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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9.初逢的離別

  就像是給驚喜一樣。

  在老江已經預感到不妙的情況下,隨著眼前土地公運轉香火法術,兩道虛幻的魂魄,也出現在江夏身前。

  一男一女。

  男的穿一身小富家翁的長衫,女的穿著麻布長裙。

  兩人都兩鬢斑白,看著有四五十歲的樣子。

  雖已成魂魄。

  但還保留著那富家農人特有的淳樸與緊張。

  他們被喚出來一瞬,那女子就注意到了江夏,她那慈祥的臉上露出一抹激動,緊緊的抓著丈夫的手,朝著眼前有些不知所措的老江呼喚了一聲。

  “梓恒,是你嗎?孩兒,是你嗎?”

  “這...”

  江夏這會心里翻江倒海。

  一向冷靜的心智,也遭受強烈沖擊。

  心說這施睿和淮安公,還真是有本事,竟然在這星谷之地,找到了江書生于多年前病死的父母生魂。

  之前土地公就說過這事。

  那時被老江推脫掉,但現在看來,這命數之事,當真是奇妙的很。

  有些事情,你就是躲不開的。

  “孩子他娘,莫哭莫哭。”

  相比激動的江母,江父的反應要好一些,雖然也是很激動,但他一邊滿臉笑意的打量著眼前江夏的修士打扮,對身邊妻子安撫道:

  “你看咱家孩兒,如今也是修士了,像模像樣的,也是一生無憂的仙人,這可比那少年時,一心死讀書想要做官好太多。

  我就說了,咱家梓恒天生有福,你我還能與咱家孩兒相見,已是老天爺恩惠,莫要哭了。”

  江夏聽聞此言,心中頓時五味雜陳。

  雖然不知道施睿和淮安公是怎么找到他們的。

  但能出現在星谷這個地方,代表著江父江母死后這幾年,肯定過的絕對算不上好。

  他雖不是江梓恒本人。

  但眼下這情況...

  “爹,娘,是孩兒不孝,孩兒無能,讓二老受苦了。”

  在傻妖怪劉慧詫異的注視中,一向剛強的老板,這會撩起衣袍,如真正傳統的書生修士,向前雙膝跪倒,以頭觸地。

  他說:

  “今日相見,才算圓了孩兒心中苦楚,爹娘也莫要再擔心,孩兒如今也是做出了一番事業,也為江家尋得一位好媳婦...

  劉慧,去把如月接來,給我家父母好生看看。”

  “哦。”

  傻妖怪這會不敢耽擱。

  急忙轉身走出幾步,摸出傳訊石,就給如月唧唧哇啦的說了一段,不多時,隨著藏陀山神的地脈搬運,如月和顧淼也出現在此處。

  如月有些緊張。

  這會還專門換了身更得體端莊的長裙,又在顧淼的催促下,走到江夏身邊,由老板將她介紹給江父江母。

  如月那出挑的相貌,以及裝出的溫柔賢良,讓她一出面,就立刻引得二老贊賞不已,也為自家傻兒子能有如此福運而欣喜。

  趁著二老和如月說話的時間,江夏點燃一根香煙,走到施睿身邊。

  他眼神復雜的看了一眼三王子,心中并未有什么責備,或者嫌棄他和淮安公多管閑事,或許是命數如此。

  老江眺望著視線盡頭,在天火墜落中被點燃的星谷大地,在那火光中,還依稀能看到百丈山神們在四處追索屠殺。

  這一瞬,他有種感覺。

  就像是當初鴉先生離開時,告訴他的那樣,人都有命數,外人不可干涉,這一行來星谷,雖說是應了崔城隍的請求,是處理手尾。

  但或許,也是命中指引。

  若他不來這里,不引發今日之事,江父江母的下場...

