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修,指的并不是某種特定的修士。
它指的是行事風格與正常修士不符的那些邊緣人士,也不特指人族修士,妖物,鬼物,甚至精怪中,都有邪修存在。
這些家伙要么是練的功法有問題。
要么是人有問題。
大體來說,就是好事一件不干,壞事一件不漏那種。
什么抽魂練功,什么汲血邪力,什么養鬼為禍,都是小兒科,一些在仙盟懸賞榜上的大邪修們只要一出現,就能輕松弄出赤地千里的大場面。
不過,以仙盟的鎮壓力度,邪修這種玩意,在東土的活動少得很。
基本上只要一露頭,就會迎來東土各大宗門的迎頭痛擊。
但是在仙盟管理主體之外,比如南荒的深山老林,妖族盤踞的北境,以及西海那個島嶼眾多的地方,邪修就并不罕見了。
其實吧。
那些邪修,也不是天生的惡人。
就如孩童小時候,肯定不會把當強盜視為人生理想一樣。
但命數這東西,誰也說不清,很多散修游歷天下,難尋好功法,偶爾遇到一冊厲害的,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開始瞎練。
結果練著練著,就把自己練成了邪修。
在苦木境這個神奇的地方,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發生的,長期接受陰邪暴戾的靈力,要影響修士的思維腦子,那再簡單不過了。
還有些“奇遇”。
什么上古邪物,陰毒法寶,邪靈惡神之類的,更是分分鐘能造出一個加強排的邪修。
就如世界有光就有暗。
邪修這個問題,自修行界誕生那一刻,就是不可能被祛除的頑疾。
之前就說,仙盟之所以任由鴻雁會這個黑市發展,也是給了下水道的邪修們一條路走,但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會按照規則行事。
做事顛三倒四,行為無端的邪修們,更是如此。
“之前本地哪有邪修?”
劉宅中,和如月一起愉快的戲水沐浴后,又換了套凡人衣服的江夏,這會正在接待來訪的石榴。
這紅眼小山怪這會興沖沖的。
它盤坐在江夏的桌上,對老江興高采烈的說:
“本怪剛從洪老兒那里回來,他倒是賊精,只給了本怪一些蛛絲馬跡的線索,說是京畿那邊有樁陳年命案,可能和云火洞有些關聯。
本怪今日休整一日,明日便去他那京畿城走一遭。
說來這事情也是奇了,本怪剛拿到云火洞的一些把柄,周遭第二日就有邪修作亂,這些日子鬧得本地修行界風聲鶴唳。
還有散修不幸蒙難。
今日更是發生了邪修在郡城當街刺殺凡人的事。”
石榴搖頭晃腦的玩著手中游戲機,按的啪啪響,頭也不抬的對江夏說:
“這些賊貨鬧的不像話的很。
本怪本以為這事上報給桃符院就能解決,但現在看來,等我收集好罪證之后,怕還得請明理院執法修士出手懲戒一番。
嘿,咱石榴這次,就要做些大事!
好好把它鳳鳴國修士圈震上一震。”
“不是說,你們桃符院有大監察過來嗎?”
江夏給石榴倒了杯靈茶,問到:
“雖說桃符院無執法之權,但一位大監察,想來掃清本地亂象,也不成問題吧?”
“哪有啊?”
石榴很不爽的打了個響鼻,說:
“本怪之前就給上官說過本地亂象,請上官協調院中大監察前來巡視,但上官應了許久,到現在也沒見動靜。
就如石 沉大海一樣,鬧得本怪也不知所措。
但巡查亂象的事,做都做了,總不能半途而廢,便只能自己先收集,到時候再把黑材料上交過去。
或許上官意識到事情嚴重,就會有所動作。
唉,都怪你們這個地方窮鄉僻壤,鳥不拉屎一樣的,奶奶不親,爺爺不愛。”
“是嗎?我怎么感覺不太對勁呢?”
江夏皺起眉頭,說:
“你桃符院內部體系,竟如此僵化嗎?不應該啊,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惡了上官,故意刁難你?
還有,這事居然能讓洪太守出手幫你,莫不是連著皇室?”
石榴點了點頭,對江夏做了個口型,江老板頓時了然,搖著頭,發出一連串冷笑,端起茶杯,譏諷的說:
“我卻是小看了這鳳鳴國王室,屁大點地方,成精倒是大得很,這二王子養私兵也就罷了,那位太子更離譜,直接和邪修有染。
仙盟法規里,莫就沒有針對這種情況的法條嗎?”
