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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洗禮

  李松已經無法用言語表達此時的心情了,平復了好久,才勉強壓下心中的激蕩。

  他往前一步,朝著李承志,深深的做了個揖。

  李承志咬著牙吼道:“拜我做什么,打呀?”

  直到此時,他才算是見識到了真正的戰爭……

  幾十米長的冰墻下,簡直是人間煉獄。

  有被射穿肚子,拖著腸子往前爬的……

  有射瞎眼睛,捂著臉在慘嚎的……

  也有被馬車撞斷四肢,抱著白森森的骨茬哭喊的……

  還有被燒成一團,依然在蠕動,弱弱的呻吟的……

  更有被馬車輾過,軋斷脖子,還在往外噴血的……

  更有甚者,被人踩馬踏車輪輾,成了一灘肉醬……

  鼻間一直繚繞著濃到讓人窒息的血腥味,以及人肉被烤熟的味道……

  如果李承志不是緊緊的咬著牙,早吐出來了。

  他終于知道,在戰爭面前,人的生命是何等的脆弱?

  不比一只螞蟻堅強多少……

  李松抬起頭來,瞅了瞅臉色煞白的李承志。

  還打?

  你不是說要打造札甲,需要幫手么?

  他提醒道:“郎君,再打就死完了……”

  “不打就抓,就捆,總之趕快結束……”李承志像吼一樣說道。

  郎君這是……害怕了?

  不對,郎君的眼神很堅毅,身體也穩如泰山,沒半點人害怕時該有的模樣。

  更像是在發怒……

  那就是嫌殺的人太多了,沒見慣這血腥的場面……

  李松恭恭敬敬的應道:“仆遵令!”

  然后他扶著城垛,大聲吼道:“全軍聽令……弓手壓陣,左右步卒各出五十人,新老各半,將能動的賊人全部捆了……”

  “諾!”天地間響起一聲如驚雷一般的吼聲。

  下完令后,李松向李承志拱了拱手:“城上風大,郎君若不到正堂稍做休息,等城下事了,仆再給郎君報功……”

  這是想把自個支走?

  李承志福臨心至,原本就白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李松這是準備補刀啊……

  不然他還能把那些傷了殘了的,拉回莊子里救治?

  自然是一刀砍了腦袋最省事……

  老子又不是圣母表,難道連這個道理都不懂?

  李承志冷哼一聲:“我沒你想的那么脆弱,也沒你想的那么弱智……”

  脆弱他懂,但弱智是什么意思?

  應該指的是蠢吧?

  郎君神仙一樣的人物,又怎么會是蠢貨?

  “郎君誤會仆了!”李松低著頭應道。

  李承志瞪了他一眼,起身準備下樓。

  剛走到樓梯口,他又回過頭說道:“尸體別往河里丟,冬天水淺,根本沖不走,等天一熱,萬一起了瘟疫怎么辦?最好還是想辦法燒了的好……

  “這是自然……”李松欣喜的應道。

  他還以為李承志會勸他,不要殺俘……

  看李承志下了樓梯,李松又給身邊的兩個老卒耳語了幾句。

  兩個老卒點點頭,從另一側的階梯飛奔而下,跑出堡外,給李彰李柏傳令去了。

  不時,李承志便聽到堡外的嚎叫聲猛的大了起來,但過了一陣,便漸漸的低了下去,直至消失……

  李承志感覺此時的自己,就像是個火藥桶,一點就炸……

  心中生出一股莫明的火氣,積郁在心腹間,卻怎么也吐不出來。

  他不是圣母,自然知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道理,你不殺人,人就要殺你。

  不然他不會給李松出這火攻之計……

  他也不是突然間看到那么多的死人,那么慘烈的景像,就害怕的要尿褲子……

  他就是單純覺得憤怒……

  老子好好的公務員當著不香么?

  別說殺人,你敢打我一拳,我就敢躺下來……

  雖然性格有些混不吝,這一輩子是別指望升官了,但不升官也能過的很不錯……

  十八線的小縣城,一套房子才二十來萬,父母早給解決了。

  女朋友是老師,工資不算低,生活根本沒壓力。

  兩家人早就見過了,本來打算十一就結婚的……

  老子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才會穿越到人命不如雞的亂世……

  看到亂賊像是豬羊一樣,被箭手隨意射殺時,他才真正的意識到,穿越到古代的他,需要面對的是什么!

  不一定是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浪漫愛情,更不一定是依紅偎醉,紙醉金迷的瀟灑生活……

  有很大的可能需要面對的,是天災、人禍、民亂、饑荒、以及戰爭和死亡……

  等到戰斗變成單方面的屠殺,直至如同煉獄一般慘烈的場景出現時,李承志徹底醒悟,之前他幻想逃出去之后,憑借這個時代沒有的知識發大財,從而過上左擁右抱,妻妾成群的生活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和可笑……

  這不是強漢盛唐那樣的盛世,而是打仗造反跟吃飯喝水一樣頻繁,殺個人并不比殺頭豬困難的南北朝。

  這是真正的亂世,你是穿越的又能怎么樣?

  即不是奧特曼,也不是鋼鐵俠,照樣是肉和骨頭組成的……

  說不定哪一天,自己就會像城外的那些亂民一樣,被箭射死,被火燒死,被馬撞死,被車軋死……

  如果老子不想死呢?

  那就增強實力,強到沒人敢打你,沒人敢殺、或是沒有能力殺你的程度……

  李承志坐在正堂上,無數的念頭蜂擁而至,腦子里像是攪了一團漿糊,越來越亂,臉色也越來越陰沉。

  聽到正堂有了動靜,猜測是李松或李承志回來了,胡保宗當即差一個家將過來打問戰況。

  家將到了門口,看李承志大馬金刀的坐在正堂上,便拱了拱手,但嘴都還沒張開,只見李承志瞪著腥紅的雙眼,從牙縫里迸出了一個字:“滾!”

  家將被嚇了一跳:李郎君身上,怎么如此重的殺氣?

  這狀態明顯不對,家將終是沒敢再觸霉頭,又抱了抱拳,退了出去。

  退到一半他才反應過來:自己也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的,怎么被一個傻子給嚇了回來?

  不大的功夫,胡保宗又來了,是被幾個家將和醫師連床榻一起抬進來的……

  家將回去說了李承志的異常,胡保宗當即就想起了李始賢殺人,嚇傻了李承志的傳言……

  他還以為,李承志又受刺激了。

  別說李承志這種疑似有過前科的,就是正常人,第一次看到戰場上的慘象,瘋了的也不少……

  “勝了,大勝……剩下的不要問我,我心情不好,不想回答……”李承志嘶啞著嗓子回道。

  胡保宗心里一松。

  沒傻就好!

  吐了一口氣,他又仔細看了看李承志的臉色。

  確實很蒼白,也有些難看,特別是那雙眼睛,滿目腥紅,像是野獸一樣。

  也不見身體發抖,只有那一雙手,用力的攥捏著床榻的扶手,像是恨不得把床拆了的架勢。

  這不像是在害怕,倒像是在發狠……

  不是已經打勝了么,還有什么好恨的?

  胡保宗狐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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