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鎮山娘娘這一瞬呆若木雞,因為自她四百年前誕生時起,記憶中還從未見過父上如此憤怒。
石榴這個沒出息的,更是已經被嚇的癱成一團。
沒錯。
江夏是叮囑它最好把事情鬧大。
但石榴是真沒想到,事情最后會鬧大到這種程度...
“父上!”
鎮山娘娘沖過去,抓住石印,大喊到:
“為何如此憤怒?此事若行,便要引得仙盟警惕,細辛大娘娘不許我等與仙盟為敵啊,父上三思!”
“勿要多言!”
石印中傳出低沉如山的回應。
其中帶著不言而喻的怒火,那位山川之靈對自家閨女說:
“吾家囡囡與你數位兄長,立刻封禁南荒大地脈!不許進,不許出!踏平星谷前,無論何人,膽敢阻攔...
殺!”
“這...”
鎮山娘娘這會完全是一臉懵逼。
她無法理解父上的怒火源于何方。
但她不能違背父上的意志,便瞅了一眼石榴,又喚起靈氣,將快要消亡的黑云包裹起來。
然后便身形一閃,消失在神廟之中。
石榴也反應過來。
它抱著痛苦的黑云,拍打著發軟的翅膀,歪歪斜斜的沖出神廟。
一眼就看到在煙霧繚繞,群山環繞,靈泉涌動的雁蕩池中心神壇上,鎮山娘娘的十多位兄長,都已現身。
他們聚在一起,同時引動山神神力,就以雁蕩池為源點,鎖住了整個南荒大地脈,那些山神手臂上的靈蛇,這一瞬也仰天嘶吼。
帶起怪聲陣陣。
這動靜毫無疑問驚動了整個雁蕩池的所有精怪。
各種各樣的,怪模怪樣的精怪們從自己洞穴中探出頭來,一臉茫然的看著眼前的大場面。
這還沒完。
在大地脈被徹底鎖死,整個南荒進入空間封閉狀態之后,已有三四百年未現身的常山大神,將自己的神念化身,投射在雁蕩池上空。
天空流云纏繞在這通天巨人身上,又有藍色靈龍纏繞在山神左右。
這位山川之靈看向地面,所有的精怪們,不管是蘇醒的,還是沉睡的,都在天地感召之下飛快的聚集到雁蕩池大澤之上。
就連那位沒人喜歡的霧精大能云水娘娘,也化作一個捏著如意的年輕姑娘,鬼鬼祟祟的躲進人群里。
眼中滿是趁亂搞事情的光。
“群山在前,依為前驅。眾靈皆出,覆滅星谷!”
常山大神的虛影抬起手指,指向星谷方向,隨著祂低沉的聲音回蕩,大地在飛快的重塑。
不管是森林,峽谷,山川,河流。
一切的地形都在被快速塑造成寬闊大道,就從雁蕩池為起點,到星谷為終點。
一路開山裂石,斷水塑橋。
只是眨眼之間,一條貫穿南荒的大道,就被常山大神塑造出來,沒有一絲偏斜,如劍一樣,直指星谷。
“去。”
山川之靈的聲音,在偉力之下回蕩。
“去吧,把惡人...挫骨揚灰!”
“得令!”
跳的最歡,最喜歡搞事情的云水娘娘雖然還沒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但她依然第一個尖叫回應。
隨后便有應答之聲響徹天際。
這一瞬不管是小精怪,還是大精怪,都齊刷刷的轉身沖向星谷。
一路上還有更多的精怪加入其中。
就像是一道沖毀萬物的濁流,在不斷的膨脹。
它們中的絕大部分,都不知道今天發生了什么事,但常山大神已經發話了!
星谷邪修必須死!
每一個都得死!
不但要死,還要挫骨揚灰!
