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的講解結束了。
說實話,這機械生命是真不會講故事。
它的描述中缺少一些感性的歸攏,就好像只是很單純的將自己知道的信息,按照最簡單的邏輯,一股腦的告訴給老江。
缺乏故事應有的起伏。
但足夠細致,也確實幫助老江在心中形成了一個屬于阿爾法機械世界的最初印象。
這樣一個全身上下都寫滿了暴力、征戰和毀滅的文明,顯然是不會被人喜歡的,在江老板看來,這些機械生命組建的世界,就像是一臺堅不可摧,銳不可擋的戰爭機器。
它們的文明簡單而粗暴。
剔除了一切花哨和不必要的裝飾,將文明的每一個特征,將其內的每一個個體,都按照冷酷的邏輯改造,把它們變成戰爭機器上可靠的一環。
這個世界在物理層面上所存在的一切整體和個體,都是為了征戰而生。
很不討喜。
但絕對能打。
以廢土的遭遇為例,按照金屬的說法,它們出動的只是一個來自第六環,由七位“將軍”統帥的大戰團‘錘火’之下的附庸力量,就在一夜之間覆滅了整個廢土的地表文明。
它們甚至沒有出動大戰團的主力。
顯然是因為廢土的文明力量,對于這些機械生命來說并不算是太大的威脅。
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這個結論都讓人感覺到悲傷。
再按照金屬的講解,老江估算了一下作為統治階級的十八大戰團的破壞力,如果它們聯合在一起,攻擊苦木境的話...
嗯,通天山二圣不出手的情況下,炸掉整個苦木境,應該不是多么困難的事情。
當然,苦木境毀了,也不代表著仙盟的力量會被殲滅。
修士們擅長的是個體層面的戰斗,面對這種群體入侵,他們或許很難贏,但絕對不會輸。
“那伊甸世界呢?”
老江的意識,在金屬的機體核心中問到:
“如果你們要攻略伊甸世界,在你的計算中,需要出動多少力量?”
“五個大戰團吧。”
金屬進行了一番思考運算,最后給出了一個和老江猜測差不多的數字。
它語氣鏗鏘的說:
“因為伊甸世界已經掌握了‘黑洞發生器’這種群星層面的戰略武器,對于阿爾法世界的領袖們來說,那也是一個相當難啃的骨頭。
估計要付出五個大戰團全滅的代價,才能將伊甸世界徹底毀滅。
但這對于領袖們來說并不算太大的損失。
以伊甸世界的智能文明形態,只需要俘虜領航中樞,接管伊甸世界的智能生產體系,并且對智能進行文明層面的優化和強化。
那么阿爾法世界會在數年之內,將損失的大戰團全部補回來。
領航中樞設計出了一套很復雜的智能判定標準。
它將自己劃分為十二級智能,按照它的標準來計算,阿爾法世界的領袖們也普遍很難達到和它一樣的智能水準。
估計只有機械賢者,能在智能層面上全面壓制領航中樞。
因此,一旦中樞被俘虜帶回阿爾法世界,作為一名新的領袖,加入領袖議會,這就會讓我們的整體實力進一步提升。”
“唔,那看來就不能讓你們的領袖們知道伊甸世界的存在了。”
老江笑了一聲。
他結束了這個話題,在心中思考自己的想法和打算,幾秒之后,他問到:
“距離鐵銹之丘還有多遠?”
“三千公里。”
金屬很精準的回答到:
“按照現在的前進速度,需要數個小時。最外環是混戰之地,這里沒有設置軍團級的量子黑域道標。
如果有道標的話,我們可以在幾分鐘之內到達那里。”
“量子黑域道標...”
江夏聽到這個詞,便問道:
“你們就是用這種裝置在荒主的黑暗星域和外界星海中來回穿梭的嗎?”
“嗯,這是機械賢者開發出的強大科技。”
金屬帶著一種贊頌神靈一般的語氣,對老江解釋到;
“那是在末日要塞十三環大體建立完畢的光輝時刻,由機械賢者親自宣布了機神的神諭,我們作為機神的選民,必須前往這片群星最黑暗的地方。
我們要在那里和毀滅之神進行一場末日決戰!
這場戰爭的結果,將決定這個可悲而弱小的宇宙是要殘存,還是要毀滅。
生與死的抉擇權就掌握在我們手里...
我們在數百年的征戰中,見識過無數的文明,它們的形態各式各樣,有這樣那樣的特征,但無一例外,它們都是弱小而膽怯的。
它們不敢與黑暗之神正面爭鋒,只能躲在那災難的陰影之下瑟瑟發抖。
它們的世界,它們的資源留給它們只是浪費,那些無力自保的文明再怎么茍延殘喘,也只會迎來被荒主吞噬殆盡的可悲命運。
與其將那些寶貴的資源拱手讓給黑暗之神,不如將它們拿來作為末日要塞的原料,讓那些弱者也能以這種光榮的方式,為整個群星宇宙的末日決戰貢獻出自己的力量。
我在當年被廢土的人類捕獲時,就已經對他們說過了。
這種奉獻,是他們可悲的世界唯一能給這片星海做出貢獻的方式。
這是他們應該追求的榮耀!
可惜,他們充滿劣根性的自私文明,并不能理解這種犧牲的偉大。”
這一番充滿了毀滅與戰爭主義色彩的發言,聽的老江連連搖頭,他評價說:
“你們要打末日決戰,是你們自己的事,還非要把其他人也拉上你們的戰車,不管他們愿不愿意。
我承認,你們與荒主的對抗決心讓人動容。但這可不是要求別人自己拆了家,支援你們這場‘偉大’戰爭的合理理由。
我不是為自私者辯護,而是你們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你們自己都不能保證,這一戰你們一定能贏。”
說到這里,江老板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他反問到:
“被你們視為神靈代言人的機械賢者,可曾說過,這場戰爭一定要贏呢?”
