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擋,就要挨足三千六百多棍,沈緣可沒信心能在這般轟砸中活下來。
如果擋了,下一棍必然會愈發狠厲,若是把猴子的脾氣給激出來,自己別說三千棍,很有可能連三十下都扛不住。
前者可以拖拖時間,等待天庭的援兵。
壞處則是,如果援兵來遲了,等到身負重傷之時,沈緣極有可能失去最后的逃生機會。
后者就是完全的靠自己。
按道理來說,天庭應該做不出派一個跑車兵,去單殺敵方天肥上單的舉動。
但沈緣卻不敢去賭。
畢竟敵方上單只是隨手帶了波兵線,真的會有人趕過來救下一只跑車?
更重要的是,沈緣還是第一次體驗這種憋屈感。
空有一身妖魔神通,卻不敢全部使出來。
面前的可是即將大鬧天宮的齊天大圣,天知道有多少人盯著此處,要是發現自己左手陰魂煞氣,右手邪風毒雨,估計等猴子入了五行山,下一個就輪到自己上斬妖臺。
俗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沈緣一直扮演的都是光腳漢的角色,只有在這猴子面前,他突然變成了穿鞋的。
對方是馬上要坐牢五百年的老油子,可自己還是個前程似錦的小鮮花!
無論沈緣心里想法如何,那碗口粗的烏鐵棍還是直直的朝著他肩膀砸來!
青年眼眸低垂,似在沉思,右掌卻是不由自主的抬了起來,在那鐵棒即將觸及身軀的剎那,緊緊的將其攥在了手里。
感受著掌心的冰涼,沈緣唇角微掀,溢出些許苦澀。
比果然,起相信別人,他還是更習慣信自己。
哐啷!
分明是肉掌與金箍棒的觸碰,卻發出了詭異的金屬碰撞之音!
銅皮鐵骨,天下至剛。
猴子默默握著鐵棒,低頭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沈緣。
這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它突然咬緊后槽牙,渾身猛顫,癲狂到了極點:“別告訴我,你他娘身上也有猴毛?”
話音間,金色毛發下驟然有紋路涌現。
斬妖臺內,竟是響起了妖族喧囂,似有漫山遍野的妖物,似有七十二洞妖王,似有七頭大圣齊聚!
沈緣仿佛看見了一桿大旗。
旗桿筆直,直入云霄!
旗幟猩紅,迎風怒揚!
上書四個矯若游龍的大字——
齊天大圣!
老猿奮起千鈞棒,一棒下去,直叫那白衫郎魂飛魄散,形神俱滅!
“你再接給俺瞧瞧!”
在那怒吼聲中,沈緣卻是陷入前所未有的平靜。
他手中多出一柄妖魔大戟,修長五指用力的握了上去。
體內赤金妖血沸騰到了極點,灼得他白凈臉龐上涌現一抹紅暈。
想想楊戩會怎么做。
應該是這樣。
沈緣身軀驟然下沉,馬步扎實,渾身力氣自腰間擰作一條大龍。
他抬頭朝凌空鐵棒看去:“……”
沈緣沒有楊戩的神目,無法快速找準弱點在何處。
但他對這條鐵棒真的很熟悉,萬妖殿中躺著一根完全相同的金箍棒,雖極少使用,但他卻經常會將其拿出來摩挲練習。
“在這里。”
沈緣眼神微凝,咬緊牙關,驟然將妖魔大戟架了上去!
這看似平平無奇的一架,卻是他整整五十年的修行!
萬妖殿內神魔顯,四御殿中聽過法,二郎神前習武藝,一身鐵骨似鋼精!
誰他媽的!又比誰差!
鐵棍與大戟相觸,嗡鳴聲讓周遭失聲,灼熱的漣漪迅速蔓延,讓一切都變得遲緩起來。
猴子面目猙獰,盯著下方那張漲紅的臉孔,驟然爆發出一陣長嘯:“吼!”
這一棍雖算不上全力,但也是動用了第六境小天地的轟擊。
這青年五十年前還是個凡人之軀,如今卻已經能讓妖帝的眼中掠過驚異。
隨著碰撞聲響起,猴子一觸即收,嘴角的譏諷終于消退了幾分。
它拖著如意金箍棒,略微回退三步,看著那青年崩飛數丈遠,卻沒有立刻再發動進攻。
猴子漠然朝天上看去,雖看不清晰,它卻能感受到那數以億計的法力正在漸漸的束縛自己。
“原來還是個煉氣士。”
它吭哧一笑,慢步從禁錮中走出,像是閑庭信步一般,又伸手拍了拍鎖子黃金甲:“巧了,我也是。”
“既然是煉氣士,為何不用仙法?”
“在我面前藏拙。”
“你是覺得我真的不敢殺你?”
猴子等到驅散身上的束縛,略微舒展著身軀,然后重新舉起了鐵棒。
它臉上再無貓戲老鼠的玩弄之意。
青年在它眼中,已經變成了另一只貓,即使很瘦弱,即使還未斷奶,那也是一只和它同樣的貓。
“我有一點想不明白。”
沈緣借著這個功夫,已經站穩了身軀。
他如果沒記錯的話,就連奎木狼都能在猴子面前耀武揚威,為何早已強過奎木狼的自己,卻連接一棍都如此艱難。
片刻后,青年搖搖頭:“算了。”
問再多也是白問,他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在這喜怒無常的猴子面前活下去,活到天庭把那些狗屁倒灶的陰酸之事商量完畢,盡快抽出手來把對方壓下去。
念及此處,沈緣認真的看了過去。
對方已經流露了第六境的實力,如果不出意外,自己應該還能接很多下。
就在這時,猴子卻是搖搖頭:“我該走了,饒你一條命,過來讓我打足三千下。”
它大方的替青年免去了零頭。
對這只猴子而言,這已經是極大的寬容,當然,從側面也說明了,它真的很急。
聞言,沈緣認真思考了片刻,笑了笑道:“我信不過你。”
并不是針對猴子,而是他從沒有把性命交到其他人手上的習慣,別說是齊天大圣,就算是玉皇老兒也不行。
“好。”
猴子點點頭,不再多言。
它已經試探出了青年的極限在哪。
鐵棒在地磚上拖出一道火星子,猴子走至青年面前,沒有花里胡哨的動作,就是那么簡簡單單的揮打過去。
然而就是這樣一棍,甚至看上去比先前還要弱些,卻讓沈緣驟然感覺到了生死危機。
他如同剛才那般舉起大戟。
下一刻,青年瞳孔緊縮。
只聽咔嚓一聲,那混元鐵戟竟是連阻攔分毫都做不到,便是徑直斷成了兩截。
鐵棒仍在落下,直指頭顱而去。
在臉面和性命之間,沈緣選擇了前者,丟掉的便是后者。
“你今天指定得留下點什么。”
這般危機時刻,沈緣卻是嘆了口氣。
這一切跟他壓根就沒有關系,他從頭到尾也沒想過要幫天庭纏住猴子。
但從這一刻開始,他的小天地虧本了,事情就不一樣了。
雖做不到擊敗猴子,但至少要收點利息回來。
況且,如果沒感應錯的話。
隊友已經到了。
無數猩紅氣息自皮膚下涌現,亡者之魂哀怨泣鳴。
真境,祭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