  “隨行的山神用神力洗刷了你父母身上的魔氣,但和之前的蔡城隍一樣。”

  施睿嘆了口氣。

  伸手在江夏肩膀上拍了拍,以師兄應有的姿態,對師弟說:

  “多和二老聊一聊吧,他們的時間不多了,淮安公說,魔氣雖祛除,但魂魄靈基已損,怕是入不得輪回。

  今日一別,就是永別了。

  心中有話,萬萬不可藏著,就趁今日這老天垂憐,都與二老說一說,莫要留下遺憾,以后影響心境。”

  “嗯。”

  江夏沉默的點了點頭,又回頭看了一眼,江母一臉慈祥的飄在如月身邊,和面色緋紅的秘書小姐說著話。

  而江父則鍍著四方步,以魂魄特有的虛幻,往江夏這邊走來。

  “我就不打擾了。”

  施睿對江夏說了句,又回頭對江父點了點頭,然后收起自己的戰甲,往外圍走了走。

  “孩兒,我與你娘離去這幾年,你可過得好?”

  江父笑瞇瞇的問了句。

  看得出來,他神態很欣喜,絲毫沒有要煙消云散時的苦楚,這魂魄平和的不可思議。

  哪怕遭受了邪修虐待多年,但這會眼見孩兒在前,竟沒有一絲一毫的怨氣散發出來,更沒有化作厲鬼的征兆。

  顯然,在他夫妻眼中,抓住最后一點時間,和孩子說說話,要比復仇什么的重要多了。

  “不瞞你說,父親。”

  江夏丟掉煙頭,回身溫和的對江父說:

  “孩兒這幾年,過的可是慘得很,若父親想聽,孩兒就為你說一說。”

  “嗯,說吧說吧。”

  江父哈哈一笑,與江夏站在這處山崖邊,遠眺前方,他說:

  “我與你娘這幾年的日子沒什么好說的,被那些壞人捉來,又被染了污物,整日混混沌沌的,幸的我家孩兒前來相救。

  說吧。

  讓為父聽一聽,我家孩兒這幾年的故事。”

  “唉,爹娘逝去后,孩兒有段時間魔怔了,就以為是身染惡鬼,才鬧得咱家厄運連連,便腦子一熱,把爹娘留下的家產,送給了鎮外廟中的壞和尚...”

  江夏便開始由著記憶,將過去的事,一樁一樁的說給江父聽。

  沒有任何隱瞞。

  那些落魄,那些危機,那些蠢笨,那些無能與廢物。

  他將江書生的經歷,當做自己的經歷來說。

  又說了去廢土,回來斗倒如意坊賊人。

  又是怎么加入墨霜山,還有自己那個糊涂師父,還有鳳鳴國邪修之事,以及這次的南荒歷練。

  說著說著,江夏突然感覺到,身邊江父的魂魄變得更虛弱起來。

  他回過頭,就看到江父坐在石頭上,還維持著那副笑瞇瞇的聽故事的慈祥樣子,但身體已經開始潰散。

  白色的光點如被風吹走的風沙一樣,從魂魄中消散開,像極了一個即將消亡的砂石雕塑。

  “我兒的故事倒是精彩,看到我兒如今已做的如此事業,又有良人相伴,為父心中最后擔憂也煙消云散了。”

  江父捻著短短的胡須,對眼前江夏說:

  “以后的路,就得我兒自己走了,為父沒什么本事,也說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我兒要記得仙門收你的恩惠。

  以后要尊敬你那師父,如敬重父母,以后我兒也莫要再做如此冒險之事。

  早日與如月姑娘成親生子,延續我江家血脈。”

  “嗯。”

  江夏并未反駁。

  他向前一步,跪在那里,伸手握住江父將消亡的手,他認真的說:

  “我會過好這一生的,就用父母所賜江梓恒這個名字,過好這一輩子,或許不如父親想的那么光明正大。

  但一定不會辜負來這世間一遭!”

  “嗯,這就好,這就好。”

  江父以釋然的笑,看著眼前江夏,在整個身體都潰散的那一瞬,他張開嘴巴,輕聲說:

  “亦不必自稱江梓恒,孩兒,你就是江梓恒...”

