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喘著粗氣,看著滿天稀疏的星光,空洞的眼神透著一絲茫然。
他十六歲便進入御妖司,與蕭南峰算是同期。
二十多年來,兩人一路相伴,一路晉升,向來都是司內的佼佼者。
隊長,都衛,指揮使,乃至于統領之位,無論是段山,還是蕭南峰都是高歌猛進,從來沒有落于人前。
即便后來龍傲入主御妖司,成為第三位統領,也未曾壓過他們的風頭。
所以,一直以來,兩人都是自信昂揚,在修行路上從來沒有過半分迷茫。
以他們的資歷和實力,統領之位絕對不是重點,終有一日,他們可以進入臨安府司,踏入煉境九變,甚至于超過商天河。
曾幾何時,段山和蕭南峰都懷揣著這樣的野心,并且一直堅信著。
可是,今夜一戰,徹底打垮了他們的信心,顛覆了他們的認知。
這個世界似乎遠比他們想象得還要大,還要恐怖。
“我沒有看錯的話……那人應該……只有真火六重吧……”
蕭南峰心中泛起一陣酸楚,如果真的是同境界爭斗,輸了也沒什么關系。
對方可是比他們足足低了兩個境界,如此聯手居然還被碾壓至此……
但凡是個人,只有優點羞恥心便接受不了!
道心崩潰啊!
“同樣是人,一樣修行,為何差距如此之大?”
蕭南峰麻木道。
他的模樣,就如同剛剛被幾十名壯漢輪番照顧過,身體與靈魂已經分離,變得麻木無感。
“別說了!”
段山嘆息,無力地垂下了眼皮。
這世上總有一些妖孽逆天得沒有道理,修行加速,無法解釋。
遇上這樣的妖孽,算他們倒霉!
“真冷啊,要不回去吧。”
“再待會兒吧,我想靜靜……”
“還是回去吧,被人看見影響不好!”
“我卡住了!
“我也是!”
夜風中,兩大統領鑲嵌在巖壁內,悵然若失地傾訴著話語。
回到家中,周道打量起蛤釋奇來。
煞級高等妖物極為罕見,足以媲美真火七重以上的高手,其中佼佼者可以匹敵真火九重,也就是龍傲那種級數的高手。
進一步,便是兇級妖物,實力堪比煉境九變聚靈百竅。
再往上便是大妖,相當于人類之中超越煉境九變的存在。
就如同當初的赤目童子。
馬應龍體內封禁的山馗也屬于大妖級別。
“你眉心怎么多了道印記?”
周道抱著蛤釋奇的狗頭,發現他的眉心處多了一道宛若玄月的銀色印記,隱藏得極深。
“妖族修煉與人類不同,一旦突破,變化極大。”蛤釋奇喃喃輕語。
當初他剛化妖的時候完全不是這番模樣,也就比尋常猛獸要厲害一些。
可是如今,皮毛好似甲胄,爪牙如同法器,妖氣沖天,足以抗衡統領級別的高手。
踏入煞級高等妖物之后,蛤釋奇甚至能夠吞吐月華精華,通過體內的神秘印轉化,衍生出一種奇異的物質。
嗡……
蛤釋奇仰起頭顱,對著明月,身體起伏,好似山川大龍,全身的毛發跌宕不定。
月光如同水銀般灑落在蛤釋奇的身上,他的體內傳出神秘的波動。
緊接著,眉心處的銀色印記突然分泌出一滴乳白色的液體,晃動如玉珠,散發著淡淡的丹香,滾落在地上。
“這是……”
周道一抬手,血氣卷動,那滴乳白色的液體在他掌中就好像荷葉上的水珠般,微微滾動。
“月精香油!?”
周道一怔,似乎就是這東西。
《御妖司工作手冊》上記載,古時候,深山之中,有一大碗,乃異石所生,上有星辰軌跡,斑駁如畫。
這口石碗藏于險峻山川,龍脈絕地之中。
據說,每當月夜,月光照射在這口碗內,便會漸漸凝聚出一種乳白色的液體。
這便是月精香油,傳聞,此乃月光精華,由山川龍脈淬煉而生,珍貴非常。
古時候,道家大能,以此來供奉祭天。
曾經有凡人于深山至中尋到月精香油,帶回去之后,以火焚燒,燃起的香氣如煙云靈霧,極為特別。
當晚,凡人家中圈養的母豬竟然開口說話了。
它鉆入家中,將香油一口吞下,搖身一變,竟化為一白胖大漢,破門而去。
后來附近的道士知道此事,直呼暴殄天物,言稱那是天賜之寶,那頭母得了一點香氣便化身為妖,占據了那天大的造化。
不過,那頭母豬得了如此機緣,日后必有劫數。
道士還說,最珍貴的并非那半壺月精香油,而是在山中發現的那尊石碗,那才是無價之寶。
凡人大急,沿路返回,到了山坳之中,卻發現石碗已經沒了蹤跡。
后來,那凡人活到百歲,方才壽終正寢。
“好東西啊,古代道士祭天的寶貝,這可比純陽之氣珍貴多了。”
周道驚疑不定,盯著蛤釋奇,這家伙竟然有提煉萃取月精香油的能力?
這簡直不可思議。
根據記載,能夠誕生月精香油的石碗可是非同一般,有人說,那寶貝并非來自大地山川,天地孕育,而是來自天外,甚至有可能來自陰月之上。
很顯然,蛤釋然突然覺醒了如此特殊的能力,著實有些不正常。
“管他呢,反正是便宜我。”周道咧嘴笑著。
他看了看蛤釋奇,發現他的身體已經趨于正常。
很顯然,就算踏入煞級高等,蛤釋奇也不可能無休無止地提煉萃取月精香油,每夜最多也只有一滴而已。
嗡……
周道屈指一彈,以血氣點燃了那滴月精香油,頓時,乳白色的液體化為狡黠的光華,宛若一縷煙云冉冉升起,恍惚中,陰月變化,種種玄妙,沒入周道的體內,隨著他的血氣運轉生滅。
當夜,平江城外,西山。
荒蕪的洞穴外,鮮血遍地,一具具動物的尸骸散落堆積,全都殘缺不全,仿佛被啃咬過一般。
冷風中,巖壁上的畫像輕輕搖擺,棺木上盤坐的黑色狐貍嘴角掛著血跡,如同道士一般,參法靜修。
馬九嬰看著滿地的尸骸,眼中盡是滿足之色。
供奉狐仙娘娘要用妖物來喂養。
當然,以他在平江城的身份是沒有辦法搞到足夠的妖物的。
“再養一陣子,那融器內的東西便是我的了。”馬九嬰冷笑道。
他一抬手,卷起狐仙娘娘的畫像便要離開。
“道友請留步。”
就在此時,一陣親和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回響在月夜山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