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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冷兵器時代的坦克

  巍峨白甲,如同一道巨崖,自西向東壓來。

  白甲兵來的太快,叛軍兵營都快要亂成一鍋粥了。

  兩刻前才有斥候急報,十數里外多有白甲騎兵出沒,似是敵軍探馬,兩刻后,數千白甲騎兵便殺到了十里左右。

  哪有這樣打仗的,一點章法都不講,說來就來?

  不說提前派游騎探陣,至少要考慮考慮,這可是義軍老巢,白甲兵竟如無人直境,長驅直入?

  就不怕法王與大將軍盡起雄兵,將你圍死了?

  要是怕,李承志就不來了……

  行進至離涇州約十里處,與叛軍斥侯遭遇后,李承志便令郭存信與李亮、宋禮深等率步兵與輔兵扎營,只率帶三千騎兵與一千車兵向東快速推進。

  等趕到叛軍營外時,已見有大量叛軍集結出營,漫天遍野全是人。

  人若上千,徹地連天,人若上萬,無邊無沿!

  這涇州城下的亂兵和亂民何止上萬?

  視線之內全都是人,密密麻麻,無邊無際。從五六里外一直延伸至涇州城下,就像是數不清的螞蟻在蠕動……

  再往近處看,三四里外營寨連棟,拒馬成林。隨著煙塵升騰,一隊接一隊的騎兵與車駕自軍營中奔出,快速的在寨前列陣。

  其中甲卒竟然不少。十隊騎兵,至少有五隊都披著札甲。

  “還襲不襲了?”李承志看著胡保宗,笑吟吟的問道。

  胡保宗猛的一噎,心有不甘的搖了搖頭。

  出兵前,胡保宗曾稱,若是叛軍營寨不嚴,陣容不齊,便由他率黑騎沖一次陣,好叫李承志看看,騎兵是怎么用的。

  李承志一口就答應了一下來。

  想想也不可能。

  就算再不懂兵法的軍將,也知道外緊內松的道理,立營扎寨時,自然會將精銳布置在最外圍。

  更何況烏支李氏還是軍功起家,要比家學淵源,不說李承志的先祖,便是比起安定胡氏都高出了好大一截:人家的始祖,可是飛將軍李廣。

  果不其然!

  看眼前的陣勢就知道,叛軍再亂,也不可能在大白天讓人偷了營。

  “那你怕不怕?”李承志笑問道。

  “呵?”胡保宗一聲冷笑,“土雞瓦狗罷了!”

  嘴里這樣說,但他心里還是挺重視的。

  螞蟻多了也能咬死象。

  更何況,對方并非全無還手之力的流民。

  剛接到敵報,竟然就能有如此多的叛軍出營,看陣形也不是太亂,這些兵八成就是敵軍精銳。

  突襲是肯定襲不了了,但試一下陣,探一探其戰力還是沒問題的……

  聽著敵將氣急敗壞的催促聲和喝罵聲,胡保宗又有些蠢蠢欲動:“不若趁敵陣不穩,先小小的沖殺一次?不多,給我一旅騎兵便可……”

  來這么急,當然不是來看戲的,李承志本來就抱的是打叛軍一個措手不及的心思。

  但卻不是胡保宗這樣愣頭青的打法,就知道沖沖沖。

  滿打滿算,自己手上也就兩千騎兵而已……

  李承志微一沉吟:“沖殺就算了,試探一下還是有必要的,不過也輪不到你!”

  他轉過頭,朝李松身后的李昭說道,“你去,率廂車百駕,弓兵八百……但只限探陣,不得深入,距敵陣不得近與二十步……”

  李承志是怕如果離的太近,叛軍萬一再腦子抽了,一窩蜂的圍上來,他想救都來不及救……

  “得令!”李昭猛一抱拳,轉身而去。

  “皇甫讓!”

  “末將在!”

  “率丙字營,替李昭掠陣!”

  “諾!”

  看李承志竟然真的不派他,胡保宗有些急眼:“為何不派我去?即使黑騎只是半甲,不如白騎強盛,你也該讓皇甫讓的丙字營去才對,為何是李昭的弓兵?”

  蠢貨!

  李承志很想罵一句,但終究不是私下里。

  在這么多兵將面前,多少要給胡保宗這個副帥留些顏面,李承志只是瞪了他一眼,又往前一指:“看就知道了……”

  這是叛軍的老巢,即便士氣再壯,膽子再大,騎兵還敢沖進敵營不成?

