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落,諾大的仙客局便只剩下秦白楚和趙靈鳳。
“練刀的,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秦白楚冷笑:“你想將拿捏住這個小東西,坐穩玄哥正妻的名分?”
“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秦白楚,你不用賊喊捉賊了,你對這小鬼如此上心,才是揣了這等心思。”趙靈鳳反唇相譏。
“我不過是想看看這小鬼的生母到底是何人。”
說到這里,趙靈鳳冰冷的眸子里閃過一抹濃烈的殺意。
即便當年她和周玄也曾出雙入對,度過一段極為甜蜜難忘的日子,卻也沒有能夠為對方留下子嗣。
如今,這個周玄唯一的血脈就顯得極為特別。
這是一種證明,證明周玄真正深愛的女人到底誰。
趙靈鳳堂堂七殺門圣女,怎么能夠咽的下這口氣?她不僅僅要奪走名分,就連這周玄唯一的血脈也要搶走。
“身生母親!?”秦白楚嘴角微微揚起,笑了。
“你這更是做夢,他的生母是誰,只怕這小東西自己都不知道。”
“是嗎!?”趙靈鳳也笑了。
這不是更好嗎?這小子找不到媽,自己就可以當他的媽,反正誰也不知道周玄到底是跟誰生下了這個種。
如此一來,自己雀占鳩巢便名正言順,以后不管哪個女人找過來只怕都要她擠兌一番。
念及于此,趙靈鳳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有時候換個思路,便是一番不一樣的天地。
很顯然,她的想法和葉妙仙那種屬于兩種極端。
“你這如意算盤怕是打不響。”秦白楚淡淡道。
“他可不是小孩子,當世元王,道境強者,你以為這點小恩小惠就能讓他對你另眼相看?”
“再說了,你的這些恩惠能比得過我?”
秦白楚的話語透著一絲挑釁。
別的不說,僅僅她當朝長公主的身份拿出來,便可壓人一分,她給周道的永遠都是最好的。
“秦白楚,我七殺門的底蘊也不是說著玩的。”
趙靈鳳站起身來,眸光如刀,嘴角冷笑。
“咱們就走著瞧吧!”
話音落下,趙靈鳳一甩手,轉身離開。
秦白楚看著她遠去的背影,臉上的冷意如冰霜消融,取而代之的卻是一抹欣喜之色。
“小東西,七殺門早晚都是我們家的。”
秦白楚喃喃輕語,聲音細若蚊吟,微不可聞。
回去的路上,周道依舊沉浸在這一天的收獲之中。
他原以為準備修煉身外化身的工作還要再進行一段時間,畢竟尋常靈血根本無法承載無尸血肉和魔神根骨的力量。
誰曾想,今天進了一趟宮,居然就賺得盆滿缽滿。
周道突然發現,那位便宜老爹似乎并不是什么都沒有留給他。
人生在世,多個姨母多條路。
周道忽然覺悟,他的人生有很多路可以選擇,進進出出,隨心所欲。
如今,他手中已經有了無尸血肉,魔神根骨,天罡地煞靈血還有大荒烘爐……加上之前收集的數千種天材地寶,山海奇珍,足以修煉身外法身了。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小子,你要起飛了。”地王尸陀的聲音悠悠響起。
身外化身,道門最古老的神通之一,終于要在周道手中大放異彩。
熔煉這三大至寶練出的化身,就連地王尸陀都頗為期待。
“在極為古老的歲月,天地間有一尊大能,曾經一口氣練出十大化身,可化大日臨空,普照宇宙洪荒……”
“天懸十日!?”周道聞言,不禁動容。
在他的前世,也有類似的神話傳說,只不過跟地王尸陀所說有些不同。
“那十大化身極為恐怖,焚天煮海,滅世蒼穹,可以破滅天地,可以回溯光陰,神通之強,天下無雙。”
地王尸陀論起一段塵封的秘辛。
身外化身,乃是天地間最古老的神通,久遠年代,曾經有蓋世大能修煉這門神通,于人世間大放異彩。
十日同天,金烏耀世,這種力量足以將這滾滾紅塵化滅。
“每一尊身外化身都是獨一無二,擁有迥然不同的力量。”地王尸陀輕語。
當年,那尊古老的大能曾經出手,身外化身震怖世間,十日同天,連江海都被其煮沸,山岳都干裂崩碎,不知多少生靈化為飛灰。
“恐怖如斯!”周道神色凝重。
即便在前世,十日同天的傳說也如同末世,神通者尚且無法抵御,更遑論凡人?
