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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我不如你

  李松都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問題了。

  自他以下,跪在地上的那七八個,無一不是雙眼暴突,嘴張的能塞進去一個雞蛋。

  不怪他們驚成這個模樣。

  這一月以來,郎君看似堅強,時不時的也會露出狠厲的一面。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從始至終,他只透露著一個意思:我李家只管自保,別人生死,與我何干?

  說直白些,就是怕死。

  今天突然聽到從他嘴里冒出“剿賊”兩個字,就跟驚雷似的……

  看這幾個眼中無一不透著興奮,李承志心中暗暗冷笑。

  從知道自己會造甲開始,這些混賬就開始盼著這一天了。

  別說李柏,沉穩如李松,那幾日話里話外,都在試探自己:能不能主動出擊,下山剿賊?

  再經昨日這一戰,眼下又買來了能武裝至少三百重騎、或是一千重步的鐵料與戰馬,更會使這些混賬的自信心膨脹到極點。

  且讓他們高興幾天吧,等自己緩上兩天,養足精神,就會讓他們知道,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李松一激動,直挺挺的跪了下來:“郎君但有所命,赴湯蹈火,仆等再所不辭……”

  下面齊齊的一聲暴吼:“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李承志冷冷一笑:“好,記住你們今天說過的話!”

  想了想,他又說道:“李松你去,幫我問一問,舅父有無閑瑕?若是有空,就說我要去拜會……”

  一聽郭存信,李松的臉色便淡了下來:“不需仆去問,郭祭酒已在后衙守了一天一夜……”

  后衙?

  還一天一夜……

  李承志定定的看著李松。

  你的意思難道不是說,你為了不讓郭存信見我,把他擋在了門外?

  那可是你家二郎的小舅子,我只是暈了一下而已,你就遷怒于他?

  反過來一想,如今的自己在這些李家仆臣的心目中,竟有了如此份量?

  李承志念頭一動,心中一喜。

  早知道如此輕松就能收服這些家臣,自己當初跑個毛線?

  他眉頭一挑,佯怒道:“天下間哪有不讓娘舅見外甥的道理?李松你太過份了……還不帶我去?”

  聽到堂內一陣動靜,兩人不約而同的抬起頭來,先是看到了李松并幾個家臣,而后又見一個俊俏的少年邁出了堂門。

  郭存信有些失神。

  年前來朝那,路過李家堡,他還特意去看過一眼。

  當時的李承志傻頭傻腦,目呆眼滯,口水扯著絲兒的往下滴。李松教了他好幾遍,他竟連聲舅舅都不會叫?

  這才月余未見,卻已英姿颯爽,氣宇軒昂……

  即便心中早已有了準備,但看到李承志如玉般的風儀時,郭存信還是有些震憾。

  別說他,就連與他幾乎朝夕相處近一月的胡保宗,此時再見李承志,也感覺不認識了一樣。

  眼中精光若隱若露,渾身上下都透著自信的神彩,仿佛脫胎換骨了一般。

  有些奇怪啊,好似每經一次戰事,每見一次生死,這李承志就會精進一次,就如那鳳凰涅槃……

  看胡保宗直戳戳的盯著他,李承志微微一瞪,然后又朝著郭存信往下一拜:“勞舅父掛念了!”

  其實他也有些吃驚。

  怪不得自己皮相如此出眾,原來是完美的繼承了母族的基因?

  至于李始賢……

  看看李松這些族弟,個個五大三粗,就跟猩猩脫了毛似的,就能想像的出來……

  郭存信扶住他,眼中竟閃起了淚花:“老天有眼,家姐終于不用再以淚洗面了……”

  只是這一句,李承志便能判斷出,母親對他還是很掛念的。

  當然,李松也講過類似的話,但他總覺得是在安慰……

  可能是知道李承志記憶已失,不好接話,郭存信只是略略說了幾句,便再不提李始賢和郭玉枝。

  胡保宗卻又湊了上來,不懷好意的說道:“我與留實兄平輩論交,他是你舅父,那你又應如何喚我?”

  我喚你個大爺?

  見了帥的有些離譜的郭存信,他才有些后知后覺的想到,這個時代,好像不忌男風?

  胡保宗經常用怪異的眼神看他,會不會就和這個有關?

  想到這里,他一陣惡寒,惡狠狠的說道:“下次再用那種眼神看我,小心我把屎給你打出來……”

  “哪種眼神?”

  胡保宗先是一愣,再看李承志惡心至極,看他好像真的在看一坨屎一樣,突然靈機一顯……

  “無知小兒,竟敢如此辱我?”

  胡保宗恨的直咬牙,下意識的往腰里一摸,卻摸了個空,然后又往四處亂瞅,像是在尋摸家伙……

  不是就好!

  李承志暗松一口氣,又斜眼冷笑道:“等你好利索了再比劃也不遲,到時爺爺讓你兩只手……”

  胡保宗跟凍住了一樣……一時氣惱,竟然忘了,自個好像打不過他?

  郭存信驚訝的看著他們兩個。

  這二人關系如此融洽?

  郭存信居中勸了幾說,胡保宗就坡下驢,看著李承志直哼哼……

  李承志瞪了他一眼,神思悠然的說道:“你先別急著惱,如今有一樁好事等著你,你且聽好了:我要剿賊?”

  就如李松一般,以為聽錯了,胡保宗驚聲問道:“你要做甚?”

  “剿賊,剿這些窮兇極虐,滅絕人性,連禽獸都不如的亂賊……”

  說著說著,李承志就咬起了牙。

  看他面色潮紅,臉上青筋暴起,胡保宗的眼神稍有些怪異。

  只是一伙流民而已,何止于此?

  但稍一沉吟,他又一聲長嘆,竟站起身來,朝李承志深深一揖:“我不如你!”

  自己以利誘之,以情動之,以威逼之,最后都已翻臉了,都沒能讓他松半絲口風。

  而只是見了亂賊對流民的一場搶殺,竟然就讓他怒至氣厥,待亂賊如同百世仇敵?

  早知如此輕松,亂事剛起時,自己就該拉他去涇州城下看一眼。

  何必鬧的如現在這般看似融洽,實則已生出無法修復的隔閡?

  再看自己,心中只有胡家,而李承志,心中卻有百姓……

  實在沒想到,李承志冷酷自私、貪生怕死的表像之下,竟藏著如此胸懷與氣度?

  所以這一拜,胡保宗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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