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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四十七章 習武

  讓學生們誦讀一遍,陳秀才再為他們闡釋經義,援引諸多注解,并不尊奉當今燕國顯學,甚至多有抨擊之語。

  這或許也是他頻頻落榜的原因之一。

  陳秀才臉上看不出絲毫頹喪,為蒙童講學也一絲不茍。

  他沒有察覺到,兩個得意弟子正神游物外。

  “受傷了?”

  盡管使用了傳音入密的法咒,玉朗依舊下意識放低了聲音。

  天上總不可能白白掉神仙。

  進入學堂一年多來,師姐的變化肉眼可見,不再像以前那么沉默寡言,但說話用詞都非常簡煉。

  通過師姐使用的字眼,就知道那人肯定不是正常降落下來的。

  小五輕輕點頭。

  “是我們認識的人嗎?”

  玉朗繼續問,他的修為還不夠,什么都感知不到。

  小五想了想,又點了下頭。

  玉朗的神情頓時嚴肅起來。

  在青羊觀,他們接觸到的修行者并不多,主要是縉縣鬼神,至于銀屏山的銀家,來拜訪過一次之后,就識趣地不再來打擾。

  “只有一個人?不知道傷勢重不重……師姐,我們去看看吧!”

  玉朗躍躍欲試。

  前不久,他剛剛突破煉氣期第六層,師父允許他修持法器,其中一件便有飛遁之能。

  得知那人落到了青羊觀后方的深山,那里地勢崎嶇,人跡罕至,玉朗頓時動了心思,嘗試一下新的法器。

  日暮將近。

  到了散學時候。

  玉朗和小五向同行的伙伴告別,穿過七排村,來到山腳下,施法掩去身形,腳下騰起白色的霧氣,被霧氣托舉起來,緩緩向后山飛去。

  小五習以為常。

  玉朗卻是首次憑借自己的能力飛這么高。

  漸漸地,他們的高度已經超過了山頂,玉朗一臉新奇,和被師父帶著飛的感覺截然不同。

  “在那!”

  飛了一陣,越過十幾條山脈,環境愈發深幽。

  南庶州大部分地方都是這種深山老林。

  這時,玉朗遠遠看到一座山,陡峭的山壁上,有一株斷裂的老松,明顯是被巨力砸斷的。

  痕跡一直向下,延伸到山谷里面,斷枝無數。

  ‘嗖!’

  玉朗越來越熟練,腳踏霧氣,落入山谷。

  進入山谷便感覺到一陣陰涼,伴隨著潺潺流水聲,谷底原來有一條河。

  河岸的草地有一處凹陷,玉朗和小五落到草地時,看到了一個男子仰臥在雜草里。

  “又是他!”

  玉朗一眼就認出來了,難怪師姐說認識呢,竟是剛來燕國時,在平江江面上救下來的那個白袍青年。

  當初白袍青年被玄冰封印,身受重傷,若非被師父救下來,最終可能沉進江里,兇多吉少。

  而今,青年也是穿著一身白袍,是一件法衣,但法衣多處破損。

  白袍青年明顯又受了重傷,比之前好不了多少。

  “這人怎么回事?”

  玉朗嘟囔了一聲。

  每次遇到白袍青年,對方總是身受重傷。

  這么短時間,恐怕此人之前受的傷還沒有痊愈,未免也太好斗了。

  玉朗想起上一次,既然師父出手救了白袍青年一命,可能有什么淵源,自己這次總不能見死不救。

  “師姐,要不要把他帶回道觀,讓師父定奪?”

  玉朗詢問道。

  就在這時,小五突然伸手拽住玉朗的左臂,瞬間飛退百丈。

  下一刻,白袍青年身下突然閃現藍色水波。

  嘩啦一聲,河心處騰起水浪,便見一點藍芒電射向他們之前立足的地方。

  ‘轟!’

  藍芒爆炸。

  余波掃過,大片叢林化為齏粉,地面赫然出現了一個大洞。

  玉朗被驚出一身冷汗,白袍青年傷勢這么重,竟然還能布下這么可怕的陷阱。

  他其實足夠小心了,并沒有太過靠近對方,還是差點兒中招。

  白袍青年從昏迷中驚醒,感知到旁邊有兩股氣息,立刻便要不顧一切催動體內混亂的真元,而當余光瞥見玉朗和小五,不由一愣。

  “咦,你們……”

  玉朗氣質大變,但樣貌變化不大,小五幾乎沒什么變化。

  白袍青年明顯還記得他們。

  玉朗驚魂未定,拍了拍胸脯,埋怨道:“我們還想帶你去見師父,請師父給你療傷呢,差點兒死在這里!”

