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面做好,給大家端出去后,向坤沒有做自己的,表示劉財福找他,要過去一趟。
劉財福發來的那家店,距離這里還有一段距離,不過向坤并沒有開車過去,而是在外面馬路邊叫了載客的摩的。
坐在摩的上,向坤卻是回想著晚上他們剛從崇云村回來,到“游瓏飯店”的情況。在玩“狼人殺”前,他在眾人的“慫恿”、鼓動下,又講了兩個段子,而且還讓游猛也嘗試著講了兩個。
事實上,其他人的鼓動慫恿,都是他間接引導的,在“游瓏飯店”再次試驗那“十二黃人”情緒影響,是他本就計劃好的。
他的目的,是嘗試通過激活“十二黃人”的功能,悄悄同化、影響老夏的情緒。
為此,他還特意花了些心思,不動聲色地把老夏安排坐在了“十二黃人”影響力最強的范圍內。
但當其他人都受到“十二黃人”影響,被向坤和游猛的段子,逗得大笑的時候,向坤從各種感官信息得到的反饋來看,老夏的情緒并沒有非常明顯的波動。
即便她同樣帶著笑容,但身體各項生理數據的反饋,不論心跳、呼吸、氣味等信息,都表明她并沒有受到“十二黃人”的情緒影響,也并未對兩人的段子產生什么反應。
這讓向坤大感驚奇,也難怪一直以來,都很難通過送給老夏的那幅建立了“情緒注入”聯系的毛筆字,感知到老夏的情緒,或影響老夏入夢,窺探夢境。
那“情緒注入”的物品就好像一臺特殊的網絡設備,可以給一定范圍內的某臺終端上的QQ發送特定的消息——但夏離冰這臺“終端”,根本沒裝QQ……
向坤琢磨著,這次在銅石鎮,得找個時間,親自對老夏用一次“情緒同化”。
通過“十二黃人”、“歌詞毛筆字”等建立了聯系的物品來進行影響,畢竟還是有一定限制,影響力可能不夠強。直接由向坤自己發起的“情緒同化”,或許能夠有不一樣的效果。
劉飛寶請他們吃夜宵的地方,是一家專吃深海魚的飯店。
向坤剛在店門口從摩的后座下來,就有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上來問好。
這男子之前他也見過,就是昨天下午幫劉飛寶開車的那個司機。
不過昨天他對向坤是怒目相視,今天卻是相當地禮貌甚至帶了些討好:“向先生,寶哥、劉主任、楚總他們在7號包廂里,我帶您過去。”
向坤點了下頭,在抵達這里后,他其實就已經依靠對劉財福的氣味、聲音的定位,找到了他們的位置。
也已經提前窺聽他們在包廂里的對話,知道包廂里現在有五個人,劉飛寶、劉財福,上午想要“碰瓷”他們的兄弟倆,還有一個聲音比較和善、似乎比較年長一些的男性。
向坤被司機小侯帶進包廂后,包廂內的五人都是下意識地站了起來。
通過聲音等信息判斷,向坤在那司機敲包廂門的時候,就知道包廂里那倆上午去“碰瓷”他的倆年輕人已經第一時間站了起來,很顯然是一直在等他過來,時刻做著準備。
在門打開后,幾乎同時站起來的是劉財福和劉飛寶,不同的是,前者的狀態很輕松,臉上帶著笑意,畢竟他們晚飯后才分開,而下午對一些事情的初步商談,可以說是進行得非常愉快,所以現在又見到向坤,自然心情很好;后者雖然臉上也是布滿笑容,但向坤可以明顯感覺到他的緊張和一絲惶恐,還有一點壓抑的興奮,不論是表情還是身體的姿態,都有一點不自然。
包廂里的第五個人,之前向坤窺聽到的、聲音比較年長的,是位頭發稀疏、但長相頗為和善、身材比較清瘦的中年人,他很明顯本來沒打算站起來的,但是嘩啦一下,包廂里的其他四人都站起來了,他也就有些疑惑迷茫地跟著站了起來,“迎接”向坤。
向坤除了跟劉財福打招呼,叫了聲“福哥”外,對其他人只是很輕微地點了下頭,并沒有主動與其他人交流,反而是刻意地表現得有點內向和矜持。
劉財福先介紹了一下包廂里那個比較年長的清瘦中年人:“向老弟,這是楚修文楚哥,阿猛‘游瓏飯店’在的那條商業街,就是他的公司跟省城的公司合作開發的。我早年和我家老爺子出來做生意,也經常受楚哥關照。”
“阿福說反了,當初可是我得他家老爺子的照顧更多。”楚修文說著,也是跟向坤很客氣地寒暄了幾句。
而通過劉財福的態度,向坤立刻就判斷出,這楚修文應該是幫劉飛寶說和的人,而劉財福之所以會在這里、會發微信跟他說這件事,也主要是因為這位“楚哥”。
向坤推測,劉財福是覺得,這位“楚哥”對他和游猛以后在銅石鎮的發展有益,所以便想借這個機會介紹給他認識。
不過讓他有些奇怪的是,這“楚哥”對他的態度有點奇怪,客氣和友好這是正常也是可以預見的,但在客氣、友好中,還夾著點小心翼翼。這對于“楚哥”的身份而言,似乎有些不太對?