  天知道里面藏了多少兵,敢往里沖,十之是被圍死的下場。

  當然,胡保宗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早絕了突襲的心思。他不理解的是,即便是探陣,也該用機動性最強的騎兵,李承志為何要用慢一拍的車兵?

  李松隱約想到了一些,但是不太確定。

  就數李時感受最深,呲著牙提醒著胡保宗:“胡校尉,賊兵不但有弓,還有弩……”

  胡保宗稍愣了愣,又偷偷的撇了撇嘴。

  原來是惜兵的毛病又犯了?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怪不得他帶了這么多的廂車……

  所謂的廂車,其實就是將官駕掀了頂的馬車,四面都圍有五尺高、三寸厚的車壁。

  這玩意不算李承志創造出來的新事物,老早就有。大多都是供官員貴婦乘坐。

  用來打仗的記載也有。

  西晉末年,河西鮮卑首領禿發樹機能在涇州起兵造反,前后擊敗并斬殺了秦州刺史胡烈,也就是胡保宗的十三世祖,又大敗扶風王司馬亮、汝陰王司馬駿、首任涼州刺史牽弘、次任涼州刺史蘇愉、三任涼州刺史楊欣、西晉名將文鴦、以及妖后賈南風的爹賈充等等一系列的英雄人物,及數十萬的西晉大軍。

  一時間竟無人能敵?

  戲劇性的是,他最終卻敗給了只率帶了三千五百兵的馬隆之手。

  不說像胡保宗、李松這種土著,便是李承志看到這一段史書時,也是一臉驚奇:

  馬隆只靠三千余兵便大敗禿發樹機能數萬鐵騎的法寶,竟然是廂車加磁石?

  他令所有部下全部穿皮甲,執木杖,不帶半枚鐵器。然后用數百架廂車拉著磁石,去找禿發樹機能決戰。

  披著鐵甲的胡騎和戰馬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一個勁的往官兵的車陣前沖,結果都還沒沖上去,手里的刀和槍卻先飛走了?

  驚慌之下,被晉軍拿木杖就捅死了數千。

  剩下都只當這是天罰,神跡,數萬鐵騎竟然逃的逃,降的降,最終一敗涂地……

  李承志便是受此啟發,想起了明朝的偏廂車。

  孫承宗拿這東西連清軍的火器都能防往,沒道理防不住弩和箭?

  馬車都是現成的,只是往四周圍一層厚木板,工序并不復雜。五六天的時間里,楊舒就給他弄來是兩百駕。

  至于效果如何,看看就知道了……

  一百輛雙駕廂車一字排開,斜斜的向敵陣插去。

  叛軍只以為車兵要沖陣,立拒馬的立拒馬,擺車陣的擺車陣,豎盾的堅盾,好一陣手忙腳亂。

  但行至約三十步左右遠時,馬車突然轉了向,與敵軍陣沿平行。

  叛軍首領是個和尚,正一臉的莫名其妙,暗自猜測白甲兵搞什么鬼,這車里是不是拉了什么引火之物,想要放火。

  但你也能沖過來才行……

  正嗤笑著,車廂壁上突然開了幾個洞,從里面伸出來的,分明是冒著寒光的箭支。

  只聽弦聲大作,漫天都是箭矢,如同蝗雨一般朝叛軍射來。

  “舉盾!”和尚一聲大吼。

  能被充為前軍的,大都差不到哪里去,至少也當過戊卒。其實沒等和尚下令,就有兵卒舉起了盾。

  只聽“叮叮篤篤”的一頓亂響,而后又是此起彼伏的慘嚎聲。

  叛軍陣前竟有數百兵卒中了箭,兵卒手里的盾好像成了擺設。

  叛將目眥欲裂。

  不是盾沒用,而是白甲兵太卑鄙,一半的箭矢是從車廂孔里直射出的,還有一半,卻是從車廂頂上拋射而來的?

  亂兵前軍即便有盾,也只是人手一只,防住了頭頂,卻防不住胸腹和下半身。

  “弓手弩隊還擊……射回去……”叛將大聲嘶吼著。

  隨著吼聲,便是一陣“綁綁綁”的響動,藏在盾兵之后的弩兵和弓兵摳懸刀的摳懸刀,拉弓的拉弓。

  同樣箭如蝗雨,但只聽箭矢射在車廂、盾牌,以及馬鎧上的聲音,卻不聽半聲人中了箭之后的慘叫。

  根本不用李昭下令,射過第一輪之后,前排的那四個弓手將孔洞封了起來。

  后排的四個弓兵依然有條不紊的從頂上拋射著。

  白甲弓兵個個都是全身甲胄,從頭頂上拋射而來的箭矢,根本對其造不成多大的傷害。

  而相對威力較大的駑箭,在三十步左右的距離外,也根本射不穿足有三寸厚的車壁。

  胡保宗好不驚奇:“這廂車,竟然是這樣用的?”

