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想到清源。
對方點出小乘、大乘之道,使秦桑豁然開朗,方才找到門徑。
此次下山悟道,結果還算圓滿。
小五經歷世情,人性壓制住魔性,以后只需要慢慢消磨魔意,蛻變指日可待。
盡管是劍走偏鋒,秦桑終于摸索出《紫微劍經》的道。
不知清源是為了引出道庭才說這么多,還是清源看出了他的迷茫和瓶頸,特意點醒。
雖說等他沉淀一段時間,接觸到大千世界的其他強者,總有明白的那一天,卻也不得不念他的好處。
大千世界廣闊無邊,前路難測,不知日后能否重逢。
“大乘。”
這兩個字在秦桑腦海翻騰,揮之不去。
常人實難想象,世間豈能有大乘殺道。
秦桑最初也覺得有些荒謬,但細思起來,并非無跡可尋。
通過《紫微劍經》,可以窺得紫微劍尊心境變化,以及修行的軌跡。
大致可以以元嬰為界,分為兩個階段。
元嬰之前,殺意凝殺符,殺性滔天。
經歷元嬰期的迷茫,突破化神之后,收劍入鞘,便已能夠控制殺心,不是那個只知殺戮的殺星了。
不過,紫微劍尊因何領悟大乘殺道,又經歷過什么,引人遐想。
化神期還只是在竭力壓制殺性,煉虛期卻能從殺戮中超脫,可謂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更令人奇怪的是,如若紫微劍尊是以庇護蒼生為念,為何淪落到閣破劍碎,舉世皆敵的地步?
如今紫微劍尊失蹤,麾下勢力星流云散,敵人還不放過他們,他這個‘傳人’也要躲躲藏藏。
秦桑猜不透,倒也不急切。
從今日起,他光明正大走上臺前,接觸大千世界的大勢力,相信總能查到一些秘辛。
道庭和紫微劍閣的實力深不可測,想必在整個大千世界,都曾是舉足輕重的大勢力,即使衰落也會留下痕跡。
除非……
秦桑想到中州的無相仙門,被道佛聯手從史書上抹去,又沒有那么篤定了。
一瞬間冒出種種念頭,很快都被秦桑壓下去,多想無益,最緊要是自身的修行。
道庭和紫微劍閣回歸,是大能之間的博弈。
實力不夠強,和在此次風波中隨波逐流的那些人一樣,只會成為棋子。
到那一日,想必紫微童子也會棄他而去吧。
心中暗嘆,秦桑見玉朗站在廣場外,遲疑著不敢過來,便招了招手。
玉朗腦海里回蕩著那句話,似懂非懂,定了定神,上前行禮,“拜見師父。”
他聽出來,清風道長可能是化身之類的存在,但總感覺師父的這句話另有深意,參悟不透。
望著面前陌生的師父,玉朗的思緒很亂,還在深深的震撼之中。
通過師姐的表現,猜得出師父很強,沒想到這么強大。
律令一出,人間翻覆!
出身云都天的云仙師,給陶謄留下一枚傳音符,逃回云都山,至今不敢露面。
燕國修仙界各方勢力,全都躲回山中,封門閉戶,遠離人間。
沙大哥和陶謄都不敢進城,戰戰兢兢候在城外。
師父一言,如同天條。
棋盤被掀翻,落魂淵和云都天的煉虛老祖,竟然始終沒有現身,似乎默認了。
他還不知道冥鶻老祖已經隕落,落魂淵正風雨飄搖,否則更加震撼。
“你該回山了,”秦桑道。
玉朗怔了怔,應道:“弟子遵命。”
話音未落,玉朗心有所感,望向北方,只見一隊儀仗簇擁著鑾轎從皇城而來。
官兵開道,將百姓隔開,文武百官緊隨其后,獨獨缺了他這個丞相。
儀仗行至石像前,對站在石像前的他們視若無睹。
定是師父使了障眼法,玉朗暗想,旋即又露出訝然之色。
只見他們在石像前擺開香案,三牲貢品,國君親自率領文武百官祭祀,念誦祭文,陣仗比祭天大典還要隆重。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祭祀自古便是重中之重,玉朗并不陌生。
如今,燕國竟將祭天之禮用來祭祀師父的雕像!