“后來呢?”周道忍不住問道。
“那尊古老的大能自恃神通無敵,化身十日臨凡,天下莫有能對者……可就在此時,有強者出世,橫掃乾坤寰宇,吞滅無量光明,破滅懸天十日。”
“什么人這么牛逼?”周道忍不住問道。
十日懸天,焚天滅世,這種級別的存在如果放到現在就如同神明一般,天下無敵,隨心所欲,掌控眾生命運。
即便如此,那個時代依舊有人能夠穩壓其一頭,實在太過恐怖。
地王尸陀略一沉吟方才緩緩道。
“那人自蒼山落日而來,法隨言起,大咒如印,破滅十日法身。”
“落日宗!?”周道心頭微顫。
果然,他們這一脈曾經舉世無敵,在不同的時代節點都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哪怕時光更迭,哪怕淵族臨世,依舊難以將這些痕跡徹底抹除。
“歷代先輩啊……”周道不禁感嘆。
即便他已經足夠出色,同輩之中罕有人能夠與之比肩,武蒼山,武玄心,葉空,楚神,靈少元……
這些曾經無比璀璨的年輕天驕,他們都曾豪情萬丈,想要引來未來時代的潮流,將周道踩在腳下。
可惜,這些人都死了,死在了周道崛起的路上,化為森森白骨,筑就了那登天的階梯,前路茫茫,再也沒有了他們的身影。
站在這個時代的角度而言,周道確實驚艷,年輕一輩之中少有的存在。
就連氣柱都說過,橫推五百年,如此年紀而有如此成就者,不可二三人而已。
可是回望那漫長的歲月長河,與落日宗歷代先輩相比,周道的火候還不夠,他還有很長的路要去走。
“走吧。”
周道拜別秦白楚和趙靈鳳,起身走出了仙客居。
等他練成身外法身,凝聚法印,幫助十三皇子完成開蒙禮,要不了多久便是九月初九,林戒與王通約戰之日。
這一戰,天下矚目,周道自然不能錯過。
此刻,弦月躍升長空,街道兩旁的燈籠漸漸點亮。
屬于京城夜晚的繁華也悄然揭幕。
鎏金河上,那一艘艘畫舫齊頭并進,支起了金蓮燈,掛起了紅杏幡。
這是這行的規矩,亮燈掛幡,表示姑娘們開始接待客人了。
有些會玩花活的還會格外點一盞金菊燈,服務多一些,能夠玩得開,不過價格也貴不少。
這種花船的生意最為火爆,就是太費姑娘。
周道返回御妖司總部,路過街角,突然駐足。
原本應該擺在那里的算命攤位早已不知去向,空出來的地方顯得極為眨眼。
那位神秘的少年算師李玄也沒有了蹤跡。
當日,周道前往大周皇陵之前,曾經找這李玄算過一卦,后者言稱大兇,此去或難歸來。
周道自然不信,便與其打了個賭,若是自己歸來便拆了對方的招牌,并且要告知自己他的來歷。
如今,招牌是拆了,攤位也收了,可是人卻沒了。
“此人奸滑,看著不像好人。”周道收回了目光,沉聲道。
這個李玄深藏不露,仿佛藏在陰影之中的幽靈,總是給周道一種不安的感覺。
此刻,他隱隱有些后悔,當日應該強行出手,逼迫此人顯露真身。
“算了,下次再見……”
周道凝語,大步流星,混入來往的人流之中。
如今,他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修煉身外化身。
天黑了。
御妖司官舍,平江別院。
這里是姜元的居所,單獨的一座府院,亭臺樓閣,假山小湖一樣俱全,論規制堪比侯爵。
如今,他也算是御妖司的高官,而且還是歸元境的修為,又是元王弟子,身份待遇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后院花園,清幽的環境之中傳來陣陣響動,好似春雷勃發,隆隆震耳。
亭臺內,姜元盤坐,周身被一股灰蒙蒙的氣流所包裹,好似半圓形的蛋殼,籠罩似玄天。
與此同時,五道不同顏色的詭異流光循著灰蒙蒙的氣流運轉,彼此糾纏,生生不息,不斷與姜元的氣息相交融。
轟隆隆……
突然,姜元的氣息猛地變化,渾渾噩噩,空茫如淵,透著荒蕪,古老以及寂滅真意。