  叛軍的弓兵和弩兵在廂車面前竟成了擺設。

  除非用重弩或是投石機,但這樣的東西,叛軍能有幾架?

  要是多,涇州城早被攻破了,還能等兩個月之久?

  “你以為呢?”李承志不以為意的回道。

  按他的設想,這玩意要是在外面再包層鐵,再給弓兵配上勾鐮槍,便是即能近防,又能遠攻,等于是冷兵器時代的坦克。

  要是再配上些手雷……哈哈哈,那畫面簡直不敢想象。

  其實李承志主要目的,是為了彌補空心陣無法移動,以及步兵遇到騎兵便只能死守的缺點,才設計出來的。

  也不說配手雷,哪怕只是配上火箭,有廂車的步兵就敢朝騎兵發起沖鋒。

  什么曼古歹戰術、狼群戰術,老子理你個錘子?

  只要你敢來,來多少死多少……

  就是有些廢馬。

  車廂加八個披甲的弓兵,足重在一千兩百斤往上,普通的挽馬根本拉不動,必須要用戰馬,還得兩匹才行。

  說直白一點,還是在拼裝備,誰錢多誰有理……

  胡保宗越看越是佩服,眼睛里都開始冒光了。

  這便是李承志所說的,能動的弓步兵?

  兩軍之間離著足有三十步,若是騎射,便是弓手臂力再強,等箭射過去也沒多少威力,給敵軍造不成多大傷害。

  一是因為馬不穩,準頭就不足。二則是騎在馬上不好發力,至多也就能發出站立時的六到七成。

  所以騎兵一般用的都是短弓,或是軟弓,比步弓的威力要差許多。

  但車兵卻沒有這些缺點,站在地上能發多大的力,站在車里自然也能發多少力。

  而且準頭也要更足……

  但為什么以前就無人想出過這種辦法?

  胡保宗越想是佩服。

  叛軍的營墻立的極寬,足有三四里,自然不可能讓車兵將這三四里全走完。

  只是探了一里左右,李承志便讓旗兵下令,讓其回返。

  叛將自知弓弩無用,當機立斷派出了騎兵。

  李承志一聲冷笑:當我的甲騎是吃素的?

  都不用李承志下令,緊隨車兵之后的皇甫讓當即就迎了上去。

  兩隊騎兵還離著十數丈,陣前便箭矢亂飛。隨即,讓叛軍極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

  無數的箭矢射在白甲兵身上,卻像是在撓癢癢,不論是人還是馬,皆是半點都不理會,該沖的還在往前沖,該射箭的依然還在射。

  沖在最前的皇甫讓已然將弓掛到了馬腹的鐵鉤上,探手抽出了刀,準備迎面砍殺。

  反觀叛軍,十騎中中箭者雖只有三四,但架不住中箭的全都是未披甲的戰馬。一匹倒下,就會絆倒后來的兩三匹。

  就算有亂兵僥幸沒有被馬壓住,也被后面的友軍給踩死了。

  全甲……白騎竟然真的是全甲?

  這仗還怎么打?

  叛將又驚又怒,眼角都崩出了血。

  “鳴金……鳴金……退回來,退回來……”

  但哪里還能來的及?

  派出去的那一隊騎兵,幾乎被白騎斬殺貽盡。便是有幾個漏網之魚,也被緊隨其后的車兵給補了箭……

  還不到半刻的時間里,叛軍便折損了一隊甲騎,數百步卒。

  看著雖慌卻沒有亂了陣形,倒著往營寨里退的亂兵,胡保宗牙疼的般的吸了一口涼氣:“就這么放回去?太可惜了……”

  李承志冷笑道:“你還想怎樣?”

  其實乘勝追擊也不是不行,靠著鐵騎,將已出營的這些叛軍擊潰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也不能光圖了一時的痛快,就不考慮全局。

  劉慧汪和李文孝再遲頓,此時也應該知道大敵已到了城下,估計已被驚的汗毛直豎,方寸大亂。

  要是逼的太緊,絕對會把所有的兵力全部壓上來……

  李承志確實很想決戰,但不是這樣的戰法。

  能不能贏先不說,這兩千鐵騎,最后還能剩下幾個?

  他腦子壞掉了才會這樣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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