  “在下傷勢突然發作,不得已,咳咳咳……”

  白袍青年一臉尷尬。

  救命之恩尚未報答,萬一害死救命恩人,豈不是恩將仇報。

  “算了,你不要開口了,小心氣血逆沖,傷上加傷。自己能不能動,要不要我和師姐帶你回去?”

  玉朗擺擺手,問道。

  白袍青年遲疑了一下,“去哪里?”

  他看了看玉朗和小五,不由一陣后怕,真不知這兩個孩子怎么避開的那一記幽波劍。

  可能有師長賜予的護身寶物。

  “當然是回青羊觀,師父正在道觀給人治病呢,”玉朗道。

  “青羊觀?治病?”

  白袍青年神色微動,面露驚異之色,“令師原來是位煉丹大師?”

  他顯然誤會了。

  “煉丹大師?”

  玉朗也不清楚算不算,但師父神通廣大,醫術高明,說不定真的是呢,便點點頭,提醒道:“你的氣息越來越亂了。”

  白袍青年自家人知自家事。

  方才,正飛遁間,傷勢突然爆發,他不得已全力施展秘術壓制傷勢。

  因玉朗和小五到來,觸動禁制,他的秘術被強行打斷,導致雪上加霜。

  這時候遇到一位煉丹大師,無疑是天賜的機緣。

  可是……

  白袍青年有些猶豫,倒不是不信任對方。

  上次要不是被對方從江里撈出來,他早就奔赴黃泉了,大不了再把這條命還回去。

  白袍青年暗想,自己逃到這里這么久,仇家都沒有追來,肯定是被甩掉了。

  至少不會給青羊觀引來禍患。

  “在下厚顏請二位小道長帶我一程,”白袍青年坐起身,頓覺體內真元又有逆亂之兆,無奈拱了拱手。

  玉朗催催使白霧托起白袍青年和自己,回到青羊觀。

  這一耽擱,天色已經黑了下來,道觀正殿燃著昏黃的燈火。

  “師父!”

  玉朗攙扶白袍青年走進來,見病人都下山了,師父卻沒有收攤,好像在等他們。

  “見過道長。”

  白袍青年強壓著傷痛,行了一禮,“上次承蒙搭救,在下未及報答。沒想到此次重傷,又被觀主的弟子救了。緣之一字,果然奇妙。”

  “坐下吧。”

  秦桑指了指對面的木凳。

  白袍青年坐到秦桑面前,打量青羊觀正殿,心中暗暗驚奇。

  這個道觀,除了靈氣濃郁一些,內外陳設都和凡間道觀無異。

  來時旁敲側擊問了些問題,白袍青年意識到自己想差了。

  照那個小道士的說法,來道觀看病的都是凡人。

  “不知這位清風道長懂不懂得丹道……”

  白袍青年暗想。

  “咦?清風……”

  白袍青年心中忽然一動,卻是想起了一件久遠的往事。

  當初,他家族遭逢劇變,孤身一人逃進云頂山,又歷盡千辛萬苦抵達云鼎城。

  他修為低微,難以在云鼎城立足。

  急于報仇雪恨,卻又缺少功法上至關重要的一件寶物。

  那時他身上只有父親的幾樣遺物,急切之下,拿出去變賣。

  現在想來,仍然后怕不已。

  幸好云鼎城律法嚴明,城主威嚴甚隆,不然小小一個煉氣期修士,早就被人連骨帶肉吞了下去。

  他還記得,用父親留下的洞府信物交換到三樣重寶,不僅有修煉必須的浣漓石,還有一枚至寶紫源丹。

  可以說,正是有了那場交易,他方有今日!

  后來,他向福地坊的陸管事打聽過,和他交易的那個人,好像也叫清風?可惜對方再也沒有找過他,以后也沒有在云鼎城聽說過這個人。

  白袍青年的心臟劇烈跳動了一下,悄悄端詳這位清風道長。

  無論氣質和外貌,顯然不是一個人。

  “應該不是……”

  白袍青年暗暗搖頭。

  清風這個名字并不罕見,能讓福地坊的管事卑躬屈膝,云鼎城的守衛統領言聽計從,定是一位絕世大能,怎么可能待在這個其貌不揚的凡間道觀。

  而且,如果那位大能看中了父親留下的洞府,應該在火域才對。

  “你體內有三股力量,一陽火、一陰火,另有一股金汞之氣,暴烈難訓,是導致你真元紊亂,傷勢越來越重的主因。貧道這里有一瓶玉羅散,能夠與之中和,只要疏散這股金汞之氣。你自行調和陰陽二火,并非難事……”

  秦桑取出一個白色的瓷瓶,將白袍青年的思緒打斷。

  這瓶玉羅散,是從某個沙盜巢穴繳獲的戰利品。

  白袍青年微怔,忙不迭接過瓷瓶,心中對秦桑的丹道造詣再無絲毫懷疑。

  對方寥寥幾句就指出癥結所在!

