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挪移陣出來,秦桑看到腳下是一個圓形的大平臺,通體由玄鐵鑄成。
平臺懸在天上,平臺之外,云海無際,遠山連綿。
秦桑感覺上方有一個巨大的陰影籠罩著自己,不由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天上仙城,一座驚人的鋼鐵雄城!
正是天機城!
親眼看到天機城之前,實難想象,修仙界竟有這樣一座奇異的城池。
秦桑看到的是天機城的基底,完全由金鐵鑄就,一塊塊鋼鐵通過機關連接,緊扣在一起,能夠清楚看到每一塊鋼鐵之間的接縫。
無數人為煉制的巨大鐵件,緊密相連,猶如一艘空中巨艦。
‘巨艦’的下方伸出八根鋼鐵支柱,矗立在周圍最雄偉山峰的山頂。
天機城由鋼鐵支柱承托,橫陳云海之巔、九天之上,又像是一只巨型機關獸——鋼鐵蜘蛛,隨時可能邁動八足,發力狂奔。
如此巨大的一頭蜘蛛,無比修長的八足,即使在萬山聳立的艮州,也能如履平地。
日光下,整座城池都閃耀著金鐵般的光澤,秦桑運足目力,也只能在云霧間勉強看到一根根鋼鐵支柱的影子。
那些鐵件的材質絕非凡鐵,秦桑看到鐵件的表面銘刻有復雜的符文,都是經過修仙者精心祭煉的。
難以想象,煉制這么龐大的一座城池,需要多少靈金玄鐵、多少人力。
秦桑此刻在的地方,正是從一根鋼鐵支柱上延伸出的鐵盤。
整條鋼鐵支柱上,類似的鐵盤不計其數,密密麻麻,上面不只有小挪移陣,還有各種功能。
他身影一閃,來到鐵盤的邊緣,看到‘巨艦’的上方,真正的天機城一角。
天機城下半部的結構像一只鋼鐵巨蛛,上半部卻像一朵鐵蓮花。
這里的人們生活在上面,但城池不是平面的,一片片花瓣形狀的鐵片鑲嵌在天機城的主體,繼續向上、向外延伸。
這些鐵片無比厚重和巨大,每一片鐵片都是天機城的一個分區,人們在那里生活,其上人流如織、屋舍儼然。
所有鐵片組合成一朵鐵蓮花,在天上盛開,粗糙、堅硬、鋒利,在太陽下金光閃閃,有種無與倫比的異樣美感。
在‘花瓣’的邊緣,無垠虛空漂浮著無數黑點。
這些黑點是修仙者乘坐的各種鐵鳥、鐵獸,無疑都是機關獸,無數修仙者或進入天機城,或從城中離開。
和燦金城活靈活現的玄虎、赤鳳不同,這些機關獸能夠明顯看出是金鐵造物,鋼鐵外殼閃閃發光,堅不可摧,粗糙而冷峻,外殼的縫隙將內部的機械結構展露無遺,齒輪、螺旋、軸承、連桿、索鏈……構造精密,移動間會奏響獨特的金鐵樂章。
鐵鳥飛入城中,直接落到花瓣的邊緣,‘咔吧’一下,自身的機關和天機城連結在一起,直接融入,變成天機城的一部分。
當然也有獨自御空,或者乘坐靈獸的修仙者,但那些乘坐機關獸的無須接受盤查,可以隨意出入,可見是有某種規則。
除了機關獸之外,還有其他可以進城的通行工具,圍繞八大鋼鐵支柱,懸吊無數鐵籠,受到鐵索牽引,貫通上下,傳出陣陣嘩啦啦的響聲。
在天機城下方,群山起伏間,亦有殿閣樓臺,仙凡雜居,位居天機城下,卻不會被天機城阻絕日光,想必是大陣的功勞。
城上有仙城,鐵蛛負金花!
即使秦桑在來時路上聽到過諸般傳聞,此時親眼看到,也不由為之驚嘆,天機城可以說是他在修仙界見過的最特別的仙城了,勾動了早已被他丟進角落里的久遠記憶,不禁感慨萬千。
不知八大天州的府城是否都這么宏偉且獨特?白玉京又是怎樣一番氣象?
