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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殺了

  喊殺聲整整響了一夜。

  胡保宗立功心切,竟半點活路都沒給叛軍留。進城后便命一旅甲卒上了城墻,將上面的守軍屠戮一空。

  可憐賊兵自絕活路,早早將東、南、北三門徹底封死。門已是走不成。想跳墻,結果剛跑到內墻下,先挨了一頓亂箭。

  直到李承志率軍將四面圍死,才將他這一旅甲卒替換了下去。

  李松看的眼熱,原本想率兵助其一臂之力,結果話一出口,就被胡保宗給懟了回去。

  說他居心不良,眼看賊兵已是砧板上的肉,卻跑來搶功勞……

  李承志看的無趣,想著左右再不會出什么變故,便給李松和胡祭交待了幾句,跑到城外的馬車里睡覺去了。

  直到天色發亮,李松才把他叫了起來。

  “戰況如何?”李承志睡眼惺忪的問道。

  “斬賊四百余,其余盡俘!”

  “傷亡呢?”

  李松回道:“胡保宗的黑甲兵折了近一旅……”

  幾乎是一比一的死傷率,與李承志起初估計的差不多。

  能被劉慧汪派來堅守西路,并當做退路之一的隊伍,戰力不可能會差到哪里去,差的也只是士氣和軍紀。

  這伙賊兵,十人至少有七八人,必然是滿手血腥,罪孽深重的大惡之輩。自是知道便是投降也活不下來的,哪有不拼死反抗的道理?

  所以他才不愿意派白甲兵硬攻。

  當然,也不算是坑胡保宗,畢竟實打實的功勞到手了。而且李松多次請戰,都是胡保宗親自拒絕的。

  只能算是各取所需……

  “胡校尉派了胡信來,說是請你過去,看看俘虜如何處置!”

  還能如何處置?

  按李承志的想法,自然是全部押回涇陽種地。包括平民也一樣。

  清空后的安武縣城,李承志準備打造成東征涇州的橋頭堡。到時城內只留戰兵與輔兵,至多再有一些隨軍運送輜重的民夫。

  不過確實要去看一看。

  立了如此大功,傲嬌如胡保宗,不知得意成了什么模樣,定是在等著自己去夸他兩句呢。

  李承志點點頭:“那就走吧!”

  他下了馬車,騎上馬進了城。

  走進城門,李承志便看到隨處都有倒地的死尸,潑散的血跡,身首分離、四肢離體者四處可見,由此便知這戰況何等激烈。

  許多屋舍還在冒煙,數不清的白甲兵正在用筐盆之類的東西裝雪滅火。

  還有一部分正在搬運尸體,像是要運到城外掩埋。

  但除了兵,竟然一個平民都看不到?

  “人呢?”李承志詫異的問道。

  滅火、清掃之類的事情,不應該是強召城民來干嗎,怎么盡是兵?

  “都被胡校尉看押起來了……攻進來才知道,這城中的男丁全是劉慧汪從別處裹挾而來,除了亂兵,便是強征的輔兵、民夫,沒有一個是庶民……怕有反復,胡校尉全都綁了起來?”

  李承志狐疑道,“那婦人和孺子呢,搬不運這死尸,也能幫著清掃清掃,但這街上竟不見有一個?”

  婦人,孺子?

  李松眼神一冷,欲言又止的說道:“之前全被亂兵圈禁,賊兵盡俘后,才被胡校尉從賊營移至縣衙……”

  李承志有些狐疑。

  什么意思?

  這偌大的縣城,竟沒有一戶正常人家,男女竟然全是被分開的?

  女人還好說,八成是被充成了營妓,但這孩童也全部關起來是何用意?

  再看李松的神情,分明是話沒說全,眼中還盡是擔憂之色?

  擔憂什么?

  女人和孩童?

  李承志福臨心至,突然想到曾在朝那城外看到的那一幕:剖腹、挖心、獻祭……

  李松這分明是怕自己一個不好受了刺激,再暈過去……

  他臉色一寒,打馬就走。

  “郎君?”李松急呼了一聲,手忙腳亂的追了上去……

  賊兵加民夫足有五六千人,城內根本沒有這么大的地方集中,所以胡保宗將俘虜全部押到了西城門外。

  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有老有少,但全是男丁,都是雙手后剪,捆的結結實實。

  除此外,四周布了五六層甲卒,個個持矛負弓,虎視耽耽。

  再往后,癱坐著四五百個女人和小孩,個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

  有的在抽泣,有的在發抖,更有些雙眼空洞,表情麻木,似是木偶一般。

  還好,都活著,至少不是開腸破肚的死尸……

  李承志猛松一口氣,指著那些婦孺,冷聲問道:“女閭(營妓)?”

  胡保宗擔憂的看了他一眼,猶豫了好久才說道:“也是軍糧!”

  聽到“軍糧”這兩個字,仿佛迎面被砸了一拳,李承志只覺腦子里“嗡”的一下,整個人就跟凍住了一樣。

  俘虜了李文忠之后,叔侄二人曾提起過:若是戰事不利,或是吃了敗仗,劉慧汪便會將逃回去的敗兵及其家人殺死以做懲戒,然后剁成肉醬摻進飯里,欺哄兵卒,稱這是豬牛羊肉。

  其麾下大多都是處于社會最底層的僧戶,日子過的連民戶中的賤戶都不如,一輩子見過葷腥的頓數,可能兩個巴掌就能數的過來,哪的吃的出來?

  甚至有人通過指甲、毛發等,早已發現端倪,卻只做不知,照吃不誤。

  李承志也只以為,劉慧汪只是為了懲戒軍將和士卒,并非普遍現象。

  此時再看,充百姓以做軍糧,竟以成了叛軍常態?

  看李承志雖已氣的發抖,但臉色與目光還算正常,李松暗暗的松了一口氣。

  其實想想也能知道。

  當初郎君手下只有近萬人,但為了吃飯的問題,不知耗費了多少心血?

  最后迫不得已,冒著抄家滅族的風險熔了昭玄寺的佛象才得以緩解。

  那劉慧汪號稱擁兵二十萬,就算搶了兩座縣城,搶來的糧食又能夠這二十萬人吃多長時間?

  不吃人,難道讓啃土么?

  李松吐了一口氣,又輕聲提醒道:“郎君?”

  “殺了!”李承志猛的迸出了兩個字。

  胡保宗和李松的臉色猛的一變。

  難道李承志說的,還能是那些婦孺不成?

  這可是五六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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