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侯被劍光帶著,貫向地面,腦袋扭曲成不正常的角度,氣絕身亡。
秦桑輕吐氣息,氣血劇烈起伏。
真寶殘片雖強,對真元的消耗堪稱恐怖,非常人能承受的。不知汲取了多少木靈之氣,演道樹也無法完全抵御沖擊,氣血已有浮動的跡象,此戰其實并不輕松。
主要限制他的還是神識。
布置如此嚴密的劍陣,禁鎖天地,困住一位化神中期的妖侯,對神識的要求同樣很高。
隨著時間推移,離侯一次次沖擊劍陣,不斷分析劍陣的規律。殊不知,秦桑的神情毫無變化,實則心神非常緊張。
他必須留足神識壓制麒麟源種,否則便將功虧一簣,余下的神識只能精打細算。
不僅要維持劍陣和罡火罩,還要留有余力,隨時準備祭出靈寶四乘螣蛇印,防范離侯的亡命反擊。
化神中期的強者,瀕死之際爆發出的能量定然極為驚人。
即使離侯有兩敗俱亡的手段,秦桑也毫不意外,一直保持警惕。
“升授五雷秘箓之后,真元盡復,但在煉化麒麟源種之前,還要多依仗肉身……”
秦桑暗忖,抬頭望天。
成功獵殺離侯,危機并未解除,附近還有不速之客。
他和離侯的戰斗結束,但叢林空間的震動并未停止,天上雷鳴不斷,愈演愈烈。
青色的天壁出現道道長痕,橫貫長空,這是受到猛烈的沖擊,天壁撕裂的表現。
通過滲透進來的氣息,可以感知到,震動的來源并非金光制造的混亂,而是修士在附近斗法!
不知來者何人,哪方占據上風。
以免夜長夢多,秦桑不敢拖延,根本沒有生擒的想法,全力出手,滅殺離侯。
即使沒有意外,生擒的機會也不大,化神中期妖侯的尸體足以換取升箓資格了。
還要感謝外面的不速之客,讓離侯看到生的希望,求生的欲望占據上風,絕了亡命之念。又因生死之間心神激蕩,為天絕蕩魂神針所趁。烈毒入體,毫無反抗,慘死當場。
‘轟隆隆……’
天壁由青色的氣團組成,外界強大的波動導致氣團動蕩。
秦桑望向天壁的瞬間,一處天壁向下凹陷,仿佛天外有一股巨力沖擊而下,將天砸塌下來一般,凹陷處立刻出現崩裂。
透過崩裂的縫隙,秦桑看到一道熟悉的嬌小身影,狠狠砸在天壁上,發出一聲嬌叱。
“幽篁真人!”
秦桑目光微凝。
只見幽篁真人腳下踩著一朵大若銀盆的靈花,靈花長在無數粗大的藤蔓中間,藤蔓如蛇,在幽篁真人周遭扭動,撞裂天壁之時,藤蔓抱成一團,將幽篁真人保護在里面。
肉眼能夠看到,將幽篁真人打飛過來的是一道強橫無比的灰氣。
幽篁真人沒有受傷,但保護她的藤蔓有的折斷、有的枯萎,竟在一擊之下損失小半。
緊接著,藤蔓深深刺入天壁,強行在虛空穩定下來,幽篁真人不敢遲疑,立刻拋出手中一枚藍色的珍珠。
珍珠化作長長的飄帶,在虛空盤旋,看似輕盈纖弱,舞動間則有風雷之音,狠狠一彈,震散緊追而來的灰氣。
與此同時,一道人影飛掠而至,擋在幽篁真人前方。
此人身著盔甲,全身氣血如潮,立于虛空卻如頂天立地的柱石,靈槍斜指前方。
“孤云真人,沒想到他們沒被分散……”
秦桑看清二人身份的同時,幽篁真人也瞥見下方的秦桑,緊繃的俏臉上閃過一抹喜色,但很快又滿臉嚴肅,檀口微張,似要說什么。
這時,被飄帶震飛,倒卷回去灰氣快速合攏,最后化作灰色圓珠,落入一個身材魁梧的壯漢手中。
壯漢眼睛是詭異的灰白色,雙手的手指有蹼相連,一望便知非是人族。
在壯漢身邊,還有一名嬌艷如花的女子,此女頭戴寶冠,身披彩衣,眉心嵌入一枚純凈的晶石,晶石內五色光華流轉,樣貌比幽篁真人還艷麗幾分,杏目卻帶有驚人的殺機。
雙方人數相當,幽篁真人一方卻占據下風。
“看你們能逃多遠!”
