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黑暗星域數百個天文單位之外的現實宇宙邊緣。
一處早已廢棄的星系之中,在被災難折磨的千瘡百孔的數個星球的環繞中,只有一片黝黑的深空。
而隨著一道閃光,兩個龐然大物驟然出現在了這片荒棄之地。
老江這一次穿梭跳躍的落點在最后時刻改變,讓他所在的末日機體和被帶出來的宇宙熔爐沒有離開黑暗星域太遠。
在他們從穿梭神通中現身時,還能看到視線盡頭被點燃的星域。
那吞沒萬物的黑暗之地已經在熔爐烈焰的爆發中四分五裂,阿爾法世界的絕命一擊沒有能徹底毀掉黑暗星海。
但在光葬中殘留下來的實體區域,已不到其全盛時的萬分之一,而且還是以星空碎片的姿態,散落在那各色能量已經徹底混亂的地方。
就像是一整個宇宙被一把大的出奇的勺子,從其中心位置狠狠的挖掉了一塊,在光葬與荒主能量碰撞中,實體宇宙的框架都被動搖了。
空間的概念在那片被點燃又熄滅的空域里失去了意義。
就像是宇宙開始漏氣一樣,一些被隔絕在正常宇宙框架之外的東西,填充于各個實體宇宙之間的介質開始涌進來。
那東西是好是壞還不好說,但可以肯定的是,它肯定不是和荒主一伙的。
“那,或許就是虛空?”
七竅流血的老江被鉅子的個人型機體攙扶著,從破損的機械王座上起身,在他們眼前的末日機體上破裂了一個巨大的裂痕。
外層裝甲已被之前的死亡負能量腐蝕的支離破碎,通過打開觀察口,江老板能看到原本黑暗星域的地方已經發生了他無法理解的異變。
那是一種存在于“有”和“無”之間第三態的特殊玩意,像是流體,又像是固體,它們在黑暗能量消退之后,快速填補著那些空缺。
“虛空?”
鉅子的個體機體語氣疑惑的說:
“那是什么?是群星之中存在之物嗎?”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之前和另一個宇宙的一位朋友聊天時,聽他說的。”
老江這會異常狼狽。
他剛才拼了老命,借著七寶妙樹的神通加持幾乎是將元神神念擴張到極限,這才堪堪把末日機體和宇宙熔爐一起從虛域中帶了出來。
這還是在突然出現的徐夫子親自“整活”做道標的情況下,才勉強逃出即將合攏的虛域。
剛才那一瞬的挪移,已經讓老江的元神有了重壓破碎的征兆,而他識海中的七寶妙樹這會更是萎靡不振,七根枝椏都無力的吹下。
其上的花朵每一朵都有縮小的征兆,而葉片也變的無精打采。
顯然,剛才老江的“小宇宙爆發”的很大一部分壓力,是被七寶妙樹和其連接的很多個世界一起承擔了。
否則老江早就爆體而亡了。
他這會在緩慢的恢復,身居數個大神通的好處就在于,只要一下子不被弄死,老江總能恢復過來。
他被鉅子攙扶著,看著遠方星海中的奇特變化,回憶著自己和鴉先生的交談,對鉅子解釋到:
“我們所在的宇宙并不單一,聽他們說,在我們的宇宙之外,還有很多個宇宙并列,這個體系被稱之為‘多元宇宙’。
它是個宏大的體系,在它的層面上,也有和普通宇宙一樣的文明紀元更迭。
而多元宇宙的每個實體宇宙之間,就是由虛空填充,就像是一處群島,彼此之間充盈著海水。虛空的本質是什么,我那位朋友也不知道。
他說自己距離那個層次還差的有點遠。
只是含糊其辭的告訴我,所有實體宇宙都是在虛空中誕生,又在虛空中消亡,而每個正常的宇宙都有外層框架壁壘,將實體宇宙和虛空間隔開。
一旦虛空入侵就會引發很可怕很糟糕的事...”
說到這里,老江撇了撇嘴。
他對鉅子說:
“但對我們這個出生時就已走向滅亡的非正常宇宙來說,虛空倒灌倒也算不上什么壞事了。只是不知道這種虛空倒灌會有什么后果。”
“這是好事!”
鉅子點了點頭。
盡管在這個宇宙中,鉅子已經算是學究天人的人物,但他也不可能從宇宙之內預測到宇宙之外的事。
這是他第一次聽說和虛空有關的事物。
但很快,鉅子就給出了自己的判斷。
它一邊在戰爭網絡中召喚殘存的機械生命來末日機體匯合,一邊指著宇宙熔爐,對老江說:
“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我不知道你從我們的宇宙跳到其他實體宇宙需要經歷什么樣的過程,但我最少知道,那場光葬破壞了我們的宇宙的外層框架。
這意味著一直束縛我們的‘黑盒’被暫時打破了,在虛空完全修補住那個裂痕之前,你進出它會比平常容易的多。
原本你需要打破兩層宇宙框架,現在你只需要完成一次突破,就可以到達你那位朋友所在的正常宇宙。
而且宇宙熔爐也在這里,它能為你提供打破宇宙框架的力量。
事不宜遲。
你立刻開始準備前往那個正常宇宙,和那位愿意幫我們的善心人交談一番。不管他有什么要求,不管他提出什么條件,答應他。
只要他能從這場無量大劫里將殘存的文明力量救出去。”
“道理確實是這個道理。”
江老板點了點頭,又說到:
“但現在的問題是,我讀不懂他們那邊的坐標,那些坐標的組成方式,和我們的宇宙體系完全不同。”
“拿來我看看。”
鉅子似乎真的聯系到了一些在之前的光葬中逃出生天的機械生命,它對它們發出了集合命令,又對老江說了句。
后者立刻將自己手中的宇宙神機拿了出來,遞給了鉅子。
鉅子面色詭異的看著被遞到手中的玩意,它那張金屬臉頰上露出了一個稍有些茫然的表情。但作為上一個穿梭神通者,它很清楚提取坐標的流程。
很快,它也見到了老江口中那個怪異的星海坐標。
“確實很怪,簡直像是倒著寫出的九階墨符,完全不成體統。”
鉅子的電子眼中不斷的閃耀過復雜的數據流,試圖從各個角度對這個坐標進行解析,老江沒有打擾這個過程。
他后退了幾步,面前激活了已經快累癱的七寶妙樹,以意識投影的姿態,將自己的意識送回M世界。
結果這剛一過來,剛一開口,就聽到了如月瘋狂的尖叫,秘書小姐從未如此激動失態過。
她呵斥道:
“你都忘了!