秦桑定神,進入一個鐵籠。滑輪飛轉,鐵索拉著鐵籠極速上升,將秦桑帶進天機城。
他并未在天機城停留太久,只是大略一觀,迫不及待想要去見識人族圣地了。天機城和白玉京之間有大挪移陣貫通,往來穿行,轉瞬即至,以后有需要隨時可以回來。
問清地方,秦桑找到負責挪移傳送的府邸,接待他的是一個化神期的管事。
管事打量秦桑一眼,神色一正,起身拱手相詢:“秦前輩是煉虛修士?”
“正是!”
秦桑點頭,從管事的問話中聽出弦外之音,反問道,“去往白玉京,對修為也有限制?”
“前輩明鑒,確實有要求。路途遙遠,大挪移陣暗藏風險,一般必須煉虛期以上才能確保安全。化神修士要么由煉虛修士帶著,要么手持大能信物,或者滿足一些特別的要求,否則單獨行動也是無法獲得資格的,這些要求都非常苛刻,挪移一次的花費也是常人無法承受的。晚輩至今無緣朝見圣地,化神之下更不可能……”
秦桑問得仔細,管事不敢得罪,只能耐心解答。
“原來如此,秦某欲盡快成行,不知花費幾何?”秦桑點頭追問。
“大挪移陣由黎前輩負責,前輩請隨我來,”管事微微躬身,領著秦桑向府邸深處行去。
外看是金鐵之城,內部則小橋流水,和外界無異,全看個人的喜好。
經過重重禁制,管事將秦桑領到一位老者面前。
“見過黎道友,”秦桑打了個稽首。
面對送上門的財神,黎姓老者非常熱情,笑瞇瞇還禮,“秦道友要去白玉京?巧了,正好一個時辰后要開啟大挪移陣,道友先看看這個……”
說著遞上一枚玉簡。
秦桑接過,眉梢一挑。
不出所料,再多的靈石在這里全然無用,上面羅列的都是各種天地奇珍,稍微普通的靈材也有,相應地數量更多。
霽天法會上的那次交易會,用靈寶作為入場券,已經夠獅子大張口了。
這里更狠,靈寶也可以,但對靈寶的品質存在要求,不收那種勉強煉制成型,威能七零八落,濫竽充數的靈寶。
秦桑身上確有天材地寶,都是在霽天法會上換來,或者從戰利品挑選出來,留著以后有用的,隨便拿出哪一種都感覺肉疼。
一番權衡,還是用靈寶最爽快。
秦桑取出一個一件名為元黎凈缽的靈寶,此寶不知是冥鶻老祖從何處得來的,在冥鶻老祖的遺物中,品質僅次于湮魂燈、靈牌等寶,霽天法會時有人看中,但出價太低,沒能成交。
拿出元黎凈缽,從冥鶻老祖身上繳獲靈寶就只剩靈牌了。此牌名喚靈祭,融入無數血肉生魂煉制而成,有萬靈之重,乃力道至寶。秦桑準備有時間參悟透徹,可以留著自己用。
“看來以后還是少往來的好。”
秦桑心里嘀咕。
除非對神通威能有特殊要求,煉制那些普通的靈寶,秦桑盡管只需多費些心思,也架不住這般花銷。
接過元黎凈缽,黎姓老者仔細查探過后,滿意地點點頭,交給秦桑一道玉符,帶著秦桑乘坐小挪移陣,進入另一座大殿。
進入大殿,秦桑頓覺心神一緊,這里的大陣遠比之前的更可怕。
他不動聲色掃視一周,此殿占地極廣,大陣位于大殿正中,但被一團玄霧籠罩,看不清大陣全貌。
在玄霧邊緣,幾人或坐或立,都是煉虛修士。
見黎姓老者帶著秦桑進來,這些人有的沖秦桑點頭致意,有的只是投來一眼便收回目光,神情冷漠。
“還有一個時辰,后面應該沒有人了。”
黎姓老者走上前,不疾不徐道:“諸位道友中,可能有人是第一次去往玉京,黎某在此多嘴一二。傳送之時,諸位務必運轉力量穩固自身,抵御虛空震蕩。等到了白玉京,大周神都,規矩比艮州更重,會有專人引導,諸位跟著指引行動即可……”
一個時辰轉瞬過去。
黎姓老者踏入玄霧,片刻后里面傳出聲音,“諸位可以進來了。”
算上秦桑,共計八人,各自祭起之前得到的玉符,分別從八個方向進入玄霧。
踏入玄霧,周圍一片朦朧,煉虛修為也看不清任何事物,秦桑并未運轉神通窺視,連走三步后停下,規規矩矩在原地等待。
一陣沉寂過后,不知黎姓老者在里面做了什么,秦桑突覺腳下一震,一股宏大的波動從玄霧深處迸發,青光橫掃而出,瞬間淹沒秦桑。
下一刻,秦桑只覺被一股巨力束縛,狠狠扯了出去,周圍的玄霧消失了,被拉進了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在流光中穿行,甚至自身也化為一道流光。
這里充斥著無比混亂的力量,玉符發出陣陣脆響,咔嚓一聲破裂,燃燒所有威能。
秦桑仍能感受到狂暴的力量瘋狂擠壓著自己,要將自己五馬分尸,或者扯向未知,心念微動,引動灰鶯劍,劍意罩身,鋒芒直指前方,劈波斬浪!
