑,他說:
“師父的事,還有劉楚的事,暫時不說了,我想長老今夜召我前來,還有其他事情要談,咱們就說正事吧。”
“嗯。”
三寶長老點了點頭,他喝了口茶,對江夏說:
“我徒兒六福,是個憨厚之人,他之前與我說外門未來種種構想時,我便猜出,這些想法斷然不是由他想出。
但此事可行,我便許了他做。
小友想來也有所耳聞,老夫在內門中地位尷尬,頗受劉楚道友的排擠,但真實情況不是如六福所說,為爭權奪利。
老夫與劉楚道友,都不是貪戀權位的性格,這事說起來有些復雜,也是事出有因,今日不便再說。
咱們就說說外門之事。
老夫已向掌門請求,掌門也許了老夫從此脫離內門,與我徒兒一起,主管外門事務,于老夫來說,也算是脫了困境。
自由許多。
但老夫與我徒兒六福,都不是善理事之人,又聽聞道友在凡塵做的好大事業,尤其善謀,因而這外門以后該如何運轉,還是得請教小友一番。”
“長老客氣了。”
江夏很謙虛的回答說:
“我與王師兄,當真是一見如故的,又是一起經歷過事情,如今一起搭伙做那鳳山墟市的生意,自是可信之人。
我先表明態度,長老不必擔心我把外門變成自家地盤,這里的管理權,始終在長老和王師兄手里。
我只是提一點小小的建議。”
說著話,江夏從納戒取出一份卷軸,遞給了三寶長老。
后者接在手中,打開看了看。
里面書寫的是外門的具體教條,林林總總三十二項。
用詞簡單準確,從外門弟子的衣食住行,到每日修行的時間安排,再到具體的晉升制度,一應俱全。
看的長老連連點頭。
萬事都得有綱領,綱舉目張乃是做事正道,有了這份東西,外門的事情就有了個大概的方向。
而江夏,還在一旁解釋自己的構想。
他說:
“我對修行界了解不多,但也見過一些散修,還與三雀子馬提書有過交流,以我所見,這修士什么都好,就是每日太閑暇了些。
這樣是不行的。
就算不說投入與產出的效率,單說修行一途,就不該這樣,無論何種功法,都要講求一個張弛有度。
一天十二個時辰猛修,再聰明的人,也要被修傻了。
因而在我看來,外門弟子的修行,就要合理安排時間,每人一日修行最多不要超過三個時辰。
剩余時間分出一個時辰,去學制器或者丹藥煉制。
剩下除去休息的四個時辰,其他時間,便要用來為宗門服務。
我已和王師兄說過這個問題好多次了。”
江夏說的興起。
又從納戒中取出一份墨霜山周遭地圖來,這是他在鴻雁會買的,很是精致,很是精準,大小山川莽林都有記載。
他將地圖放在桌上,指著其中勾畫的幾個顏色不同的區域,對三寶長老說:
“這是咱們墨霜山周遭千里的地形,我請三雀子和王師兄都看了,我三人合計,將周遭地區,化作四個區域。
用作我墨霜山外門,和他三雀山弟子們修行歷練之地。
凡人區域不必多說。
那是給剛入修行的弟子準備的。
他們每日可用挪移陣去鳳陽郡城,昆侖坊自有每日布告,收集周圍城中,村鎮的消息,比如猛獸傷人,比如鬧鬼,比如尋找貴重之物。
又或者凡人商會請求押鏢鎮宅之類的事務。
這些剛入修行,還無力討伐靈異的弟子,便可去接取這些難度不高的布告懸賞,完成之后,昆侖坊會用仙錢,靈石做報酬,這也算是自力更生!”
老江加重語氣,說:
“修行,也是份工作。
我輩修士,怎么能一心想著靠宗門接濟?我是覺得,若一個修士連自己修行都養活不起,如此無能,那也別修仙了。
再者說,這般事務由他們去做,也是練練心性,練練身手,不至于成為只會修行的廢物。”
“嗯,有理。”
三寶長老很是贊同的點了點頭,顯然老江的話,說到他心坎里了。
他摸著長長的白須,頗為遺憾的說:
“老夫當年就是忽視了這一點,只顧著讓六福一味修行,待他入存真后,才發現六福的各項見識經驗都極差。
雖有法器護身,但每次宗門比斗,都要落到末流。
小友所說這一點,老夫絕對贊成,
但其他這三個區域,又是何意?”