那便做吧。
反正每日待在雁蕩池也無聊的很,就當是起來活動一下。
趴在神廟上方的石榴,雙腿發軟的驚恐的看著這一幕。
它看著雁蕩池的精怪們匯聚成淹沒一切的海洋,順著大神塑造出的征伐之路,一路突進,又看到那些頂天立地的百丈山神們,從道路四周現身。
像是一個個從神話中走出的遠古神靈。
它們隨手抓起一道道地脈靈氣,化作云霧巨蛇隨行,趟平前方阻路一切。
它們也在這復仇大軍之中。
它們就是帶來毀滅的先鋒。
“太刺激了...”
石榴的嘴角都在抽搐。
它低頭看了一眼懷中虛弱至極的黑云,它輕聲說:
“看到了嗎?黑云,這大陣仗,可都是為了你們這些討厭的霧精,別死啊你!就算要死,也等到你親眼看到那些害你的惡人伏誅。
我這就帶你過去。
讓你親眼看看。
撐住!”
小山怪嚎叫一聲,帶著黑云沖入地脈,再出現時,已來到了嘈雜的,同仇敵愾的精怪大軍最前方。
喜歡搞事的云水娘娘這會興高采烈。
她好奇的瞥了一眼,結果看到了石榴懷中的黑云。
那是她的孩子!
出生時就被鎮山那個討厭鬼帶走了,但云水娘娘依然記得它,這個孩子很奇特,它出生時的霧氣就是黑色的。
在霧精之中很罕見,所以云水娘娘叫它黑云。
“我的孩子...”
云水娘娘的表情這一瞬褪去了所有喜悅與激動,她顫著手,從石榴懷中接過黑云,自家孩子輕薄的像是隨時都會被風吹散。
這一瞬,搗蛋鬼娘娘,總算知道為什么常山大神會如此憤怒。
她也感覺到了那種憤怒。
那種血裔被傷害的憤怒。
那種該身為母親的憤怒。
“啊!”
凄厲的嚎叫,這一瞬在精怪的海洋之上回蕩,而在下一瞬,整個天地之間,都有濃郁而陰冷的霧氣降生。
云水娘娘也像是披上了罕見的陰森戰妝。
她如白霧幽靈一般,在森冷的面頰上,已有跳動的陰霾。
“孩子,別怕。”
她輕聲說:
“阿媽這就為你...報仇!”
黑云遭遇的事情,很快就被碎嘴的精怪們互相傳遞,很快,這支精怪大軍就再無嘈雜,那些怪模怪樣的家伙們一個個沉默起來。
那種沉默的同仇敵愾,飛快的被勾勒在一起。
形成了這苦木境中,最讓人恐懼的一股力量。
“轟”
天際盡頭,黑暗彌補的天空之上,有無數道璀璨的天火,如流星雨一樣撕裂天際,轟入星谷大地。
那些火焰滔滔。
只是一瞬,便將整個方圓數千里的星谷,盡數籠罩。
那肯定不是自然界能誕生的火焰,那是精怪們的另一位仙靈大能的憤怒。
天下萬火之主。
仙靈京墨,苦海大能。
祂一向自由,隨心所欲的做事,性格也爆如烈火,對任何惡意都是睚眥必報,顯然,今日的精怪之怒中。
京墨大神,同樣不會缺席。
而單純的石榴以為,精怪們鬧出這么大陣仗,就是為了給被傷害的同族復仇,確實,這是其中之一的原因。
但不是全部...
“京墨,隨吾來!”
在低級修士們根本感知不到的神念交流中,常山大神對同伴發出了邀請。
“吾等兩人,前去中州,找它仙盟,要個說法!”
“去仙盟作甚?你是睡覺睡多,糊涂了嗎?”
另一個聲音以神念回應。
祂的聲音如燃燒的火焰一樣,充滿了暴躁的力量感,相比常山大神那很有節奏,如大地般穩重的語氣姿態,這位大神就更喧囂的多。
祂大喊到:
“仇人就在南荒!就在凄煌谷中!你我合力,今日把那黑心的陰符老兒埋葬于此!誰能擋我們?誰敢擋我們!”
“吾已鎖住地脈。”
常山大神回應到:
“那惡人跑不了!先去中州,陰符公背后,有人支持...吾等要復仇格殺,先得求得大娘娘許可。”
“也是,也是。”
京墨沉默幾息。
“大娘娘若不許,我等兩人再怒都沒用,但大娘娘自從與那浮石結為道侶后,這胳膊肘,就一直往外拐。
這果真就是嫁出去的女兒...”
