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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5.告別

  “藏陀,加把勁!”

  雁蕩池的精怪們沖進星谷,大肆屠殺的時候,壞石榴還給身邊這那獨眼山神拱著火。

  大喊到:

  “這也是害了黑云的惡人,使勁踩,別留力!”

  憨厚的藏陀山神聞言點了點頭,又抬起大腳,猛地落下。

  轟的一聲,在江夏眼睛抽搐的注視中,周圍百丈之內的大地,被這蠻力山神輕松踩碎,但隨后,它又抓了抓光禿禿的腦袋。

  這個動作又立刻引發了一場小型地震。

  它對石榴說:

  “這個,有些咯手,踩不死。”

  “那就踩成重傷,然后交給我朋友處理。”

  小山怪紅眼睛里閃耀著怒火,大喊到:

  “咱們別浪費時間,前面還有好多蟲子,等著你去踩呢。”

  “好。”

  獨眼山神應了一聲。

  又抬起大腳,猛地踩下,就這么連續踩了十幾次之后,在老江和山秋明默然的注視中,那無常惡鬼周遭已經布滿了剝離的黑色煙氣。

  就像是一顆黑橙子,被榨汁機壓碎一樣,惡心的汁水灑的到處都是。

  那些剝離的黑氣,還纏繞在山神藏陀的腳上,就如攀附寄生的蛇,不斷的試圖朝著藏陀體內鉆去。

  這讓大山神暴怒的甩動拍打,讓周圍地面不斷起伏,就像是沙丘搖晃。

  “群山,幫我!”

  藏陀甩不掉腳上寄生的魔氣,便揚天吼叫一聲。

  下一瞬,被它踩碎的大地重新合攏,在那天地偉力的升騰中,那些黑色魔氣飛快的被地面汲取,又在一聲低沉的悶響中,爆裂成渣。

  連帶著那陰魂之軀都被踩碎的無常惡鬼,也被來自常山大神的天地偉力洗刷了一遍。

  就如黑云之前被洗刷過的樣子。

  那黑乎乎的無常飛快的被褪去黑氣,又恢復了之前的樣子,可惜,洗滌染身魔氣的代價,是這些靈體將近消亡。

  陰魂教邪修們不知道用什么辦法,將魔氣注入這些靈體,讓它們進入“入魔”的狀態,魔氣污染了它們每一寸神魂。

  除非有元神逃遁,還能保住一命,但這個無常顯然是被魔氣強行突破境界的,它根本不可能修成元神。

  換句話說,它已經死定了。

  或許消亡,就在之后十幾息內。

  “唰”

  狂風卷起中,狼妖劉慧,帶著淮安公出現在這處平坦大地上,土地公這會虛弱的很,因為鎮山娘娘她們鎖住了大地脈,讓土地公根本無法進入大地。

  他又遠離自己的“轄區”,香火愿力傳不過來。

  兩相壓制下,讓淮安公就如生了場大病一樣,但這白胡子土地這會興致卻極高。

  他已看到了雁蕩池精怪傾巢而出,又有兩位仙靈助陣,星谷邪修的覆滅就在今日,這已足夠告慰自己老友的在天...

  淮安公心中那股暢快還未消化,在被狼妖帶來時,卻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地上,正在消散的那個靈體。

  他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

  但仔細去看,依稀還能看到那破爛衣服,本該是一襲青色官袍。

  他披頭散發的,臉上消瘦異常到皮包骨頭,就像是一個被折磨了十多年的囚徒。

  但從那臉頰依稀能看到他之前的模樣。

  “弘毅啊!”

  老土地悲呼一聲,手腳并用,連滾帶爬的撲到那消散的靈體身邊,將自己的棗木棍和青玉煙桿都丟到一邊。

  他跪在那里,顫抖著雙手,將眼前即將消亡的靈體抱起。

  那張蒼老的臉上,盡是掩飾不住的痛苦。

  “弘毅,你睜開眼睛啊!是我啊,是二狗我啊!弘毅,你說句話啊!”

  淮安公這會語氣悲愴,心中就是大起大落。

  明明見到了自己以為十多年前就死去的老友,但偏偏再次相見時,老友已靈基潰散,將消散于天地。

  這一再會,便是訣別。

  他與這曾經的鳳陽城隍,在活著的時候,就是從小相識,一起長大,他沒本事,只能留在家鄉做個釀酒師。

  而好友蔡弘毅則讀了圣賢書,入朝做官,直到年老去職。

  待回到家鄉時,曾經的兒時好友饒是鄉音未改,卻已都是兩鬢斑白,相逢卻也未有尷尬,還是還如多年前那樣,說說家常。

  用的就是二狗親手釀出的好酒,聽的就是弘毅多年見識得來的故事。

  這是友情。

  弘毅早于二狗逝世,好友悲痛欲絕,在弘毅墓前砸了自己的釀酒器具,之后郁郁寡歡兩年,也隨著弘毅一起離去。

  但兩人的友情卻并未在此終結,死亡只是新的起點。

  弘毅被征召為鳳陽城隍,而二狗多年積德行善,在本地名聲極好,也被喚做土地。

  兩人竟又如此有緣分。

  在死后亦能同地為官,庇護一地生靈。

  然...

  弘毅遇險,被妖人刺殺劫掠,帶入星谷惡地,以魔氣灌靈,而二狗以為老友身死,臥薪嘗膽十數年,只為了給老友報仇雪恨。

  現在,如今,卻又是這么個場面。

  實在是不知該讓人笑。

  還是該讓人悲。

  “二狗?”