他的眼中仿佛再也沒有了人類的情感,波瀾不起,如寺廟內的泥塑神佛,漠然地望著人間。
角落處,張天賜蜷縮成一團,仿佛受驚的老鼠,瑟瑟發抖。
自從那日綠柳山莊考核之后,姜元便將張天賜帶回京城,并且安排他進入御妖司,甚至親自調教。
或許是因為張天賜和齊昊實在太像,骨子里藏著另一個暴戾的自我。
這勾起了姜元心中柔軟的回憶。
所以這些日子,姜元對待張天賜就像是弟弟一般,無論是生活,工作還是修心,事無巨細,關懷備至。
便如當年周道引他入門之時。
對此,張天賜也是心懷感激,對姜元充滿了敬愛。
然而,此時此刻,在他眼中,亭臺中的那個男人似乎再也不是姜元,沒有了以往的溫和柔順,他越來越大,越來越高,如同混茫的蒼天,不可親近,卻異常恐怖。
“這……這是什么術法!?”張天賜再也承受不住。
轟隆隆……
就在此時,一陣宏音響徹,五色流光豁然湮滅,灰蒙蒙的氣息也蕩然無存。
一切異象盡都消散,回歸到了姜元本體。
他目光轉動,看向角落處的張天賜,緩緩站起身來,走了過去。
“你怎么來了?”姜元抬手,按在了對方的頭顱之上。
雄渾的罡炁如玉液瓊漿,沒入天靈之中。
張天賜的面色漸漸緩和,他驚疑地看向姜元,發現后者的氣息又恢復到了平常的模樣,看不出一絲異狀。
“我想向你請教一些《御妖司工作手冊》上的問題,太厚了,不知道從哪里開始看起。”張天賜驚疑不定道。
“御妖司工作手冊啊……的確太厚了,這可是修訂版,聽說十年前的版本是現在看的三倍。”姜元點了點頭,頗為認同。
《御妖司工作手冊》上面的內容有考核要求,任何御妖司內部成員都需要熟記,定期檢查。
當初,姜元也是花費了不少時間和精力在這部手冊上面。
“跟我來吧,我幫你梳理一下。”姜元隨意道。
“姜大哥……”張天賜突然叫道。
“什么事?”姜元駐足,回頭問道。
“你……你剛剛修煉得是什么功法?”張天賜想起剛剛的異樣,還是忍不住問道。
姜元略一沉吟,唇角輕啟,只吐出了四個字。
“五濁惡世!”
夜深了,京城郊外。
一座破廟內,柴火燒得正旺,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搖曳的火光將殘缺的石像映照得越發詭異。
此刻,一位青年正坐在火堆旁邊,用木枝挑著火勢。
“呂先陽,你終于現身了。”
就在此時,廟門外傳來了一陣沉重的聲音。
呂先陽心神微動,望著夜色中走來的那道身影,趕忙起身。
“災厄大人!”
“龍虎山一戰之后,你便銷聲匿跡,竟然連我的召喚都不曾回應。”
災厄魔主現身,他看著久未露面的呂先陽,發出了責問,可是聲音卻聽不出任何喜怒。
“災厄大人,龍虎山一戰天下震動,我受了重傷,修養至今。”呂先陽恭敬道。
龍虎山的覆滅,他起到了極為重要的作用。
可是當他回頭看來,卻發現自己也不過是這亂世大局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生而為人,誰又想真的做那枚受人操控的棋子!?
“你做得很好。”災厄魔主未曾責罰,反而給予了贊賞,他邁步走來,拍了拍呂先陽的肩頭。
“嗯!?”
就在此時,呂先陽心神微動,聞到了一股極為濃烈的血腥之氣。
“他受傷了!?”
“你既是我鎮魔司的一顆暗棋,我自然不會虧待于你。”災厄魔主沉聲道。
“眼下便有一樁天大的機緣要送給你。”
“機緣!?”呂先陽露出不解之色。
“天象已變,古氣東來,天子真龍之地,將有人要祭煉道門大術!”
災厄魔主抬頭,透過破樓的屋頂,看著浩瀚夜空,發出了一聲沉重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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