“勿要多言!隨吾來!被大娘娘聽到...不得了。”
京墨大神的吐槽抱怨,很快被常山打斷,下一瞬,兩道流光自南荒升騰,一赤一黃,飛入天際,轉瞬不見。
“夫子!南荒大地脈被鎖住了,常山大神發瘋了。”
“夫子,夫子!出事了,兩儀微塵山地脈失控,靈山塌陷,死傷慘重!昆侖派靈山挪移,欲要化作山神降生。
那邊已壓制不住!”
“夫子!西海急報!鎮魔塔地脈錯亂,三層之下惡囚已有暴動!罪淵,罪淵那邊也有...”
“夫子!事情大條了!北境憾地山移位,墜星澗垮塌,憾地妖圣帶大軍出北境,朝著一片混亂的萬獸宗打過去了!”
“夫子!西海龍宮的三個大海眼海水倒灌,麟主大圣不愿出手,眼看著就壓不住了。”
“夫子...夫子...”
中州靈域,欽天院本部。
七層摘星塔大廳中,平日里一派氣度悠然的高功們,這會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個個顧不得氣質風度,抓著傳訊符就往大廳沖。
苦木境五洲之地各處都有壞消息傳來。
好像一瞬之間,整個天地都亂起來了一樣。
他們各自喊著壞消息,圍著大廳中坐在太師椅上一位青衣老者,并且稱呼他為“夫子”,這個稱呼在欽天院可是真正的敬稱。
只有一人有資格用。
“夠了!”
大概是被煩的不行,欽天院院主,苦海大能徐夫子一掌拍在旁邊桌上,結果用力過猛,把那星海石做的漂亮桌子拍的粉碎。
心愛之物被毀掉,讓徐夫子心疼的壽眉都在抖動。
他瞪著眼睛,往四周看了一眼。
大廳立刻禁聲。
“慌什么慌!”
夫子擺出一副臨危不亂的樣子,捻著長長的白須與壽眉,又抓起手邊的金蟬拂塵。
冷聲說:
“爾等可都是忘了?我欽天院只管與星陣秘境有關之事,這監控天下大地脈,是我等應它桃符院委托做的。
此時有急事爆發,爾等不去找他兵多將廣的莫蟬衣,跑來找我枯守摘星樓的徐三醒作甚?
莫不是要我這一把年紀,誰知道啥時候要歸天的糟老頭子,跑過去和常山,京墨兩個混球打生打死不成?”
“去去去,都滾都滾!圍在這讓老夫煩得很!”
徐夫子甩了甩拂塵,大罵一句。
周圍高功一個個低頭不敢多言,弓著身子退了出去,待他們退到門口,又聽到徐夫子沒好氣的說:
“還有老夫這心愛的書桌!損失都算在爾等頭上,快去墨霜山,找劉楚小兒,再為本修訂做一張。
錢,你們出!”
一眾高功不敢多言。
彼此對視了一眼,自認倒霉的退了出去。
安靜下來之后,徐夫子無奈的嘆了口氣,揉了揉額頭,又抬頭看著摘星樓大廳上方,懸浮的那個苦木境五洲之地的渾天儀。
代表南荒大地脈的線條上,已有紅光跳動。
同樣的紅光,遍布整個渾天儀四處,就像是世界大戰的警告一樣。
“唉,到底是粉飾太平。”
夫子站起身,背負著雙手,青云浮現托著他悠然升空,到渾天儀旁邊,他看著眼前不斷亮起的光點。
輕聲說:
“到底是水月鏡花,看著平靜穩固,實則稍有異動,就會天下大亂...常山啊常山,你這是示威呢。
是要逼迫浮石道祖,給你們精怪一個說法。
但...
又有何用呢?
陰符公所做之事,可是你們細辛大娘娘親口同意過的,確實是損天道之事,然...
天道已死。
我輩螻蟻,死中求活。
又為之奈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