寒暄了幾句后,楚修文便笑著指了下桌子對面那戴著金絲邊眼鏡、一臉“善意笑容”的劉飛寶說道:“向兄弟,這胖子說和你有點誤會,想跟你當面道個歉。我知道這貨一向做事不過腦,容易惹禍,所以本來是不想管他的,但他臉皮厚,纏著我把事情一說,我發現還真是誤會,就仗著和阿福還有幾分關系,來做下和事老。”
劉飛寶立刻說道:“昨天下午我那司機開車沒注意,追尾了向先生朋友的車,真是非常的抱歉。我當時也說了些不太得體的話,在這里還得跟向先生道歉。”說著,拿起桌上一個倒滿了酒的杯子。
看到楚修文要給他面前的空杯子倒啤酒,向坤便說道:“我不喝酒。”
這話一出,向坤立刻感覺到劉飛寶握著酒杯的手指一緊,呼吸也微窒了一下,但不是生氣或憤怒,而是緊張和惶恐。
與此同時,拿著啤酒瓶的楚修文也有一絲類似的身體反應,只是沒有那么明顯。
而那從向坤進來后就一直滿臉忐忑表情的兄弟,同樣是一臉死灰。
很顯然,他們都覺得向坤這句話的意思,是拒絕和解了。
“我喝茶。”向坤說著,伸手從旁邊包廂里放備用碗筷的小桌上拿過了一個茶壺,給自己那個空杯子倒了半杯茶水,然后和端著酒的劉飛寶示意了一下,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向坤感知到,包廂里的人都是松了口氣,這讓他有點疑惑,這個反應和他原本建立的認知模型不太符合。
接下來,劉飛寶又指了下那依然站著的一高一矮倆兄弟,對向坤說道:“這兩個小子,今天上午打著我的名號跑到崇云村搗亂,驚擾了向先生和向先生的朋友,可惡得很。我知道這件事后,很是不安。我們銅石人,一向是好客熱心聞名,出了這種事,簡直是給我劉飛寶,給我們銅石鎮人打上了‘黑惡’、‘愚昧’的標簽!這對我們銅石鎮招商引資、發展新興旅游產業、建立地方品牌,也有很大的負面影響。所以,我一定要把他們帶過來,好好跟向先生認錯。當然,做錯事就要罰,他們倆今天在這,您想怎么處理都行。”
那矮壯的哥哥趕緊說道:“向先生,是我們兄弟倆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您和您的朋友,您揍我們一頓消消氣吧。”
高個的弟弟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眼劉飛寶,張了張嘴,想說什么,但頓了兩秒后,還是什么都沒能說出來,只是跟著使勁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哥哥和“寶哥”的話。
向坤無語地看著這三人,心里其實頗為疑惑——劉飛寶的表現太過了,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劉飛寶不敢招惹他,是向坤本就已經預見的。
昨天下午明顯就可以看出來,劉飛寶對那位齊總齊豪國的態度相當在意,而受到向坤制造的深度幻像影響,齊豪國肯定會對劉飛寶做交代,不讓他去惹向坤他們。
但按照向坤當時對劉飛寶建立的臨時認知模型所推導的行為預知來看,即便他因為顧忌齊豪國的緣故,不敢、不愿意去招惹向坤他們,在知道今天上午那倆兄弟于崇云村的“碰瓷”行為后,最大可能做出的選擇,就是以他的影響力逼迫那倆兄弟來跟向坤道歉、認錯,說清楚和他沒有關系,就算是解決了。
不論怎么來看,他都不應該做到現在這種程度。
現在向坤甚至能感覺到,劉飛寶對他的畏懼或者說重視程度,甚至還在對齊豪國之上,這就很怪異了,畢竟他并沒有對劉飛寶直接產生過任何心理、意識上的影響。
很顯然,在昨天晚上到今天中午這段時間,在劉飛寶身上,有些向坤無法掌握的“變量”發生。
這也是他晚上愿意過來的原因之一,他要看看是什么原因影響了劉飛寶的行事,從而進一步完善他的認知模型預測體系,知道以后出現類似“變量”時,可能會造成的預測偏差幅度,并判斷“變量”影響的大概方向。
向坤自然是不可能把那倆憨貨兄弟“揍一頓出出氣”,對他們倆,他其實是無奈、好笑,大過生氣、憤怒。
不過他也沒有和善一笑說什么“沒關系、不要緊、這事過去了”之類的話,而是轉頭看向劉財福:“福哥,你覺得呢?”
