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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五十章 中舉

  午時。

  大道上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塵土飛揚,三匹快馬飛馳而來。

  在樹下納涼的七排村村民,看到這副場景,不由想起之前的那場亂子。

  據說陳秀才被仇家打上門來,差點兒被下大獄。

  村民們立刻緊張起來,紛紛站起身,隔著河望向對面,見那三人果然在竹林外勒馬,眼看便要轉進竹林。

  “呀!不好,又要出事了!”

  一個老人拍打著大腿,滿臉焦急。

  其他人亦是如此。

  他們對陳秀才的恭敬是發自內心,不唯因為陳秀才的品行。

  陳秀才在七排村開辦學堂,七排村實打實獲得了好處,讓世世代代的農民看到了曙光。

  就在這時,卻見三人之中,有一人高高舉起一面鑼,用力敲了起來。

  三人翻身下馬,將馬拴在路邊,敲著鑼,邊走邊喊,“快請陳老爺出來,恭喜高中了!”

  叫聲傳到對岸。

  “高中了?什么高中了?”

  “哎呦!我記得前些天三狗子說過,陳秀才又去趕考了,這是中了啊!要當官了!”

  “秀才上面是什么官?”

  村民們七嘴八舌,被鑼聲驚動的人越來越多,小跑著去學堂看熱鬧。

  學堂外。

  “捷報貴府老爺陳諱真卿,高中鄉試第一名解元,桂榜摘元,金榜連登魁首!”

  三人笑嘻嘻奉上報貼。

  陳秀才伸手接過,神情和以前落榜一樣,沒有多少波瀾,只是微微一嘆。

  陳夫人是隨陳秀才一起出來的,夫妻心意相通,輕輕握住夫君的手,低聲吩咐書童,“茗煙,去取喜錢出來。”

  “哎!”

  茗煙歡天喜地去了。

  似乎預料到陳秀才此次會高中,陳府早已準備妥當了。

  學堂內外很快人頭攢動,眾人喜氣洋洋,簇擁著討要喜錢。

  不僅七排村的村民,清桂鎮和縉縣縣城的鄉紳望族陸續趕到,甚至知縣大人也親自前來道賀。

  就算沒有次輔這層關系,陳秀才身為解元,考中進士基本也是板上釘釘的。

  熱鬧一直持續到夜里。

  翌日。

  新科解元公卻沒有待在家里招待親朋,而是吩咐了酒菜,送到青羊觀。

  閣樓上。

  酒菜擺好。

  小五和玉朗在一旁伺候著。

  “現在卻是不能叫陳秀才,要叫陳老爺了。”

  秦桑含笑敬了陳真卿一杯。

  “道長莫再譏諷我,這個解元有多少水份,陳某自己心知肚明。”

  陳真卿悶了一口酒,長嘆一聲。

  “高中解元,總不是壞事。此為進身之階,兄臺終于能夠大展抱負,何必如此,”秦桑微微搖頭。

  “抱負嗎?”

  未飲多少酒,陳真卿似乎有些醉了,眼神迷離,“老師年事已高,雖重返朝堂,卻有時不我待之感。在老師的門生之中,我并不出眾,且賦閑多年,論為官、論政務,遠不及旁人,幫不到老師什么。”

  頓了頓,他沉聲道:“我已想好,倘若有幸金榜題名,便請外放邊關諸縣。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只求百年之后,還能有百姓記得陳真卿三個字!”

  說著,他看了眼玉朗和小五,“陳某不日便要攜帶家眷,赴京趕考,此次一別,只怕難再回來了。唯一記掛的,就是這些門生。”

  玉朗眼眶泛紅。

  小五安靜坐在秦桑身邊。

  這些年,他們和陳真卿朝夕相處,這份情誼,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

  秦桑看出陳真卿的心思,微微一笑,“兄臺想說什么,不妨明言。”

  “可否讓玉朗接手學堂?”

  陳真卿的話嚇了玉朗一跳。

  “啊?我?”

  玉朗完全沒想到夫子會將學堂交給他,一下子站起來,指著自己。

  “想要接替陳某的人,屬實不少,不乏有真才學之輩。不過,他們的心思豈能瞞得過我,只怕不會甘心留在鄉野,做一名夫子。玉朗的品行、學識、才情,有目共睹,足可為人師!若非他不愿出仕,我們師徒定能同登桂榜,傳為佳話!”