你和我在青丘城的約定,你答應過我,不管去哪都要帶上我,你也要和那個混蛋拋棄我母親一樣,不出一聲就離開我嗎?
你也要打著為我好的名義,把我生命里最重要的東西奪走嗎?
你趕緊給我回來!
現在!
馬上!”
在兩人交往中一項占據主動權的老江,這一瞬罕見的有些退縮。
他猶豫了一下,開口對如月說:
“現在還不行,我還得去一個更遠的地方,我距離終點就剩最后一步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就在我眼前。
我不能在這時候回頭。”
“那我就去找你。”
如月伸手抓起自己身旁的覆海靈珠,就要往周天星陣去,老江的意識飄在她身后,對氣沖沖的白澤小姐說:
“你聽我說嘛,最艱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你剛才也看到了,我和鉅子合力把宇宙熔爐從虛域里帶了出來。
我和阿爾法世界的勇士們一起毀掉了荒主的黑暗星域。
這下它就算從罪淵破封,沒個幾百上千的時間也休想恢復元氣,你不要怕,我已經熬過來了,咱們都熬過來了。
一切都在往更好的方向發展,咱們的好日子還在后面呢。”
“你就這么玩,你如果把自己玩死了,再好的日子于我而言又有什么意義?”
如月回頭大喊到:
“你若是沒了,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入魔給你看!幫著荒主把這個群星毀了,反正對我而言也沒什么好留戀的了。
你剛才嚇死我了。
芭芭拉找到我說,她失去對你的感應了,你知道我剛才有多害怕嗎?有那么一瞬,我真覺得我要失去你了。
你不能對旁人這么大度,卻對我這么自私。”
老江沉默下來。
他無法對如月解釋,自己跑過來真的根本沒打算冒險,是鉅子這個貨非要孤注一擲,自己沒辦法了才能跟著一起來。
但這會他也沒什么辦法再來勸說這個滿心都是自己的女人。
只能語氣盡量溫和的說道:
“這一次,就這一次,等我回來之后,不管再去哪都帶上你,哪怕去廁所都要你跟著一起,好吧?”
“你少說渾話!”
如月站在原地,也不理會周身旁人眼神古怪的注視,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和老江無形的意識交流。
傻妖怪則扛著血煞妖刀飛奔過來,護在如月身邊,一邊惡狠狠的瞪著旁邊的其他人,一邊和如月一起數落老江的罪過。
“哎呀,老板啊,我不是你新任的秘書嗎?說好要幫你打架的,你怎么去和荒主大魔們廝殺都不帶我?
你這太不講義氣了,我告訴你。”
傻妖怪就罵罵咧咧的,讓老江一個勁皺眉。
這家伙也不會說話,說著說著就說到了一個尷尬的事情上,她搖著尾巴,語氣古怪的問到:
“昨天我去找尼婭那個小妖精打架,她卻高掛免戰牌,還拉著我去挑選小孩衣服,說什么自己修成正果之類的。
老板你是不是和尼婭胡搞在一起了?
你這樣不對,我告訴你!”
“大人說話,小孩子少插嘴。”
老江被氣得氣不打一處來。
如月也尷尬的一把捂住了口無遮攔的傻妖怪的嘴。尼婭和施妍暗地里達成的協議,她這個老江的枕邊人是很清楚的。
這事細說起來算是禁忌。
一旦被傻妖怪到處傳,沒準這家伙會被施妍滅口的,她那位這會正在各處世界中征戰的瘋爺爺也護不住她。
但被傻妖怪這么一鬧,如月心里的火也發的差不多了。
再加上老江一番許諾許愿之類的,總算是把白澤小姐安撫下來,又差她們去轉告墨君關于鉅子的消息。
還說之后會安排鉅子和他們這些徒子徒孫們見面,這對于墨霜山而言可是真正的大事,如月和劉慧也不敢怠慢,趕緊去匯報消息。
可以預見,墨霜山又要因此沸騰好些時日了。
老江又在其他世界轉了一圈,安撫眾人,還以意識投影去了一趟苦木境欽天院,摘星樓已經因為剛才那次虛域定位傳出的反沖力道被整個震毀。
換了身衣服,得意洋洋的徐夫子,這會正抱著昴星為他專門做出的仙釀有滋有味的喝著酒。
看來救了鉅子一次,讓徐夫子心情豁達很多。興許也是卜算到了這一糟苦木境存續有望,之前那股油盡燈枯的心氣也如枯木逢春一樣。
“江夏,過來,我算出眉目了。”
鉅子帶著金屬音的聲音,將老江從諸界游歷中喚醒,他走到鉅子身旁,就聽到它說:
“這個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群星坐標,它更像是一把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