‘唰!’
仿佛經歷了無窮時空,又仿佛只是一瞬間,流光瞬間熄滅,無影無蹤。
秦桑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安撫體內激蕩的真元,見自己還在玄霧里,外面有聲音傳進來,秦桑走出玄霧,發現周圍是深邃的黑暗。
空間沒有界限,上下左右皆是虛空。
他們處于懸空的白玉圓臺上,從圓臺延伸出十幾條玉階,不知通往何方。
在圓臺邊緣,立著一名名金甲衛士,守衛此地,竟然皆是化神修士。
“前輩請隨我來,”一名金甲衛士走上一條玉階,示意秦桑跟著。
秦桑迅速掃了一眼,緊隨其后,不出所料,玉階盡頭禁制重重,秦桑進入禁制,不敢做任何抵抗,只覺周圍扭曲,被挪移出去,霎時天光大亮。
視野驟然開闊。
秦桑發現自己站在山頂,四面八方是一望無際的廣袤平原,視野幾乎不受遮擋,一覽無遺,直至視野盡頭方才出現起伏。
這是一片沃土,屋舍林立、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億萬人族棲息在這里。
秦桑腳下是平原里唯一一座山,雄偉壯闊,頂天立地,氣象萬千,無愧圣地之名!
此山便是人族圣地——玉京山!
站在玉京山頂,日月星辰觸手可及。
但在秦桑眼中,湛湛青天,實則存在無邊無際的云海,云海被刻意隱去,凡人不得見。
秦桑轉身,身后是一座白玉高臺,高臺之上有一尊雕像,雕像似乎極為巨大,在云海下面連腳部都看不全。
他緩緩飛向云海,只覺穿過了一層無形屏障,來到云海之上,景象大變。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尊高大偉岸的白玉人像,高度等同白玉山,腳踏圣山、頭頂青天。
人像雕刻的是一個白衣勝雪的男子,背負雙手、目望遠端,豐神如玉、無上威嚴,眼神蘊含無限滄桑,好像在擔憂人族的未來。雙手緊握成拳,又似乎決心用雙拳為人族轟開前路。
不用任何介紹,從古至今,只有一個人能夠有此殊榮、有這般氣度,玉皇!
秦桑神情肅穆,瞻仰一番,移目他處,只見周圍是一片云海組成的廣場,修仙者云集。
在云海北方,有浩瀚仙宮。
那里云山霧繞,仙氣飄飄,仙人往來。
無數巍峨宮殿,琉璃碧瓦,金碧輝煌。
白云之上,白云層疊,重樓宮闕,赫然有三十三重天闕!
白玉京!
秦桑立刻想到了在神庭的見聞,那是道門高真幻想出的道庭,三垣四象二十八宿,包羅萬象,極盡瑰麗之能,面前的白玉京卻是真實存在的,名副其實的仙家宮闕。
欣賞仙宮的同時,秦桑發現一絲異樣。
白玉京中,竟人人系白巾,戶戶掛白綾,一片沉重肅穆的氣氛。
“周王壽終,龍馭賓天,天下縞素!”
旁邊忽有人開口,語氣沉重。
秦桑心中一驚,竟是周王駕崩了!
何時駕崩的,天機城竟然沒有絲毫征兆?
緊接著,秦桑忽然意識到哪里不對勁。
煉虛之后,壽元無盡,隕落皆因天劫和意外,幾乎不會再用‘壽終’這種字眼,周王是什么修為?
秦桑側目,見說話之人走到他身側,觀其面容,竟是之前的金甲衛士之一。
這是一名中年男子,樣貌陌生,可不知為何,秦桑從他身上感到莫名的熟悉。
“老奴參見真人!”
不待秦桑發問,那人主動傳音,開口便是秦桑熟悉的聲音和恭敬的語氣,“主人命老奴一直守在這里,等候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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