“這...”
金屬將自己數據腦海中那些被他奉為圭臬的“賢者語錄”遍歷一次,確實沒有發現賢者強調,末日決定一定要贏。
但它有自己的理解,便反問到:
“但在任何世界,任何文明的認知里,打仗不就是為了贏嗎?”
“錯!”
老江哼了一聲,說:
“戰爭才不是目的,戰爭永遠都是手段。
是以強權的廝殺搶奪,來獲取某些必要之物的手段。每一場戰爭都有一個目標,勝負都可以被作為達成目標的手段。
只有你這樣單純的士兵,才會不顧一切的去追求勝利,真正的決策者們思考的永遠都是勝負之后的事。
你們的賢者說要去宇宙最黑暗的地方,去打一場末日決戰。
那意味著那最黑暗的地方,有它必須要得到的某些東西,或者是達成它的某些戰略目的。
對你們來說,末日決戰就是一切的結束。
但在整個宇宙的層面來看,這場末日決戰或許只是下一個階段的開啟。
所以問題來了,你們的機械賢者不惜毀滅那么多世界,那么多文明,培養出這樣一支無敵鐵軍,并且已做好了將這支全宇宙最能打的軍團盡數葬送的準備...
它到底是要從這片宇宙最黑暗的地方,尋找到什么東西?”
“你這是在強詞奪理!”
金屬雖然被領航中樞植入了“忠誠協議”,但這機械生命顯然不愿意從老江那個陰謀論的角度,去重新認知自己最崇拜的賢者大人。
它有些理屈詞窮的反駁到:
“機械賢者也是阿爾法世界的一員!它是所有機械生命中最睿智的強者!是我們的精神領袖!它肯定和我們一樣,和每一個阿爾法世界的士兵一樣。
它肯定也會付出一切來獲取勝利!
你這個心思陰暗的血肉人!你無法理解我們這些鋼鐵所追逐的勝利之榮耀。”
“喂喂喂,這可不是辯論的態度啊,怎么還上升到人身攻擊了?”
老江的意識中傳出一聲意味深長的笑。
他輕聲說:
“你就那么確定,在大分裂時代后橫空出世,帶領你們駛入黑暗星域,帶領你們角逐末日決戰的機械賢者,一定是你們的同胞?
我怎么覺得它不是呢?”
“住嘴!你這不忠誠的家伙!”
老江的反問,再一次激怒了金屬。
這個機械生命體用一種從數據核心中迸發出的憤怒意志,大喊到:
“你在說出一個可怕的論調!這會讓整個阿爾法世界將你視作仇敵,無數鐵軍戰士付出一切,也要懲戒你的無禮!”
“喂,要我提醒一下你的身份嗎?”
江老板哼了一聲,說:
“你現在是個叛徒!
你是你所忠誠的阿爾法世界的叛徒,一旦你擬人化的數據意識體被其他同胞識破,你也會遭遇到可怕的誅殺和毀滅。
所以,淡定一點,我的手下。
你現在應該和我保持統一立場。”
金屬一下子沉默下來。
老江的話把它拉回了冰冷的現實之中,讓這個機械聲明立刻變的沉默寡言起來,其他六個跟隨它的機械生命的核心思維中,也傳達出氣餒和悲傷的情緒。
它們確實回歸了自己夢中的故鄉,可惜,卻是以不齒的叛徒身份,還在充當一個心思陰鴆的血肉生命的“帶路黨”。
這真是個可悲的故事。
“好啦,別那么痛苦,我來你們的世界又不帶惡意。實際上,我并不是為了單純的好奇過來的,我也很想幫助你們。
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幫助你們達成末日決戰的勝利。
畢竟,我們有同樣的敵人。”
稍稍安撫了一下自己悲痛的手下,老江的意識開始抽離,他對金屬吩咐到:
“你們繼續向鐵銹之丘前進,我要去伊甸世界布置一些事情與計劃,等你們到達之后,我會再回來的。
低調一點,我的戰士們。
也不要因為心中的恥辱感而去追求自毀,我想,自殺這種懦弱的行為,在你們的文明里,也是不可饒恕的。
如果你們自認為是合格的戰士,那怎么也該死在對抗荒主的戰場上吧?”
說完,江老板的意識抽離,卻并未回歸到在苦木境的本體,而是借由七寶妙樹的枝椏連接,很順滑的將自己的意識投入到了伊甸世界中。
在他的數據意識體降臨于之前出發的大廳時,正在那里等待的領航中樞的藍大個,也立刻從老江的數據意識中,接收來自阿爾法世界的種種情報信息。
一個專門在中樞的數據庫中建立的單獨分區,被作為研究阿爾法世界的資料庫建立起來。
“這種數據交互真方便。”
老江懸浮在伊甸世界的數據領域中,他仰起頭,對眼前的藍大個說:
“不需要我開口介紹,你便能得知我剛剛經歷的一切。既然你都知道阿爾法世界的情況,那么想必,你也能猜到我的來意。
給諸界降臨再做一個內容刺激的DLC吧。”
江老板打了個響指,說:
“我需要在那里建立一支戰團!一個能快速成長,有無盡掠奪欲和戰斗欲,不被道德倫理所束縛的精銳軍團!
再沒有誰比伊甸玩家們更適合了。
至于這個新資料片的名字,就叫‘末日遠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