從他的感知來判斷,劉財福有想開口說什么的趨勢。而他很清楚,劉財福現在肯定會站在他的角度上來幫忙考慮問題。
“他們那行為,確實很惡劣,嚴格來說,已經是踩在違法犯罪的線上了。這倆小子,是我們村的,論輩分,還得叫我一聲六叔公,說起來,我也有管教他們的義務。我知道打呀罵呀道歉呀之類的,對向老弟沒有任何意義,甚至會有困擾,所以我的意見是……咱們下午不是商量以后在村子里建養殖場嗎,到時候搞起來,就讓他們兄弟倆來干活。當然,工資、獎金、福利該有的都算上去,但得安安穩穩干滿了一年,才一次性給他們。反正包吃包住,也不怕他們過不下去。”劉財福徐徐說道,很顯然這個問題他之前就已經有考慮了。
如果是其他人這么說,那基本就是資本家在想著怎么剝削打工仔呢,到時一年下來找借口東扣西減,別獎金、福利了,基本工資能剩多少都不好說。但向坤很確定,劉財福提這建議,就是真的想要拉扯一把這倆兄弟。
向坤于是說道:“福哥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該不快謝謝福哥、坤哥?”劉飛寶立刻對兄弟倆說道。
雖然聽著劉財福說要到村里去工作一年,聽著好像挺苦逼的,跟勞動改造似的,但這個時候,在劉飛寶、楚修文、劉財福這三位本地大佬,還有那位來歷神秘的光頭眼鏡哥面前,他們倆是真不敢說出“不要”兩個字。
在定下年后去崇云村找劉財福的日子后,哥倆便先離開了那家飯店。
在路邊停車的地方騎上他們那輛摩托車,弟弟劉高上一邊回頭看著那飯店的方向,一邊忍不住小聲嘀咕:“哥,那光頭是什么人,怎么‘寶哥’都不敢得罪的樣子?”
“你問我,我問誰去。”哥哥劉正益沒好氣地說道,“媽的,這次是馬屁拍到馬上了!還好‘福哥’還念著點同村的情誼,不然咱們這次沒那么容易脫身。”
雖然在村里論輩分,他們得叫劉財福“六叔公”,但畢竟劉財福實際的年齡并不大,都還沒到四十,私下里還是習慣叫“福哥”。
“哥,咱們過完年,真要去給‘福哥’打工?而且還是在村里?”劉高上一臉的苦逼相,“什么場來著?養豬場?咱們不會要去養豬吧?”
他們哥倆本來是在一家修理廠打工、當學徒的,就是覺得太累、太辛苦,賺的錢又少,沒什么奔頭,就出來開摩的、送外賣、倒賣點水貨電子產品之類。本來以為這次可以抱上劉飛寶的大粗腿,卻沒想到差點兄弟倆都折進去。
劉飛寶發動摩托車,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想了一會,才咬牙說道:“去!不管是養豬還是養雞養鴨,咱們都去!”
坐在他后面的劉高上一臉絕望,慘叫:“真去啊?哥,不如咱們去劍州市,或者去省城吧?大城市機會肯定比咱這小地方多吧!”