  “嗯?”

  江夏頓時瞪大眼睛,他還想詢問。

  但眼前已再無江父的身影,只剩下一團白色光點,隨風吹向天際,他回頭看去,江母也對他揮了揮手,如告別一樣。

  和江父一樣,化作白色光點消散于此。

  他們知道了。

  老江這一瞬心中復雜至極,江父最后的一句話,如利劍直刺他心靈,很顯然,這對農家夫婦并不如他人想的那么蠢笨。

  他們對自己那個做事不成的廢物兒子很了解,他們或許已經知道江夏重生的真相。

  他們在最后時分,卻沒有選擇揭穿這個秘密。

  而是選擇原諒了他。

  在消亡前,親口承認了他的身份。

  讓他從一個借尸還魂的孤魂野鬼,真正成為了江夏江梓恒。

  或許他們也知道,自家兒子那個情況,在遇到被丟進廢土這樣的絕境時,根本不可能活下來。

  但畢竟,江夏回來了。

  他們的孩子還活著。

  和以前一模一樣,而且更有出息了,哪個父母,不是如此望子成龍呢?

  江夏又救了鳳鳴國如此多的無辜亡魂。

  他也救了他們。

  因果至此,一報一報。

  跪在那里的江夏這一瞬心中百轉千回,又似是感覺到一陣發自心底的輕松,好像是欠了一大筆債,終于還清。

  他呆呆的維持著那姿態,就在那里。

  如月想要上前扶起老板,卻被趕過來的山秋明阻止。

  見多識廣的老山,看著江夏的背影,感受著江夏周身越發活躍的靈氣,他低聲對如月說:

  “這是因果銷償后的天地反饋,對高階修士而言,只是了卻心魔念,但對于江老板這樣的低階修士,卻是可遇不可求的機緣。

  他身邊那些青色的氣流,那是功德氣!我以為那只是個傳說,沒想到,今日居然親眼看到還有功德氣降世。

  看來咱們今日做的這些事,已被上蒼有感,乃是真正的功德好事,咦...”

  山秋明的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到一陣氣流加身。

  他低頭一看,一股如江夏身旁相似的青色氣息卷在身邊,讓老山一臉驚喜,他當即盤坐在地面,運轉起龍虎功法來。

  又對同樣被青色氣流包裹的如月說:

  “快,運轉功法,這些下品功德氣存不住的,亦不能用來制作法寶法器,在它消散前,快把它融進體內修行。

  有它在,你突破境界時,就不那么容易被邪念惑心了,這可是天大的機緣!”

  “呀!”

  兩人身后,叉著腰的傻妖怪也發出一聲驚呼,它倒是沒有將功德氣融入體內,而是將它一口吞下。

  結果眨眼不到,劉慧的反曲型雙腿,就在難忍的酸麻中,被重新塑化,只是一瞬不到,那古怪的反曲雙腿,就被塑成如人族修士一樣的細長雙腿。

  只是腳部還是肉墊爪子。

  但即便如此,已是意外之喜,它的化形之路,被直接向前推了一個小境界。

  “這就是老板說的,做好事終有回報嗎?”

  傻妖怪一臉驚喜的拍打著雙腿,它看了一眼江夏,心中想到:

  “嗯,那以后本妖就要多做好事啦!”

  墨霜山中,尚同峰,長老居所。

  剛美美的洗了個澡的施妍,正打算躺在床上繼續刷劇,結果剛躺在那里,就感覺到一股青色氣流從天而降,正罩在自己頭頂。

  把那一頭長發,都染成青色,好像是帶了個古怪帽子一樣。

  “這...功德氣?”

  施妍瞪著大眼睛,有緋色星點跳動的瞳孔里,盡是茫然與懵逼,她什么都沒做啊!

  怎么會突然有縷功德氣落在腦袋上?

  苦木境有多少年沒有功德氣現身了?

  這是...

  這是天上掉餡餅了?

  還砸在自己頭上了?

  好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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