“有。”
石榴打游戲打累了,便丟掉游戲機,雙爪抱著茶杯,喝了口來自墨霜山的靈茶,那靈茶入口,便舒爽的石榴瞇起眼睛。
它用尖銳的聲音說:
“那太子狡猾的很,本怪上次去問他,他把自己撇的干干凈凈,嘴皮子厲害的很,但本地那云火洞呵呵。
之后,怕是要被拿出來當個雞了。
那梧桐女修,端的可憐,她之前和老四來見本怪,那衣服一脫,把本怪都嚇了一跳,那等傷口,真是駭人。
石豆那個膽小鬼,都嚇得捂住眼睛。”
很有正義感的石榴,想起許多天前的事,便憤憤不平的說:
“那云火道人真是惡賊,對自家弟子也下得去手,難怪婆婆總說,你們人族修士中的壞人,真能壞到骨子里去。
那賊人平日不修善德,偽裝的好,卻也瞞不過咱石榴法眼。
只待罪證收集齊備,就是它云火洞覆滅之時。”
嘴里說著狠話,石榴的爪子按著游戲機也越發大力,見石榴成竹在胸,江夏也不提這茬,探著腦袋,往石榴正在玩的游戲瞥了一眼。
然后,如觀棋老頭一樣,施施然的說:
“喲,石榴這是打上‘斗狼傳說’了,不錯嘛,有模有樣的,唉,你和誰在聯機玩呢?怎么光用輕拳重腿,集氣豆子都滿了。
為什么不用超必殺?”
“你好煩!”
石榴暫停了游戲,不滿的瞪了一眼打擾它游戲的江夏,又很得意的把游戲機拿起來,給江夏看游戲機背后那個古古怪怪的血紋。
它說:
“本怪得了這好耍的新游戲,總覺得一個人玩沒意思,石皮它們幾個太菜了,欺負它們顯不出咱石榴的本事。
便趁著沐休,去武陵國那邊,求了一位會刻靈紋的老大哥。
這稀罕東西,你沒見過吧?”
“稀罕,這還真沒有。”
出于制器師的本能,江夏的目光,一下子被那個扭扭歪歪的血色紋路吸引了,他摩挲著下巴,很虛心的向石榴請教道:
“這個靈紋,很像是你們精怪的天生靈紋啊,據說只有精怪才懂這個,我墨霜山之前也有前輩去學過。
但根本學不會。”
“那是,你們人族確實腦子好用,但有些東西,那都是緣分。”
石榴很得意的打了個響鼻,說:
“這天生靈紋,本就不屬天地間的任何一種文字,是咱精怪們天生天養的福分,自然是除了精怪之外,無人能懂。
更無人能用的。
你看我這個靈紋,就是請那位老大哥給刻的,人家在桃符院已經干了四十多年了,是老資格,馬上就要任職期滿,帶著收集的寶貝好物,回雁蕩池享清福了。
本怪現在就是在和它玩呢。
這大哥還挺厲害,本怪一時間竟打不過它。”
“它在武陵國?和鳳鳴國最少隔了五千里路”
江夏的眼睛一下子瞇起來,他伸手觸摸著那個靈紋,說:
“這東西,可以加強網絡信號?一下子加了五千里?這么神奇?”
“網絡信號?那是什么?”
石榴抓了抓光禿禿的腦袋。
它對這些自己不懂的東西,根本不感興趣,便說:
“這靈紋只是點靈用的。
我們在雁蕩池那邊,就用這種點靈的靈紋,隨便抓兩塊石頭,請人給點上,不管隔著多遠,只要還有靈氣,就能互相說話了。
鎮山婆婆說,你們人族的傳訊石,還是學咱們精怪的點靈術做的。”
“但它確實可以加強網絡信號不對,你根本沒開藍牙。”
江夏這下徹底被整懵逼了。
他明明看到,石榴的游戲機上的藍牙開關完全是關閉狀態,但兩個山怪隔著五千里路,卻依然能用個靈紋加持,就能聯機打游戲。
這TM到底是個什么原理?
喂,你們這是完全扭曲了物理規律啊!
信不信牛頓老爺子揭棺而起,揍你們兩個混蛋?
