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兔妖自然早已被周道獻祭給了祖師爺,換了一道太陰劍符。
“在那里。”
周道指了指角落的一口赤鐵棺材,面部紅,心不跳地說道。
一般剛剛斬殺的妖物都是封在妖棺內,灑上化邪砂,待得三天三夜,邪祟化盡之后才能請出來,處理焚燒。
王小乙瞥了一眼,有些畏縮。
昨晚,他差點著了道,心有余悸。
“道哥,聽說兔妖的牙齒能夠練成一種妖珍,能不能勻給我?”王小乙壓低了聲音,露出猥瑣之色。
“你還真是下流在明面上啊!”周道愣了一下,旋即撇了撇嘴道。
御妖司工作手冊里記載,兔妖善汲月華,乃是至陰妖物。
傳聞它的牙齒凈化之后,研磨成粉,女子以茶湯喂服,能夠抑制體內陰露,但行房事,即便沒有任何安全措施,也不會有孕。
除此之外,女子服用這種牙粉后,體內燥熱,催欲助興,曾經在青樓春院風靡一時。
“取兩顆兔牙應該不成問題吧!”王小乙攛掇道。
“朝廷有嚴令,禁止以任何形式,任何方法制作及販賣妖珍,我們作為公務人員,更應該以身作則,恪守本分。”周道義正言辭道。
御妖司乃是隸屬朝廷統管,若在前世,等于是公務人員,鐵飯碗,多少人考都考不進來。
王小乙這是要利用職務之便,薅公家的羊毛。
“一旦被人發現,不但要卷鋪蓋滾蛋,還要被發配充軍。”周道斷然拒絕。
王小乙聞言,露出愧赧之色。
昨晚在醉春樓,他是喝大了,跟著老相好炫耀自己在御妖司有多牛逼,這才打開了對方的話匣,談起了這勾欄間的傳奇秘藥。
原本,王小乙也是隨口一提。
“好啦,自信點,憑你自己的能力,就算沒有妖珍,也能讓姑娘們第二天說不了話。”周道拍了拍王小乙的肩膀道。
“道哥,你懂我!”
王小乙挺了挺身姿,讓自己盡量看上去自信一些。
這一天,整個御妖司都沉浸在徐乾突破高升的氛圍之中。
那些斬妖衛都忙著恭賀巴結,也沒有新活。
傍晚時分,眾人前往醉仙人,喝徐乾的高升酒。
“竟然沒有請我們!?”王小乙火冒三丈。
這頓高升酒,徐乾也只請了斬妖衛而已,至于其他人,根本就不在他的名單內。
他本就心高氣傲,如今突破至驅符化煞,更加不將他們這些低級公職人員放在眼中。
“意料之中。”周道根本不在意。
這種人,他前世的時候見多了往來無白丁,眼睛永遠是朝上看。
算是親戚,夠不著他的圈子,這種人都不會看你一眼。
“別生氣了,只要你變得比他強,在他頭上拉屎都可以。”周道隨口安慰了一句,夾著一個包裹,離開了御妖司。
圓月東升,寒鴉驚起,佇立枝頭。
南城偏僻,多是販夫走卒聚居之所。
周道來到一座院子前,推開朱紅色的大門,徑直走了進去。
屋內,黃昏的燈光亮著。
“你總是這么準時。”
身穿灰色布衣的老者看了看走進來的周道,咧嘴笑了。
“我要的東西呢?”周道坐了下來,似乎與老者頗為熟稔。
老者布滿褶皺的面皮輕輕一抖,也不說話,從身后搬出一箱子,直接打開。
腥臭之氣撲面而來,里面卻是放著一條紅色鯉魚,嘴角處生出了長長的須子,額頭上還有一片金鱗。
江鯉生須,額長蛟鱗,這是化妖的征兆。
很顯然,這是一條鯉魚妖,不過已經死透了。
“你可真夠敬業的,御妖司的活都不夠你忙的,還自己滿世界的找妖物!”老者咧嘴笑道。
作為黑市販子,袁老見過不少人,不過花錢買妖物尸骸的倒是不多。
大多數都是對于煉制好的妖珍感興趣,這也是黑市主要流動的貨物。
“都是為了工作!”周道倒也沒有多解釋。
身為封妖師,這重身份很好掩蓋了他的真正目的。
妖物太少的時候,他才會找袁老,從黑市購買妖物尸骸。
“你們御妖司工作壓力這么大,封妖師都要背指標!”袁老隨口道。
周道笑了笑,直接伸手就要抱過箱子。
砰……
就在此時,袁老大手壓下,將箱子蓋上。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周道一抬手,將懷里的包裹放在了桌上,解開。
里面乃是一方木匣,打開后,一枚宛若玉石的胎盤浮現眼前。
“好完整的狽胎啊!”袁老咧嘴笑道。
周道是他主顧之中,唯一用妖珍交易的。
因為在御妖司內工作,周道的位子可以搞到不少妖珍,他也因此成為袁老重要的貨源之一,一轉手,中間差價就賺翻了。
“這東西也有人要嗎?”周道隨口道。
獻祭只能用完整的妖物,因此,許多有價值的邊角料都被他練成妖珍,賣給袁老。
所謂狽胎乃是一種奇特的妖珍,它能夠讓人獲得心愛之人的芳心。
御妖司工作手冊妖物篇上有載,古時候有種異獸叫做狽,傳言乃是狼的近親,腿極短,多藏于山川古洞,殊為稀有。
據傳狽誕下的胎兒乃是妖物,若是以湯藥服用,可以吸引異性,多子多福。
隴西有一青年,登山踏青,誤入古洞,尋到狽胎,回去之后研磨成藥,以湯喂服。
未過多久,青年愛慕女子來尋,原來女子與未婚夫爭吵,找他傾訴。
青年大喜,百般寬慰。
第二日,女子與未婚夫和好如初,對青年連連稱謝,稱他重要無比。
青年心中歡喜,一直守在暗處,默默奉獻。
后來沒過多久,女子婚約告吹,轉而投入青年懷抱。
次月,兩人成婚。
五個月后,女子誕下了一對龍鳳胎,一家四口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這世上總有癡男怨女。”袁老笑了。
他的這位主顧已經求了好久,才等到周道的這枚狽胎。
據說,他心儀的那位女子總是對其若即若離,既不拒絕,也不會再進一步。
無論他付出多少,總是只能得到一兩句贊許的話。
有了這枚狽胎,必定可以抱得美人歸。
“舔狗都沒有好下場。”周道懶得打聽,抱著箱子便要往外走。
“小子……”袁老突然叫住他。
“怎么了?”
“你還年輕,這行干不久的,有沒有想過離開御妖司。”袁老如同長輩般,笑著道:“我可以幫你。”
在他看來,封妖師實在沒有什么前途,尤其是年輕人,根本就不該將大好的年華浪費在那里。
周道略一沉吟,突然回首,認真道:“袁老,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什么?”
“工作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只是社會分工不同。”
話音落下,周道飄然而去。
袁老看著周道遠去的背影,怔然的眼眸里頓時涌現出一抹駭人的精芒。
“君子固窮,寵辱不驚!”袁老忍不住贊道。
別說小小的平安鎮,放眼天下有誰能夠甘愿做一個小小的封妖師,一干就是兩年?
面對機會,卻無動于衷,選擇繼續沉淀,在這樣平凡的崗位上發光發熱。
這樣的心性!這樣的年輕人,實在太難得了。
“周道……”袁老眼睛微微瞇起,喃喃咀嚼著周道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