  陳真卿用期待的眼神看著秦桑。

  秦桑才是玉朗真正的師父,如果秦桑不允,一切休提。

  這時,有求藥之人進入道觀。

  秦桑扶案起身,對玉朗道:“為師不做干涉,你自己好好想一想,能否擔得起。”

  兩年后。

  仲夏時節。

  學堂里讀書聲朗朗。

  竹林吹來陣陣清涼之風,消減了幾分暑氣,已經成為夫子的玉朗,在蒙學巡視了一圈,登上竹樓。

  竹樓上傳來陣陣爭論的聲音。

  并非在吵架,而是一群才子在辯論經義。

  陳秀才走了,學堂里的學子卻沒有變少,甚至縣城里的才子也更喜歡來這里吟詩弄墨了。

  “玉朗兄來了,快來給我們評評理!”

  看到玉朗,眾人嘩啦圍了上來。

  玉朗執掌學堂,雖為夫子,但和在場的大部分人年紀相仿,便互相稱兄道弟。

  好不容易從人群脫身,玉朗走向窗邊。

  小五坐在那里,兩手托腮,望著窗外。

  她身上散發著清冷氣質,令人不敢接近。

  經過那件事,玉朗明顯感覺到,師姐面對外人時,總有一種無形的隔閡。

  而燕國不許女子科舉,師姐的老朋友陸續離開學堂,留下來的越來越少。

  值得慶幸的是,師姐沒有心灰意冷,像以前那樣封閉自己,依舊留在學堂。

  希望師姐能走出來。

  玉朗暗嘆,取出一封書信,“師姐,有夫子的書信到了,夫子自請外放,去了鹿州中寧府單陽縣為官。”

  “和大梁國接壤的單陽縣?”

  小五接過書信,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嗯!燕國和大梁國經過幾十年前那場慘烈大戰,險些被周圍諸國趁虛而入,認清了局勢,約定停戰,各自休養生息。今夕,兩國國君均非好戰之人,單陽縣雖在邊境,應無大礙。而且,夫子身上還有我們送的護身玉佩,我準備請于城隍聯絡中寧府的鬼神,必要時也能幫襯一二。”

  聽到玉朗已經考慮周全,小五便不再多言。

  等到散學,二人依舊如往日一般,背著書箱,迎著夕陽,返回青羊觀。

  經過七排村時,村民熱情地向他們打招呼,還有人問玉朗什么時候去趕考。

  玉朗一直欲言又止,走出七排村,才猶豫著開口:“師姐,我今天聽到孟玉蘇的消息了。”

  “嗯?”

  小五看過來,神情沒有波動。

  “孟玉蘇好像瘋了,孟家搬出了清桂鎮,不知去了哪里。師父治好的瘋病多了,孟家肯定是沒臉來向師父求藥。”

  玉朗冷哼。

  那件事情發生后,他們沒有特意打聽孟玉蘇的下落。

  孟玉蘇據說當年被衙門帶走了,后來再也沒有在學堂出現過,不知什么時候被放出來的,估計吃了不少苦頭。

  “哦。”

  小五平淡地應了一聲。

  玉朗很想問師姐現在對孟玉蘇是什么看法,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有問出口。

  回到青羊觀。

  道觀里面空蕩蕩的。

  此刻。

  秦桑正在地窨,盤坐在主壇之上。

  雷光環繞周身,一道道電蛇在他周圍游走。

  最醒目的是秦桑身下,主壇內部竟變成了透明的,內部無數雷霆交織,電光爍爍。

  在這些雷霆的內部,有一處光芒最為刺目,從外面看,只能看到一個龍眼大小的光點。

  光點卻似擁有無窮變化。

  而這個光點,正是那一道秦桑始終無法參透的神秘雷符,也是整個主壇最核心的地方!

  ‘呲啦!’

  ‘轟隆隆!’

  主壇連同地窨都在震。

  主壇內部,雷霆組成的世界,閃電彼此碰撞、吞噬,末日般的景象,永不停歇。

  忽然,秦桑施展出一道印訣,無聲念誦了一句,指尖迸射出一道閃電。

  閃電劈向身下的主壇,直貫而入。

  牽一發而動全身,隨著這道閃電闖進來,本就混亂的雷霆之力,徹底暴動起來。

  這道閃電劈出后,并沒有消失。

  一端始終連著秦桑的指尖,另一端在主壇內部攪動雷海。

  秦桑手拈閃電,就像一個彈琴的樂師,撥弄琴弦。手上的力量有規律的變化著,閃電隨著產生陣陣波動。

  如此這般,閃電震顫著,緩緩向主壇核心探去,逐漸接近那個光點。

  眼看閃電距離光點越來越近。

  秦桑目光一凝,毫不遲疑,直接將指尖的閃電震散,發出‘啪’的一聲。

  與此同時,主壇陡然狂震。

  雷霆之力仿佛終于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口子,竟順著那道閃電涌出了主壇!