長老指了指顏色逐漸變深的三個區域,問了句。
老江信心滿滿的說:
“這三個區域,分別對應練氣境前中期,后期和巔峰期的修士,長老且看,墨霜山周遭雖然沒有危險的秘境洞天。
但我聽施睿師兄說,在鳳鳴國邊境,因多年前的大戰,留下了一些亂葬崗,常年被靈氣育養,讓那幾處已變成了陰靈盤踞之地。
周遭根本無人敢去,甚至都有了幾分鬼城的樣子。
這便是給剛入練氣境的同門準備的。
他們不必從昆侖坊接取懸賞,而是直接由鳳鳴國朝廷雇傭,前去壓制陰靈,收復國土,這事我已經和鳳鳴國洪太守說好了。
他家朝廷愿意開出高價,同樣用仙錢付賬。
而且我也給王師兄定了外門貢獻的兌換表,前去陰靈之地討伐靈異,靠帶回的陰靈殘魂,便可換的貢獻。
這里危險性不大,是最適合他們的初級副本...呃,我是說,最適合他們初次冒險,練身手,練法器操縱。”
三寶長老點了點頭,并未回答。
江夏又說到:
“至于后面兩處,則要入南荒大莽林中。
那里已有妖獸精怪,危險性更高一些,還靠近群鬼怨靈盤踞的星谷,必須得是修行有成的修士,才能去那里游歷。
那里又盛產各種制器材料,咱們便再用懸賞之法,并且對內外門都開放,誰若有需求之物,又分不出時間,便可在外門貼出懸賞。
報酬由他們自己定下。
帶回的材料,還可上交外門,同樣能換取貢獻。
這樣一來,咱們外門就不再是走平均的大鍋飯,而是給弟子們足夠的動力。
勤奮的弟子,自然有好物助修行。
懶惰的那些...
既不能為宗門創造價值,還要吃我們的,用我們的,那還要他們作甚?從現在起,每年外門考核一次,貢獻度極低的那些,給警告一次。
若第二年還是一樣疲怠,就直接清退出去!”
老江殺氣騰騰的說:
“墨霜山不養只會白吃飯的閑人,外門更不是垃圾桶,什么玩意都要。而且清退一些,就得再招募一些工具...新弟子。
我的想法是,以后外門每三年納新一次,不斷的補充新鮮血液,才能讓外門蓬勃發展。”
“呵呵,小友這哪里是小小建議?”
三寶長老聽完之后,又看了看那副地圖,他笑瞇瞇的說:
“小友這是為我外門制定了完整的教條,能保證我外門以最快的速度成長繁榮,不虧是六福竭力舉薦之人。
江小友當真堪稱我墨霜山棟梁之才。
只是,老夫也看了那張兌換表,現在弟子少,還行,但以后弟子多了,就那些物資,對低級修士有吸引力。
但質量確實有些不足。”
長老捻著胡須說:
“老夫已把當年我在故鄉修煉的一些功法放入其中,還有墨家制器術入門,墨經修行的經驗手札,我的丹修心法入門等等,都放入其中了。
可惜,宗門各境上品法器和法寶圖紙,非內門弟子不得查看,若再要尋更多好功法,好器物,就有些...”
“我有!”
江夏打斷了長老的憂慮,他伸出雙手,納戒光芒跳動中,一本厚厚的書,和一卷卷起來的圖紙,就被遞給了查三寶。
長老拿在手中,先看了一眼書,驚得瞪大眼睛,又看了一眼卷軸圖紙,這會更是驚得直接起身。
“這...”
三寶長老愕然的對江夏說:
“這附靈秘術,我聽六福說過,乃是你從鴻雁會花了大價錢,又有我如月徒兒那旺主命格給予的大氣運,才淘來的好物。
怎能如此隨意的就交給我外門?
還有這烈陽印,乃是真正的法寶,它的威能老夫今天可是感受到了,更難得在練氣境就能收放自如。
它已有資格被藏入內門藏器閣中。
乃無價之寶。
我外門不能收!”
“那就當是我以此兩物入股外門了。”
江夏搖頭說到:
“長老莫要著急,且聽我說完,這兩物,并非是白給外門的,我也有我的請求。”
“接下來就請長老原諒我,要獅子大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