寶冠女子厲喝,眉心晶石大亮,五道靈光飛射而出。
靈光共分五色,化作五道驚虹,散發出銳利至極的氣息,如同五柄靈刀,疾斬向二位真人。
壯漢不甘落后,將灰色圓珠吞入腹中,縱身一躍,喉嚨蠕動,嘴巴鼓起,張口向二位真人噴出一團氣息。
霎時間,灰云在二位真人頭頂生成,一種詭異的力量彌漫虛空。
二位真人有種墜入海底的錯覺,周圍的光線、甚至虛空仿佛都發生了扭曲,莫名有種無可憑依的惶恐之感。
孤云真人挺直身軀,靈槍分化萬千槍影,又驟然合攏,槍出一點,狠狠刺向前方的五色長虹,對頭頂的灰云視而不見。
仍在半空盤旋的飄帶首尾相連,扭曲之下竟化作一道符形,高高彈起。
砰然有聲,灰云巨震。
二位真人一修龍虎壇,一修金印壇,相得益彰,配合默契。
只可惜對手的實力比他們更強,壯漢的氣息和他們相當,那名女子卻是一名洞玄中期的妖侯!
初時,二位真人和秦桑的想法一樣,發現和同伴失散,便向這里靠攏,并在半途重逢,不料又遭遇強敵。
也幸好二人聯手,否則恐難逃隕落之劫。
即便如此,二位真人也被追殺的頗為狼狽,只能盡全力和敵人周旋,期盼金光快些褪去,好向同伴求援。
祭起飄帶的同時,幽篁真人不動聲色震散天壁氣團,彌合裂縫,遮擋下方的景象。
并有急促的傳音,“清風道友速速調息,我們還能支撐一陣。”
秦桑剛滅殺離侯,消耗嚴重,還未來得及恢復,隔著天壁,幽篁真人也能感覺到他狀態不正常。
幽篁真人能有今日修為,自然不是那種只懂得禍水東引之徒,為秦桑爭取時間,盡快恢復,加入戰場才有望打退敵人。
不料,天壁的裂縫剛剛合攏,幽篁真人忽然聽到身后傳來撕裂之音。
只見兩只干枯的巨手洞穿天壁,手握風云,向兩側用力分開。
‘嘩!’
天壁當場撕裂!
裂口長達百丈。
劇烈的波動引來眾人的目光,便見一個狀如樹精的巨人破天而出,躍出天外,緊緊盯著兩名妖侯,眼神之中散發著暴虐的氣息。
與此同時,他們也瞥見了叢林里的景象。
最引人矚目的是叢林中心的深坑,深坑里躺著一頭獾獸,滿身泥污,一動不動。
兩名妖侯臉色大變。
“離侯!”
壯漢鼓起的雙腮僵住,滿臉震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感受到迎面而來的氣息,壯漢竟打了個寒顫,當即飛退。
那名寶冠女子看到深坑里的獾獸,確認是離侯,同樣難以置信。
離侯的修為和她相當,來此身負重任,竟不明不白死在這里。
“這個人……”
寶冠女子目光如刀,死死盯著秦桑,這個似人非人、似妖非妖的家伙明明修為不如離侯。
是此人神通強大,還是另有幫手?
寶冠女子心中一突,和壯漢對視一眼,竟毫不遲疑,轉身就走。
秦桑也停了下來,沒有追擊。
他并無繼續獵殺妖侯的野望,一是神識所限,定真丹的藥力也無法持續太久,二是施展靈木之軀不能離開叢林空間,限制很大。
用離侯的尸體驚退敵人,是最好的選擇。
確認兩名妖侯是真的退走了,而非虛晃一槍,秦桑向二位真人點了點頭,又回到叢林空間。
二位真人也跟著飛下來,拱手道謝。
秦桑已經收起靈木之軀,顯露真身,快速在叢林之間穿行,撿起幾樣寶物。
都是離侯之物,死戰時打出來的,可惜它的骨錐都奈何不了秦桑,這些只能遲緩秦桑的攻勢。
收拾完戰場,秦桑飛到深坑前。
此時,深坑附近已經長出小樹,飛速生長,眨眼即成綠蔭。
二位真人懸立在深坑上空,看著忙碌的秦桑,交換了一個眼神。
幽篁真人斟酌良久,方輕聲問道:“這……真是離侯?”