  秦桑首當其沖,幸好早有防備。

  他身體凌空飄起,雙手化作雷掌,掌心迎向雷霆,兩股雷光在他掌心交匯,不分彼此。

  雙掌緩慢但堅定地向下按,最終緊貼著主壇,終于將雷霆之力壓制下去。

  雷光驟然消失,地窨陷入黑暗。

  秦桑飄落下來,望著主壇,沉思了一會兒,喃喃道:“還差些火候。”

  接著,他嘴唇微動。

  地面上。

  雒侯蜷縮在一個巨大的蒲團上。

  這些年,它幾乎一直在沉睡,今天卻被秦桑叫醒了。

  太乙也學著雒侯,占據了一座偏殿閉關,鞏固修為,同時被驚醒。

  ‘唰!唰!’

  兩妖遁入地窨,齊齊行禮。

  “拜見老爺!”

  “參見使君大人!”

  秦桑點點頭,打量二妖。

  太乙身上基本感應不到躁動的氣息。

  至于雒侯,奪舍新的肉身,從頭淬煉,原本需要很長時間。

  有秦桑賜下的,煉虛大妖珍藏的丹藥,雒侯這段時間進展極快,可謂日新月異,相信用不多久就能恢復如初。

  “你們現在下山,做一件事。”

  秦桑屈指彈出一道電芒。

  電芒在二妖面前爆開,顯化出一張圖,圖上主要由一個個光點組成。

  這正是秦桑通過參悟主壇,推算出的法壇之陣。

  最醒目的一個,表示這座主壇,余者皆是分壇的方位。

  “你們分頭行動,利用這張陣圖,務必將所有分壇找出來!”

  秦桑沉聲道。

  他的推算不完全正確,可能存在疏漏,接下來就要讓二妖去一一驗證,他在這里繼續推演。

  之所以無法觸及‘光點’,欠缺的正是陣圖。

  當得到完整的壇陣陣圖,秦桑便有把握,著手修復主壇!

  秦桑揮袖,飛出幾道流光,“可能有些分壇在云都山和暮落山。雒侯,你不擅長遁術,將地行舟帶上。太乙,你本體便是一道符,催動雷符,當能控制全部雷符之力。有這些防身,除非遇到煉虛修士,足可應付任何情況。”

  “遵命!”

  二妖見秦桑如此重視,不敢有絲毫怠慢,將陣圖謹記在心,領命而去。

  飛出青羊觀,二妖略作商議,一東一西,分開遁走。

  秦桑從正殿踱步出來,玉朗正在關閉道觀,連忙道了聲師父。

  秦桑道:“這兩年,你為人師表,性子比以往沉穩了許多。”

  玉朗沒想到師父會夸自己,差點兒愣住了,有些害羞,只會嘿嘿傻笑,將沉穩氣質破壞地一干二凈。

  這個徒弟,是所有徒弟里,秦桑最上心的一個,邁入仙門便天天伴隨在秦桑左右,還特意為他調配靈藥進行藥浴。

  某種程度上,玉朗算是沾了小五的光,否則不會比那些師兄好多少。

  弊端就是,玉朗基本只和凡人打交道。

  他從未在修仙界歷練過,沒有經歷過修仙者之間的生死搏殺、爾虞我詐,和秦桑的經歷是兩個極端。

  一直托庇在秦桑羽翼之下,始終是孩子心性,又各種分心,若非藥浴支撐,不可能有這么快的修煉速度。

  秦桑便讓他沉淀一下,對玉朗也有好處。

  “此為筑基丹,足夠你突破之用。這段時間,你安頓好學堂,便專心筑基吧。”

  秦桑取出一個玉瓶,“等你突破之后,為師可能要經常閉關,青羊觀便由你們打理。”

  玉朗先是一喜,又是一驚,鄭重接過玉瓶,“弟子一定不負師父期望。”

  “去吧。”

  看著這個徒弟,秦桑若有所思。

  筑基之后,便要為玉朗挑選功法了。

  玉朗這些年的經歷,都被秦桑看在眼里,他沒有打消玉朗學武的念頭,也是想看看他最終能不能摸索出一些東西。

  當然,肯定不是現在。

  當擁有一定的修為之后,如果玉朗熱情不減,才有一絲可能。

  不過,玉朗癡迷武道,是不是走煉體這條路更合適?(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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