祭文之中,有代天行法、滌蕩魔氛、守護人間、世之圣賢等字眼。
玉朗不禁看了眼師父。
秦桑目露神光,望向城外,視線似乎越過了燕國,掃視整個人間。
同一時刻,同樣的大典發生在人間諸國,并將取代祭天大典,成為慣例,一年祭祀一次,祭文傳閱天下!
清風道長的功德,在人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秦桑神游物外。
隨著祭祀大典進行,秦桑隱隱感覺,自己和那些雕像之間,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系。
對修為沒有顯著的提升,借之印證功法,隱隱又清晰了一分。
秦桑臉上古井不波,心中也談不上欣喜。
此戰,僅冥鶻老祖隕落,秦桑只是用言語警告孤云叟,想必云都天不敢再插手人間。
人間,將是他的人間。
下山之時,秦桑也沒料到自己這么快就會站出來,從兩大勢力口中搶出一塊地盤。
而且,這塊地盤是附近價值最小的。
更料不到,這是他悟道之地。
如果這是他的道,并且出自本心,繼續走下去,想必終能取得一番成就,日后修煉《紫微劍經》也會順利許多。
可自己甘愿嗎?
秦桑回想起自己的道途。
最初修煉《紫微劍經》時,那時還叫《元神養劍章》,他和這門功法之間就遠遠談不上契合。
依仗著玉佛,一步步走到今日,裂痕越來越大了。
在今天以前,秦桑認為他將循著紫微劍尊的道走下去,一直將《紫微劍經》作為自己的根本功法,迫切想要得到后半部劍經。
突然地,他沒有那么迫切了。
當然,這不是意味著秦桑會放棄尋找后半部劍經,即使改換功法,《紫微劍經》這部世間頂級功法,也是最好的參照。
“為師打算在人間建造六十四座分觀,連同主觀,以后都交給你打理。
“分觀之中,暫時有一頭守山靈獸坐鎮,倒也不必急于補充人手,我會讓太乙他們散入人間,尋找天賦異稟、心性上佳的孩子,接引入門。
“為師那句話,并非一句空言。
“青羊觀負責監察天下,以后人間大大小小的門派勢力,都要受管束,以防有人陽奉陰違,惑亂人間。”
秦桑道。
人間已定。
青羊觀監察天下,僅憑一個空殼是做不到的,人心難定,震懾只能維持一時。
此后,青羊觀算是真正扎根在大千世界了。
玉朗恭恭敬敬聽從秦桑吩咐,神情逐漸鄭重。
師父趕走云都天和落魂淵,震懾修仙界,從此修士不得涉足人間,正是他所追求的,他豈能不愿。
可這份責任卻是沉甸甸的。
監察天下,不是一個小小的燕國能比得了的。
秦桑又道:“有太乙他們協助,還有神道代為監察,不必事事親力親為,當以修行為重。”
之前,秦桑借弟子之心明道,才允許玉朗修為未成便下山歷世,沒有敦促他修煉。
玉朗是有天分的,難得道心堅定,秦桑也不想看到這個弟子庸碌一生。
“師父用心良苦,弟子謹記在心。”
玉朗深吸一口氣,重重點頭。
師父言傳身教,給他好好上了一課,如果沒有師父,他只是一枚棋子罷了,在濁流中苦苦掙扎,任何抱負皆是空談,一腔熱血終成虛妄。
只有像師父那樣,才能震懾宵小,還人間一個朗朗乾坤!
他心中對師父充滿感激,只當師父是為點醒他方有驚天此舉。
秦桑也不點破,和玉朗一起看完整個祭禮,便獨自離開,不知所蹤。
玉朗留在燕國,現身朝堂,辭去官職,呼喚沙家羽進城,帶上家人,一并回山。
秦桑漫步于云端,正往西行。他不疾不徐,似在檢視人間。
正行進間,前方射來一道紫芒。
秦桑抓在手里,見是一枚紫竹片。
‘噗!’
紫竹片無火自燃,傳出孤云叟的聲音。
暮落山以西。
平原之中,溝壑綿長,深不見底。
這里原是落魂淵山門,冥鶻老祖的道場。
如今,溝壑上方懸浮著一朵朵白云,密密麻麻許多人影。
這群人劍眉星目、白衣勝雪,氣息清朗,毫無邪魔之氣。
云團中心,一朵云上或坐或立,共計九人,正是云都九仙。
云都九仙神情中充滿興奮,又有濃濃地不解,時不時抬頭望向天上。
在其他弟子看不到的地方,云都天太上宗主孤云叟正盤坐于云端,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師尊怎么在這時候入定了?”
