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楚自己跳進罪淵,把周圍所有人都震懾住了。
明理院執法們對這罪淵最是了解,苦木境中關于此地的傳說更是汗牛充棟,人人都知道這罪淵不是好地方,就如那無間魔境。
落入其中怕是要比身死道消更可怕的事。
找死也不是這么個找法。
但偏偏,這修士就那么直接了當的跳了下去,快到其他人攔都攔不住。
“罪不至死啊...”
執法長阿虎悵然若失的在懸崖邊收回手來,手中只有一片被扯碎的衣袍,他往身后掃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天空。
最后看到趴在旁邊望著罪淵悲泣不已的施妍。
夯直的漢子想要安慰幾句,但最終只是動了動嘴唇,卻再沒說話。
有什么好說的?
這場面一看就知,聽劉楚之前的話也能尋出味來,他是知道自己壞了封印,釋放了大魔頭,觸犯仙盟大忌,為了不連累宗門同伴,在此地以這種方式明志。
自己把這大惡之事扛了下來。
當然,事情沒這么簡單的,仙盟事后肯定對墨霜山還有追責,不可能人死了事情就了了,但如今情況還能再做什么呢?
入魔嚴重的墨君,肯定是要被關入鎮魔塔的。
墨霜山失了掌門,又失去了長老,接下來的日子注定不好過,衰敗已近在眼前,難道還能再把這些弟子們也放逐出去?
說到底,苦木境眾生欠著墨家仙門一份情,是不能對墨霜山這樣的仙門傳承下死手的,更不至于去滅了人家的門。
再聯想到院主之前語焉不詳的描述,今日西海之事,怕還有內情呢。
阿虎搖了搖頭。
思索這些事情,讓這個純粹的煉體者壓力極大,再者說,執法長今日心情也不好,自家最看重的弟子楚天穹現在還生死未仆呢。
“不許過來!”
眼見阿虎朝著騶吾車這邊過來,大師姐握緊拳頭,擋在身前,在身后車上,三寶正把各種靈丹往幾近昏迷的掌門嘴里塞,和不要錢一樣。
顧淼和乾鐸也在手忙腳亂的幫忙。
至于老江。
他手持玄天劍器,大步上前,站在大師姐身旁,朝著眼前這些執法大喊到:
“你們這些仙盟惡徒,把我家師叔都逼死了!還想作甚!”
老江雙目圓睜,臉色憤怒,握著劍的手抖動不休,一副年輕人的暴怒之態,手中斬天劍也已拔出小半,雪亮的鋒刃帶著威道殺氣,護住身后寶車。
“小小年紀,牙尖嘴利,還學會倒打一耙。”
阿虎冷漠的說:
“你小子身上的事還沒完呢!事后免不了要往明理院走一遭,也莫要說什么是我們逼死了你家師叔。
我知道,你們做這事是為了救你家掌門,我個人也挺佩服你們。
但規矩就是規矩。
讓開!
墨君觸犯法條,毀去封印,這鎮魔塔里已有他的一處‘雅間’在了。”
“噌”
老江利刃出鞘,大師姐也抓起戰矛。
“來嘛。”
江老板冷笑著說:
“且看你們有幾分本事,能帶走我家掌門!狗屁的仙盟,真當我們怕了你們不成!”
“哐”
似是為老江這狂悖之言助威,在他說完之后,罪淵天際之上,也有怒吼傳來。
一眾人仰起頭來,就看到黑云消散,天際豁然一空,好似引下光斑點點,在陰霾的光中,陰 符公的餓鬼道化身如陽光之下的積雪,于空中融化。
攝靈道力也片片碎去,真如破碎的玻璃四處飛舞,看的阿虎面色驚愕,空中那一桿惡鬼靈幡欲遁逃,卻被大師兄墨長卿一把扣住。
靈物發出刺耳嘶鳴,喚引陰寒怨鬼飄蕩出來,欲作反擊,卻被周天魔氣輕輕一卷,就再不見了蹤影。
“哈哈,陰符老兒被逼得自爆了分身,我墨家天下無敵!”