“沒那容易的。”劉正益搖頭,“這次說不定是因禍得福,聽‘福哥’的話,那家養殖場好像那位向先生也有份,咱們去那干活,也就是給向先生干活。我跟你說過,咱們這樣的人,在如今這個時代,要自己混出名堂,太難了。必須要跟著那些有能力的人,能被他們帶著,咱們就有機會熬出頭。那向先生既然連劉飛寶、楚總、福哥都那么重視,肯定大有來頭。”
他身后的劉高上卻根本聽不進那些,滿腦子都是以后可能要聞到的豬糞味、聽到的雞叫聲,早知道現在生活這么艱難,抱個大腿都如此兇險,那還不如當初咬咬牙,好好讀書,努力混個文憑呢。
在劉正益哥倆在討論明年要不要去劉財福的養殖場打工的時候,那家飯店的包廂里,剩下的四人,聊天依然在繼續。
劉飛寶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向坤的真實來歷背景,以及帶著張倩、劉闖等人到銅石鎮來的目的,所以聽到劉財福提起要在崇云村劃一塊地,做養殖基地后,立刻表示出了強烈的興趣,他剛剛可是分明聽到,劉財福說下午向坤和他談了養殖基地的計劃,那似乎就是向坤到銅石鎮、崇云村的目的?
至于向坤,則是不停地觀察著劉飛寶,從他說的話,以及身體的各種生理反應,來做出信息分析,推測造成他現在這番態度的原因。
向坤并不怎么說話,依然表現出一副不擅或者說不愛交際的模樣。因為他感覺得出來,劉飛寶比他要急切得多,很多話題和信息,根本用不著他去問或去引導,自己就會說出來。
果然,劉飛寶忽然對向坤說道:“對了,向先生,昨天和我同車的是豪國集團的齊總,我和他有些生意上的合作。昨天我們中午喝了不少酒,都有點醉了,所以和你們的車追尾后,說了些不太得體的話,驚擾了你的朋友,真是非常抱歉。我昨天晚上和齊總吃飯的時候,他也一直在說‘不應該’,要是有機會見到你們,一定要好好賠禮。”
向坤瞬間就判斷出他說的這一大段大部分都是假話,他肯定不會覺得抱歉,齊豪國也肯定不會說道歉之類的話。
而說這話的目的,顯然是在的試探向坤與齊豪國的關系,也就是說,齊豪國并沒有對他透露太多東西,劉飛寶并不知道齊總的恐懼到底是什么,只是能夠推測出根源在向坤這里。
向坤仔細地分析劉飛寶對自己的態度,應當是對他的身份來歷有猜測,因而產生的敬畏感。
很顯然,除了齊豪國的影響外,還有其他的“變量”,讓他綜合產生了這種態度。
但具體這個“變量”是什么,向坤卻暫時無法從劉飛寶給出的信息中得出答案。在他看來,劉飛寶要查他的信息,應該不會很難。而他的履歷相當清楚簡單,不應該會產生什么誤會才對,劉飛寶這副態度,真不知道他到底自己腦補出了什么東西來。
而連帶的,那位楚修文楚總,甚至劉財福,都被他的這種吊詭態度影響到了一點,對向坤都有一點莫名的敬畏。
不過這樣的感覺對向坤而言并不是壞事,所以他也并不想改變他們的認知。
就在向坤看了下時間,準備要回去的時候,楚修文提起的一個話題,卻是一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向兄弟,聽阿福說,你今天本來是打算去伍舒山景區的?”
“是啊,但后來聽我一朋友說,景區那邊今天出了點事,所以暫時封鎖了,就臨時跑去崇云村叨擾福哥了,景區只好看看明天還是后天再去。”向坤說道,“我晚上聽我朋友說,是景區有人失足墜崖?”
劉飛寶插言道:“我聽說,是有一群游客被幾只巨大的老鷹襲擊,慌慌張張躲避的時候,有兩人不小心墜落山崖。”
楚修文則搖頭道:“我聽景區工作人員說的是另一個情況,是先有一些小些的鳥在襲擊山道上的游客,甚至有游客墜崖,然后有一只非常巨大的老鷹過來,把這些小鳥給驅散了。”
巨大的老鷹?
聽到他提到的這個關鍵元素,向坤的腦海里立刻浮現出了在來時的飛機上,遠遠看到的那只大鳥。
會是同一只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