云都九仙中的一名女修低聲問道。
眾人紛紛看向云璽,云璽微微搖頭,表示他也不清楚。
云都九仙面面相覷。
冥鶻老祖出山奪寶,他們倉皇逃竄,接著又遭逢天變等等一系列的變故。
正當云都九仙無所適從時,師尊姍姍來遲,他們的心神才終于安定下來。
出乎意料,師父竟然命他們傾盡全宗之力,清剿落魂淵的尸魔。
云都九仙震驚萬分,卻也不敢違抗師命,不料接下來的清剿順利異常。
師父親自出手,落魂淵的幾名頂尖高手手到擒來。
余者一盤散沙,不足為慮,大部分精力倒是用在追捕逃兵上了。
直至被打上山門,冥鶻老祖都沒有現身阻止,已經不言自明。
云都九仙又驚又喜。
喜的是,云都天終于除掉這個心腹大患,驚的是冥鶻老祖因何隕落?
師尊的修為不是秘密,據說冥鶻老祖正在修煉一門大神通,縱然師尊突破煉虛中期,能夠擊敗冥鶻老祖,斬殺他只怕不易。
斬草不除根,云都天萬萬承受不起冥鶻老祖瘋狂報復。
是以,雙方正邪不兩立,但都不想鬧得不死不休。
師尊對落魂淵趕盡殺絕,冥鶻老祖定然隕落,那位下達律令的神秘人,難道是師尊請來的幫手?
這些天,云都天上上下下異常興奮,眼看就要蕩平落魂淵,師尊卻下令停手,也不解釋原因。
士氣漸漸有些泄了。
孤云叟此時沒有入定,還在想著那天的事情。
道人表明要庇護人間,孤云叟心中一跳,以為他還會對自己出手。
畢竟,人間亂世的起因,是兩大宗門將人間作為棋盤對弈,云都天脫不了干系。
他孤云叟也是幕后黑手之一。
幸好,道人最后放了他一馬,只要求云都天清剿魔頭,除惡務盡。
道人沒有派人監視,孤云叟很識趣,下令弟子斬殺尸魔后,但凡化神以上尸魔的遺物,必須上交。
至于落魂淵山門中的珍藏,孤云叟更不敢獨吞,請道人親自來取。
否則,只怕當場便有一記落雷轟向云都天。
驚鴻一瞥,孤云叟看不透壇陣的底細,不確定壇陣能夠攻擊多遠的距離,能夠發出幾次天雷,豈敢得罪秦桑。
這段時間,孤云叟想遍了包括霽天宗在內的所有門派,也想不出道人是什么來歷。
仿佛憑空跳出來,卻又有恃無恐。
他確實有有恃無恐的本錢。
法體雙修,后天靈寶,劍域,法壇,種種跡象表明,道人背后的師門定然極為強大,至不濟也有一個高明的師父。
甚至可能是一位合體期大能!
沒有合體期大能親自指點,他何以在煉虛初期便領悟劍域?何以讓器靈給他煮茶?
每每想到此處,孤云叟就心神不寧。
若是孤身一人,他能夠遠避他鄉,遷走宗門可沒那么簡單,他也做不到舍棄宗門基業。
人間被道人占下,布置下這么多法壇,期待他自己離開是不可能了。
孤云叟頭疼的是如何處理雙方之間的關系,他現在只希望,道人背后的勢力和霽天宗沒有沖突。
兩大勢力斗法,小小云都天被夾在中間,只有粉身碎骨一個結局。
“唉!”
孤云叟暗嘆,察覺道人飛馳而來,起身迎接。
“落魂淵余孽都躲在下面,落魂淵的宗門大陣是老僵尸多年前得來的一座古陣,有些門道,勞煩道長助我,聯手破陣!”
秦桑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落魂淵的黑暗無法阻礙他的視線。
透過陣法,看到一個個倉皇的面孔。
論起來,他和冥鶻老祖無冤無仇,冥鶻老祖只是他證道的工具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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