江老板哈哈大笑著揮舞著手中靈劍,狐假虎威的朝著眼前阿虎威脅到:
“我墨家今日有十三先賢于此,你們明理院又有幾個苦海啊?莫要多說饒舌,惹得我等怒極,先在這里屠了你們!”
“是嗎?”
阿虎看著眼前這個小混蛋,手指捏的咔咔作響,恨不得現在就沖上去錘他一頓。
但老江說的也沒錯。
這會算紙面實力,有墨家十三大魔頭在這里,仙盟確實是落于下風,如果這墨霜山一眾人下定決心要反了仙盟,真打起來,己方是吃虧的。
“嗯?”
阿虎猶豫之間,一個聲音在眾人不遠處響起,帶著一股子豪爽大氣,語氣中也多有疑惑。
“本尊剛才是不是聽到有人說要反了仙盟?還放狠話說,要屠我明理院?”
精赤著上身的明理院院主第五流離臭著臉,手里還提著個慘叫不休的怪異魔君,朝著這邊走來,待走出七步后,手指就那么輕輕一捏。
“咔擦”
從罪淵里沖出來的魔君就被荒古神力捏碎開,不但是軀體血肉化作齏粉,就連元神都被捏成一團黑光消散。
“誰要屠我明理院?”
第五流離仰起頭,看向沉魚,說:
“是你?”
“我...”
大師姐很想硬氣的回懟一句。
但她的嘴巴和她的想法顯然不一樣,硬氣的話怎么都說不出來。
不是說大師姐慫了。
只是眼前院主帶來的壓迫太甚,這純走體修之道的大能已到“力”之大道的巔峰,一雙虎目掃過來,就讓沉魚感覺像是背了山在身上。
每一塊肌肉都在抖。
每一息的壓力都在翻倍增強。
讓沉魚苦不堪言,兩息之后,連朱厭星相都被逼了出來,那紅頭白身的大猴子憤怒吼叫,卻依然敵不過仙尊施加的威懾壓力。
“呸!堂堂院主,欺負女子倒是有一手!”
老江今天像是吃了炮仗,嘴炮全開。
提著斬天劍上前一步,隔斷了第五流離和沉魚的目光對視,結果下一瞬,那股壓力就加在了他身上。
“砰”
老江左臂義體驟然爆開,零件散落的到處都是。
“本院主啊,不但會欺負女子,欺負男子也很有一手呢。”
流離院主看著臉色漲紅的老江,背負著雙手,哼了一聲,說:
“阿虎說的對,你這小子身上的事還沒完呢,趁著我明理院鎮壓罪淵的時候,把西海攪得一團糟。
這事之后再和你算...”
“啪”
流離院主正要呵斥幾句。
結果話還沒說完,周遭海水便涌動起來,化作數百流水重拳,帶著水靈之氣,從四面八方打向這煉體仙尊。
后者不閃不避,只是左腳向前狠狠一踩,就把升騰起的水拳壓制粉碎掉。
但這個動作,也斷了他對老江和沉魚的壓制。
有流水匯聚于老江身旁,在一瞬塑造 出一個黑衣女子的形象,看不真切臉頰面龐,但隨著她出現,罪淵周遭的海水,都有了翻轉逆流的趨勢。
“小小體修,大言不慚!”
那玄水女修叉著腰,一邊拍著氣喘吁吁的老江的肩膀,一邊敞開嗓子,對眼前院主大喊到:
“從今往后,這墨霜山一脈,老娘護著了。你來算個賬試試!看老娘不把你腿打折了。”
“瘋婆子。”
這反嗆之語弄得院主很是尷尬,但他也不想和眼前這女子有什么糾纏。這黎水大娘娘在罪淵中鎮壓了五百年,有功勞也有苦勞。
此番破封雖是意外,但總不能對功臣說出粗鄙之語。
再說了,這女子五百年前就是個潑辣瘋癲性子,據說壓得常山,京墨兩神苦不堪言,精怪之中,也唯有細辛大娘娘說話她才聽。
又能打,又混賬。
這樣的滾刀肉惹上可不太好。
隨著黎水現身,之前在西海上阻擊魔龍的仙尊們一一出現,也不多話,這些仙尊大能來到罪淵,就往各自鎮壓方位前去。
他們剛一加入戰場,暴動罪淵的魔氣便驟然回縮,被各色靈法反壓著往萬丈懸崖之下涌回去。
“好小子,莫要怕。”
黎水娘娘瞪了第五流離一眼,又扭頭狠拍了幾下老江肩膀,說:
“有本神撐腰,他不敢動你,這會不是說話的時候,待罪淵平復之后,再來與你們敘敘舊,說說墨九那負心人...”
