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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你們怎么能背叛士林

您現在閱讀的是由—《》第一百七十八章你們怎么能背叛士林  “另外,鄭公剛才言這些京畿流民乃懶怠刁民,其中體弱病殘的直接餓死是最好的安排,在下認為此言有失良知,這些流民并非因為懶怠而成流民,若懶怠又何必遠離家鄉,來到京畿拉纖運糧?另外,他們也非為刁民,若為刁民,要是真好吃懶做,大多直接落草為寇,何必來這里任由官差打罵?”

  畢自嚴問的鄭三俊面紅耳赤起來,呼吸也有些急促。

  鄭三俊只得強辯道:“現在每過一個冬季,就會餓死一批京畿流民,也因為這樣,京畿流民才能維持在一個定數,而不足以壯大,如果真要用畢公的法子去養活他們,使得本該餓死的一批流民沒有餓死,而讓京畿的流民越聚越多,到時候一旦發生元末那種因為大量民工聚于黃河兩岸而反的事,到時候該如何是好?”

  “百姓只會因活不下去才反,不會因為人多就反,元末大量修黃河的百姓反朝廷是因為元廷無道,不給其活路,如今朝廷是給其工錢、以工代賑,不但不會導致民變,還會消弭可能發生的流民之亂。”

  畢自嚴回了一句。

  “畢公真敢保證到時候京畿一帶的流民越來越多后不會發生變亂?不會有邪教趁此機會蠱惑這些愚民鬧事?若到時候真因為畢公今日大發善心,而救活了大量流民,使得京畿流民越來越多,然后被邪教蠱惑,乃至造反生事,到時候,畢公可敢向朝廷請罪?!”

  鄭三俊語氣森林地問了起來。

  方從哲見此忙說道:“好啦!《禮記》有云,‘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如此方是天下為公,京畿流民,無論老弱病殘,還是青壯,皆為我大明子民,豈能任其餓死?此有悖良善,有悖圣人之道!吾等讀圣賢書,怎能如此薄涼!

  至于會不會因此導致亂事發生,與流民越來越多沒有關系,有關系的是朝廷能不能使其安居樂業、并教化得安分守己,至于邪教更不足為慮,只要百姓們能安居樂業,我圣人之教難道還沒邪教謠言更得人心嗎?”

  方從哲這么一問,就看了鄭三俊一眼。

  鄭三俊直接站了起來,也看向了方從哲,眸露厲色。

  他沒想到方從哲會突然提出儒家正統理論來批判他,甚至說他有悖圣人之道。

  這讓一向愛舉著儒家正統理論招牌維護自己士紳利益的他有種很難接受的挫敗感。

  什么時候,四書五經的話也能成為攻擊自己的武器了?

  這方賊果然難對付的很!

  鄭三俊又看了一下汪應蛟和畢自嚴。

  他本來是希望可以通過這次戶部部議說服汪應蛟和畢自嚴向士紳讓利的,畢竟大家都是士紳。

  但鄭三俊沒想到汪應蛟和畢自嚴也如此頑固,竟真的把天下庶民當回事。

  至于汪應蛟和畢自嚴為何把天下庶民當回事?

  鄭三俊也想明白了。

  無非就是方從哲的話,儒家經書里就有‘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的言論。

  也就是說,這些人是真的把這些言論奉為了圭臬,而踐行起來。

  鄭三俊一時不知道該怎么駁斥這二人。

  因為鄭三俊意識到,他素來最信奉的儒家之言竟會成為士大夫不顧自己士大夫利益的動力!

  “你們兩書呆子,書讀傻了!只記住了漢儒的觀點,沒記住當今儒學的觀點,陛下當以天下之利奉士大夫,而非以士大夫之利奉天下!否則,這樣的君父便如圣人所言,為寇仇!”

  鄭三俊只能在心里如此罵著汪應蛟和畢自嚴。

  但鄭三俊沒敢直接罵出來,因為他也不能明著說《禮記》里的話不對。

  畢竟這是儒家五經之一。

  只是《禮記》成書于漢,比較代表漢儒的觀點,而漢儒觀點已不怎么被現在的士大夫接受,所以,鄭三俊也只能在心里表示反對。

  “鄭公若有異議,坐下回駁便是,不必起身回答,仆雖為首輔,但也只是奉旨與諸公議事而已。”

  方從哲綿里藏針地說了一句。

  鄭三俊則因此意識到自己失態,忙拱手道:“下官失禮。”

  然后,鄭三俊坐了下來。

  方從哲則沒有理會鄭三俊,依舊看著畢自嚴:“畢部堂,繼續說,你為何提議朝廷增建工程而使京畿流民得活命機會,而這到底是不是大興土木?”

  “在下認為大興土木不能一味言過,尋常小民生活要想安寧需先建屋,國家要想太平得建城以御外虜得挖水渠以利農事,可見大興土木很多時候是一國一家要求太平安寧所必做之事,若朝廷這次能用國庫盈余之錢糧讓流民出工興建工程,便能有以工代賑之效,甚至還能使得工地附近之百姓有生財之機會,流民有工錢后不單單只買糧食吃,還得買附近百姓土布做衣服,還得買柴火取暖,到時候,朝廷增設一鈔關于工地附近,即便只征少量榷稅,也能增益不少賦稅,進而使朝廷賑百姓之花費又能通過榷稅的方式回來,這樣國庫不會因為養越來越多的流民而窮困,甚至會在將來越來越充盈,因為百姓一旦知道有利可圖,會不辭辛苦地生產土布、會大半夜的也要去深山里砍柴來賣!”

  畢自嚴這時候也就繼續說了起來。

  方從哲聽后便道:“果然高明!本為惠民卻能增收!那就請畢部堂以剛才之言以及核算出戶部可拿出多少盈余來增建工程的章程后,再寫成戶部題本上奏。”

  汪應蛟也點了點頭。

  “是!”

  畢自嚴回了一句。

  鄭三俊見此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諸公真的要一直這樣開罪于權貴士紳嗎?催繳逋賦與清丈田畝本就是抑制庶民投獻于豪門!如今還讓無地流民靠務工活下來,甚至還給其充裕工錢帶富其他百姓,那誰還愿意投獻豪門為佃戶?只怕已經是豪門佃戶的也會逃來務工,到時候只會令權貴士紳更加不滿,諸公可知這樣做是在逆勢而為,是沒有好下場的!”

  汪應蛟先說道:“可我們讀書做官,不就是為國為民嘛。”

  畢自嚴也道:“但為社稷,不求生死。”

  方從哲也點頭道:“沒錯,我們自己也是士大夫,也是權貴士紳,但我們到底是讀書人,與庶民不同的是,我們得眼里有社稷,有陛下,有家國太平,庶民未讀書,愚昧不知,可以不顧社稷安危,但我們不能不顧,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而這個道是不能忘的,權貴士紳有權有勢,取財之路甚多,何必以盤剝庶民敗壞社稷的方式取利,否則實在的不合儒家之義!”

  鄭三俊沉默了下來,他意識到不是他自己有問題,而是方從哲、汪應蛟、畢自嚴這三個人有問題,心道:“到底不是我東林中人,一味愚忠之輩!圣人之學也學歪了,他朱家的社稷和流民的死活怎能與我士大夫之地位相提并論?!你們怎么能背叛整個士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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