  有這瓶靈藥,他能節省許多療傷的時間。

  白袍青年大喜過望,“謝道長賜藥,在下感激不盡,無以為報……”

  “玉羅散和診金一起,算你十萬下品靈石,你是現在付,還是記賬?”

  秦桑坐著不動,拿起筆舔了舔墨,看著白袍青年,淡淡問道。

  白袍青年僵在原地,看了看賬簿上一行行賬目,末了擠出一絲笑容,“我也可以記賬?”

  秦桑點頭,“凡入道觀問診者,貧道都一視同仁。”

  白袍青年翻找芥子袋,取出靈石,尷尬道:“最近用度太多,身上只剩八萬靈石,余下的數目,定會在一月之內送來!”

  秦桑不置可否,將靈石收起,“不知居士貴姓?”

  白袍青年猶豫了一下,“我姓石。”

  秦桑點點頭,在賬簿上又記下一條。

  石姓青年張了張口,還想再說什么,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

  玉朗正在做功課,放下筆,小跑出去,將大門打開。

  原來是來了一位有急病的病人,好不容易將病人架上山來,幾個壯漢累得滿頭大汗。

  石姓青年后退了一步,看著師徒三人忙碌。

  明明是修仙者,卻不辭辛勞,為凡人治病。

  秦桑連施幾針,將病人的病情穩定下來,小五和玉朗一個搗藥、一個去燒熱水。

  昏黃的燈火下,連神像的輪廓都變得柔和起來。

  這個場景,令人莫名感覺到溫暖。

  石姓青年站在一旁,靜靜看了一會兒,突然心生感嘆。

  “真好啊!”

  他似乎明白了一些,明明是位煉丹大師,為何隱居在凡間。

  沒有再打擾對方,默默離開道觀。

  一個月后。

  清晨。

  學堂的竹林邊,傳出一陣馬嘶之聲。

  下一刻,幾匹駿馬如離弦之箭,沖出竹林,在大道上奔馳。

  馬背上,正是玉朗等幾名少年。

  他們手持竹槍,胯下奔馬,奔馳之間還會舞動竹槍,做出刺、撩等動作。

  燕國崇文亦尚武,書生并非手無縛雞之力。

  禮、樂、射、御、書、數等六藝,陳秀才無所不通,并要求弟子必須學會。

  同樣是騎馬舞槍,在幾名少年之中,玉朗顯得鶴立雞群。

  只見他身體微微前傾,人馬合一,一招一式都鋒芒畢露,盡得這門槍術的真意。

  看得陳秀才連連點頭,又忍不住暗道可惜。

  他對這個弟子越來越喜歡,相信有朝一日,必然文武雙全,成為國之棟梁!

  可任他舌綻蓮花,這個弟子毫無出仕之心,徒之奈何。

  想到這里,陳秀才不由意興闌珊,搖搖頭向學堂走去。

  槍術練完,玉朗接著又練習騎射,然后回到起點,將馬交給下一批學生。

  其他人練完之后,有的在原地看熱鬧,有的回去休息。

  玉朗挑起一桿竹槍,自己走進竹林深處,手中竹槍一甩,挽了個槍花,以槍為棒,對準虛空。

  “哈!”

  竹槍驟然下劈,帶起刺耳的呼嘯。

  ‘砰!’

  一丈之外,一株紫竹陡然爆開,像是被竹槍刺中一般。

  這一擊,玉朗沒有動用法力和法咒,而是用的真氣!

  拜秦桑為師后,玉朗就曾問過武道,心中的火苗并未熄滅。

  射、御二藝,又勾起了舊日的記憶,在學堂的閑暇之時,忍不住重拾武藝。

  不知是修仙的緣故,還是藥浴的效果,竟然真讓他煉出了真氣。

  收槍而立,玉朗撫摸著槍身,面露沉吟,忽然被拍手的聲音驚醒,霍然轉身。

  ‘啪啪啪……’

  竹林中走出一人,正是石姓青年,鼓著掌走過來,“好槍術!”(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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