說完,這位性格彪悍的大娘娘散去靈水分身,融入罪淵之上的海潮,掀起百丈巨浪,如墻一樣,壓制魔氣往罪淵之下去。
“哈?”
江老板喘著氣,抬頭看向眼前明理院院主,他疑惑的說:
“我家鉅子,和黎水娘娘還有一段情?”
“據說是有的,但誰知道的。”
流離仙尊語氣古怪的哼了一聲,回看了一眼身后,又對老江說:
“莫要裝模作樣了,快快讓開。除非你墨霜山要和那憾地山的青兕蠢牛一樣割據一方,否則這墨嵐是必須往鎮魔塔走一遭。”
說完,流離院主的神念亦在老江和沉魚元神中響起,帶著幾絲警告:
“本尊不知你們之間到底是在演什么戲,又想做什么,然,本尊不在乎。法度就是法度,碰了就要流血。
今日墨嵐入鎮魔塔是他應得的懲罰,改日你們若能將他從塔中救出,那也是你們的本事,本尊無話可說。
但若再要聒噪,就把你們幾個小輩也捉進去,先關上個一百年再說。”
老江和沉魚對視了一眼,裝著很不情愿的讓開道路。
這讓仙尊滿意的點了點頭,大步走到騶吾車前。
卻是用怪異語言,先和三寶說了幾句,聊得還挺開心,后又抱起昏迷的掌門墨君,扛在肩上,腳下使力,整個人飛入天穹,呼嘯不見。
老江和沉魚,還有車中的三人看著這一幕,他們心中的石頭總算落了地。
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
嗯...
包括劉楚跳崖也是。
其實老江本來是打算自己去的,但他吃不準罪淵那邊的情況,是不是對自己的穿梭神通也有影響。
另一個原因是老江剛突破,對于元神出竅這種高級技巧掌握的太差,萬一出個簍子,可就完蛋了。
“砰”
一樣東西從天而降,正插在老江身前的沙洲上。
黑骨鑄體,映出道道骨結,又有彎起的長桿兩側點綴骷髏各七個,
還有像是用死人頭發編制的怪異靈幡隨風招展。
在靈幡兩側,倒垂黑白兩色的牛尾流蘇。
其幡落下,便讓四周海水結冰,只是靠近,就能聽到怨鬼竊竊私語,邪氣異常。
“小輩們做的不錯,小師弟看人果真有一套,初次見面太突然,我等沒準備什么東西。此物就賜給你們了,當做個見面禮。”
高空之上,硬頂著好幾位仙尊的靈法壓迫,墨家仙門大師兄墨長卿還是那副大魔頭的姿態,腦后黑發亂舞中,一雙血目盯著下方老江。
他啞著聲音說:
“西海事了,莫要多做盤亙,此地之后將成魔域,沒事也少來轉悠。回去東土,好生修行,所有大事,數年之內,就見分曉。
記得實力足夠后,往罪淵來一趟,那里有東西留著給你。”
“謹遵大師伯祖教誨。”
老江和沉魚同時俯身行禮,那邊施妍也戲精的揉著眼睛飛回來,伸手一抓,就把那惡鬼靈幡握在手中,她仰起頭,瞪著紅腫的眼睛,不滿的喊到:
“大師伯!仙盟眾人欺負我們,還把師父抓走,他不是你們最愛的小師弟嗎?你們怎么就這么看著?
揍他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