秦桑收起妖尸,點頭笑道:“也是貧道運氣,中途碰到身負重傷的離侯。說起來,還要多謝二位,使得離侯在最后時刻分心,被貧道所趁。”
“是么?恭喜清風道友了……”
孤云真人干笑一聲。
他掃視四周,這里草木生長的速度極快,短短時間,二人斗法的痕跡已經被抹去不少,似乎真沒有造成太大破壞。
這樣的說法,他們還能勉強接受。
離侯很少出現在戰場,名氣不顯,卻也是洞玄中期,和追殺他們的女妖不相上下。
若說秦桑獨自滅殺全盛實力的離侯,實在令人無法接受。
不過,通過秦桑身上的真元波動,他們判斷秦桑已經服下定真丹,可見此戰并不輕松。
能滅殺受傷的離侯,足以證明他的實力非同一般。
也不知二位真人信了多少,但也沒有繼續追問。
幽篁真人道:“妖魔可能會糾集幫手,此地不可久留!貧道還記得一處較為安全的幻景,我們不妨去那里落腳,等金光消退,再聯絡幾位真人。如若聯絡不上,我們先離開具山治治壇,再考慮去留。”
“好!”
秦桑贊同。
三人當即遁出叢林空間,這次有幫手抵御幻景的波動,秦桑便讓天目蝶專心警戒。
一路順利。
最終,三人來到一個奇特的地方。
這里像一個口朝下的灰色風袋,肉眼可見的氣流被吸入風袋內部,傳出呼嘯的風聲。
“就是這里,曾有一位道友不慎被吸入風袋,才知里面只是風組成的空間,沒有危險。不明就里之人,肯定不敢進來,足可藏身……”
幽篁真人指向風袋,解釋道。
接著,三人又探查了一番,確認風袋內部并無異變,遂遁入風袋之中。
刺耳的風聲在眾人耳畔回響。
這里風只是凡風,風力雖強,對化神修士而言算不得什么。
和二位真人簡短交流了一番,秦桑選擇一處,閉目盤坐。
二位真人看著靜坐的秦桑,神色各異,也都盤坐調息。
風袋空間談不上靜謐。
秦桑謹守心神,開始復盤斗法的經過,很快卻又將心神沉浸于修行之中。
令他這般專心致志的自然是。
這里非是修煉之地,但秦桑發現,經過和離侯的激戰,他又對功法、對殺道有了更多領悟,而且收獲遠遠超出預期!
比獵殺雷龜、木蛟遠甚。
“為什么這次收獲這么大?”
秦桑也有些疑惑。
相較起來,三者都是化神中期,區別是離侯是全盛狀態,且由他獨自滅殺。
這一戰,他幾乎全力以赴。
“難道……”
秦桑心生明悟,回想起修煉這門功法的經歷。
金丹之前,從無盡殺戮之中領悟殺伐之意,殺性滔天。突破元嬰,這門功法殺性便開始降低,濫殺無用。
到化神境界,難道需要不斷挑戰強者,于生死之中磨礪,才能領悟殺道真意?
閃過此念,再結合功法中的經文,秦桑感覺自己找到了正確的路。
這讓秦桑不禁有些皺眉。
修行至今,他一直求穩,除非涉及機緣之爭,鮮少冒險,面對境界高出自己的強者,更是沒有把握絕不會出手。
可若想盡快參悟殺道真意,提升修為,必須不斷挑戰更強者。
他的行事風格和這門功法相悖,以后該如何權衡,還需仔細思量一番。
好在他在化神修士之間也不算弱者。
沉思了一會兒,秦桑收起思緒,感受到定真丹的藥力開始消退,真元出現逆亂之兆,只得真元壓制在元嬰后期。
在這期間,幽篁真人時不時離開風袋,放出符咒,連續用掉數枚,終于得到回應了!
“是執劍真人和張真人。”
幽篁真人遁入風袋,將符咒展現給二人,“他們正在一起,離我們不遠,讓我們盡快過去會合,說是還有其他道友在。”
“現在還有什么人在這里?”孤云真人問道。
“金光還沒有完全消退,沒來得及細說,好像是道庭的人,”幽篁真人道。
秦桑從入定中蘇醒,察覺到二位真人詢問的目光,沉吟道:“我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