這個想法剛一出現,江夏就仿佛聽到了失去高光的牛頓老爺子,痛苦頹廢的抽著煙的樣子。
他用標準的倫敦音,對江夏說:
啊,是了。
苦木境這地方,確實不歸物理定律管。
不過江夏這一路走來,見得奇奇怪怪的事情還少嗎?
他的神經已經粗大很多了,待想通了這個,老江心里的糾結,一下子散開許多。
看了看石榴手里的游戲機,又看了看一臉見怪不怪的傻石榴,他臉上露出一抹姨母笑,溫柔的對石榴說:
“打不過啊?沒關系,來,我幫你打,你們兩個菜雞,就用拳腳對毆,不用超必殺,這游戲玩著還有什么意思?”
他一把搶過石榴的游戲機,后者靈活的跳起來,胖胖的身體一下子變得苗條,就如石像鬼一樣,蹲在江夏肩膀上。
它也很好奇,江夏嘴里說的那個“超必殺”是什么意思。
幾秒之后,石榴控制的那個魔改版,被改成修行界煉體者背景的人物,在江夏靈活復雜的操作下,向前揮拳打出一道狂暴血色龍卷風。
對手的施法者角色根本反應不過來,就被狂風吞沒。
在酷炫的音效和對手的慘叫中,一個大大的贏字,占滿了屏幕。
一擊秒殺!
“啊!這個厲害!本怪要學這個!江夏你快教我!這個好酷啊!”
石榴激動的抓著江夏的頭發,瘋狂的搖晃,像個暴躁的浣熊一樣,老江呵呵一笑,一臉孤獨求敗的表情,將游戲機遞給石榴。
他點起一根煙,正要說話,卻看到石榴將游戲機放在耳邊,似乎從那靈紋里,聽到了一些江夏聽不到的聲音。
“哈哈,那老哥心態爆炸了!還罵咱石榴作弊。”
石榴得意的叉腰狂笑,大喊到:
“從今天開始,這鳳鳴國,武陵國周遭幾千里,咱石榴就是斗狼之王!
江夏,你還愣著干嘛?
趕緊教我啊!
那老哥要再開一局。
它還押上了自己從桃符院領的法器,要和咱石榴決一死戰呢。”
“游戲什么時候不能打?你先讓你那老哥等一等,就說要辦正事,我那秘籍,你一時半會也學不會啊。”
老江說了句,石榴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抓起游戲機,用江夏根本聽不懂的山怪家鄉話,對對面吱哩哇啦的說了一通。
對方似乎不滿意。
但也懂身為桃符院監察,正事不能耽擱,便用很認真的口氣,和石榴約定了再戰的時間。
“搞定了。”
石榴關掉游戲機,那個血紋也立刻黯淡下來,它對江夏擺了擺爪子,說:
“老哥哥讓我辦完事后,帶著游戲機去它巢里,說要監督本怪不能作弊,到時候順路把石皮,石豆和石毛都帶著一起過去。
老哥說它那邊也有幾個兄弟,說游戲機很有意思,打算買上幾個。”
“喲,幾天沒見,你這生意開張了呀。”
江夏坐回椅子里,把從墨霜山帶回來的靈果,取了幾個,丟給石榴,后者一個后空翻,翅膀展開,很靈活的將果子接住。
盤坐在江夏對面,開始大吃起來。
山怪是可以吃東西的,而且它們消化系統異常,幾乎可以消化任何東西,不過它們沒有味覺,所以一般不吃凡人的菜品。
“也不算開張了。”
石榴嚼著靈果,汲取其中些許靈氣,舒服的瞇起眼睛,對眼前吞云吐霧的老江說:
“就是送了幾個給相熟的老哥哥老姐姐們,不過它們都說這東西不錯,昨天還有個魚鳧國的老姐姐,讓本怪準備三十臺。
她會差人過來取。
咱們山怪之間交流方便,又都會土遁,能在地脈穿行,往來方便的很。
本怪還打算,過段時間回去雁蕩池探親的時候,帶一些給鎮山婆婆耍一耍,婆婆對這些新奇事物,也是喜歡的。”
“嗯,我之前倒是小看了茉莉閑得無聊弄得這些東西。”
江夏看著桌子上的游戲機。
一種奇貨可居的念頭,瘋狂的在他腦海里翻滾,他從這“石榴快樂機”上突然發現了一個自己之前一直忽略的市場。
是的。
新的生意的味道。
散發著無盡利潤香氣的味道。
他看到了,另一片新的,任由他馳騁的商業藍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