  在淮安公的悲泣聲中,被他抱在懷里,靈體已虛弱到極致的蔡城隍,終于在彌留之際,睜開了眼睛。

  他如做夢一樣。

  看著眼前垂淚的老友,本是痛苦至極的臉上,竟也浮現出一抹笑容來。

  “我卻是,卻是沒想到,淪入地獄十多年后,竟還能再見到好友相送...咳咳,莫哭,莫哭,二狗,你能來此,我便知你這些年是如何過的。

  我拖累了你。”

  蔡城隍用虛弱的聲音說:

  “你本不必如此的,這也是我命中該有的劫數。”

  “胡說什么呢!”

  淮安公擦了擦眼睛,他大喊到:

  “我以為你死了,這才給你報仇,若是知道你尚未死去,被賊人折磨,我就該早早的上告仙盟,才不至于讓你生受如此痛苦。

  是我對不起你,弘毅。

  是我太廢物了,太沒用了。”

  “不是的,不是的。”

  蔡城隍的靈體已化作金光點點。

  在最后時分,他身上僅剩下的一些香火愿力,也在飛速垮塌開。

  “二狗,多余事我已不放在心上,今日之去,于我而言,也是解脫,只有一言相告,你要用心聽,記住。”

  城隍抓著淮安公的手,咬著牙,對他說:

  “離了桃符院...別去升遷!切記,哪怕做個孤魂野鬼也好,若能離苦木境,也莫要猶豫...多的事,不能再說,怕連累你。”

  “不能告訴淮安公,總能告訴我吧?”

  老江走過來,蹲在地上,對蔡城隍說:

  “我這人不怕麻煩,星谷覆滅也是我一手引動,天生麻煩精,也是知道這一輩子安穩不下來,還請城隍爺如實告知這陰魂教之事。”

  “嗯?”

  蔡城隍疑惑的看了老江一眼,又看向自己的老友,老淚縱橫的淮安公對他點了點頭,快要消散的城隍爺猶豫了一下。

  便抬起手,最后一縷香火愿力匯聚成一團金光。

  被老江握在手中。

  下一瞬,城隍爺該對他說的那些,便化作神念密語,傳入識海,讓老江面色微變。

  “唉,生在此界,是幸,亦是不幸。”

  蔡城隍的身體消散開,如漂亮的金色光點亂舞開來,他看著自家老友,在臨終時還能有好友相伴,讓他心中再無遺憾。

  最后的聲音,也如告別一般回響起來。

  “我為官時,曾引邪修入國朝,雖那時也被奸人蒙蔽,但做錯了,就是做錯了,也該我受此惡刑。

  折磨多年,已是判罰。

  我這一生,毀譽參半,已再無留戀,只是二狗,牽連于你,我心不忍,若還能有來世,必當牛做馬,結草銜環,償還恩義。

  切記切記。

  莫要去西海...

  離那里,越遠越好。

  好想再和你飲一杯青花酒,好想再回少年時...別了,老友。”

  “嗡”

  最后一縷靈軀也化作金色光點升騰,跪在那里的淮安公傻呆呆的看著懷中升起的光,下一瞬,痛徹心扉的吶喊在這里回蕩開。

  看著那老淚縱橫的土地爺。

  顧淼感覺鼻子酸酸的,便躲進了如月姐懷里,而一向不怎么理解人族情感的小石榴,這會也想起自己那將離去的好友黑云。

  竟也如人類一樣,蹲坐在石頭上,揉著眼睛。

  可惜。

  精怪是不會哭的。

  山怪根本沒有淚腺,但這并不妨礙它很戲精的表達心中悲傷。

  “小小一個山怪,還學人家哭,你哭的出來嗎?”

  老江叼著煙,慢悠悠的走到石榴身邊,很毒舌的說了句。

  “你管我!”

  石榴這會心中難受,扯著嗓子喊了句:

  “信不信我讓藏陀踩死你!你這壞心腸的混蛋!”

  “別生氣嘛。”

  老江哈哈一笑,俯下身,低聲對石榴說:

  “南荒巫師有血契靈獸,你知道吧?”

  “嗯,知道。”

  石榴不開心的說:

  “那和我有什么關系?我又不是靈獸。”

  “不不不,和你無關,但和黑云有關。”

  江夏低聲在石榴耳邊說了幾句,小山怪的表情立刻變得古怪起來,它扭頭瞪著江夏,有些畏懼的說:

  “行不行啊?還從沒有精怪嘗試過這樣...”

  “行不行,得試了才知道。”

  江夏扭頭看了一眼盤坐在不遠處的黑曜石山神,他眼中浮現出一抹寒光。

  他說:

  “現在嘛,咱們還有正事要做,看在大家心情都不好的份上,就讓藏陀帶著我們幾個,去踩死幾個邪修出出氣吧。”

  “嗯,說的是。”

  石榴這會心中悲傷散去一些,便拍著翅膀飛起來,落在江夏肩膀上,又扭頭對藏陀大喊到:

  “笨藏陀,別睡了!起來踩人啦!快點,再不去邪修就要被殺光了!”

  石榴大喊大叫的同時,老江瞥了一眼心神悲愴的淮安公,他從納戒里摸出傳訊石,注入靈力,放在嘴邊。

  對另一邊低聲說:

  “老馬,星谷‘地產’已準備完畢,這事順利的出乎預料,形勢一片大好,原定計劃提前,現在帶上東西。

  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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