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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六十四章 兩支白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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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那柄直劈而來的馬刀,高文君心如死水,萬念俱灰。

  躲不過去了……

  一剎那間,腦海中似是走馬燈一樣,浮現出許許多多,形形色色的人和事。

  有父親、有母親,有兄弟姐妹,有世交至親……甚至還有那三位各只見過一兩次,連話都未多說過的幾句的未婚夫婿……

  其實從母親也撒手人寰的那一天起,自己的生命里,就已經沒有了一絲的色彩,活的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直到遇到了他……

  永遠都忘不了,自己赤著腳上了岸,正凍的瑟瑟發抖,心中最是惶恐無助時,李承志遞來的那件大氅,還有眼中那一抹一閃而逝的柔光。

  不知為何,突然就有了小時候被父母謄護、憐惜的那種感覺。

  可惜,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算了,只當是解脫了。

  就是可憐了魏瑜……

  魏瑜早就嚇呆了,臉色臘黃,小小的身體抖的如同篩糠。

  完了……我要死了……

  不知哪根筋開了竅,她小嘴一張,“哇”的就想哭出來。

  但舌頭都沒抻利索,耳邊就像是有座巨大的銅鐘被狠狠的敲了一下,耳孔被震的酥酥麻麻,她哪里還知道哭?

  別說魏瑜,連李承志都感覺臉好像被自己給震木了一樣。

  鬼使神差的,他就喊出了一聲“呔”!

  真不是從中看來的,而是正兒八經的老家方言,類同“喂”,“唉”。

  但李承志的聲音極大,就如秦腔中的“開嗓”。

  遑論人,就連座下的戰馬都突然一驚,差點人立而起。

  胡兵的刀就要往下劈,聽到吼聲,下意識的一頓。

  但也只是一頓,手中的馬刀還是劃著弧線,朝著高文君砍去。

  像是認命了一樣,高文君甚至都不知道躲,只是緊緊的將魏瑜護在了懷里。

  眼見馬刀就要砍到臉上,堪堪還差那么一絲,也就還剩兩三寸之時,那刀突然往后一縮。

  同時,還有“咚”的一聲巨響。

  高文君下意識的一抬頭:那胡兵竟然騰空而起,往后倒飛。

  胸口扎著一根騎槍,槍尾還在急劇顫抖,發出“嗡嗡嗡”的震響。

  直到此時,魏瑜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邊哭邊往北邊一指:“是他,他扔的槍……”

  他竟然來救自己了……

  就像伸手不見五指的夜里突然點亮了燭火,高文君原本黯淡無光的雙眸猛然一亮,緊緊的盯著那道英武威猛的身影,仿佛要刻到骨子里。

  原本是想笑的,但那知嘴剛一張,眼淚卻如斷了堤的洪水一般,止不住的涌了出來……

  李承志連聲狂吼,發髭皆張,一根丈五馬槊被掄的如同飛速轉動的車輪。一人一馬似是下山的猛虎,一個接一個的胡騎被他抽飛,只是幾息的功夫,就被他殺近了七八丈。

  近丈之內,根本沒有李承志的一合之敵。

  手中長槊勢如千鈞,疾若奔雷,打馬馬跪,抽人人飛。

  數百胡兵竟似被殺破了膽,但凡看到那根如鐵鞭一般的馬槊靠近,就不由自主的直往后退。

  反觀白騎卻是氣勢如虹,如同一群餓狼,緊隨李承志身后,刀如霹靂,槍似流星,殺的胡騎鬼哭狼嚎。

  胡陣堪堪就要被再次殺穿,李承志已不足高文君和魏瑜兩丈時,突聽胡將幾聲呼喝。

  喊的是鮮卑話,李承志聽不懂,李亮也聽不懂。但看就近胡兵的反應,兩人也能猜出來幾分。

  胡騎竟然要撤?

  李亮不由自主的暗贊了一聲:胡將見機不可謂不快,

  哪有同數量的輕騎對上重騎時,直挺挺的站在原地,和重騎對沖對殺的?

  不說有郎君這般一騎可抵千軍的絕世猛將,便是只靠兩百余衛騎,只要再反復沖殺兩次,就能將這數百胡騎斬殺個七七八八。

  胡將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才當機立斷,喝令胡騎退散。

  也更說不定,接下來,可能才是最危險的時候……

  正在擔心,李亮猛聽李承志一聲暴吼:“不要追,抓緊時間收攏馬匹,換馬……”

  自李睿率部沖擊胡陣起到現在,兩百多戰馬就根本沒松過半口氣,此時早已汗如雨下,氣喘噓噓。

  再要這般狂奔下去,估計至多再跑百十里,這些馬也就差不多廢了,到時騎兵就只能靠兩條腿。

  所以李承志再急,也必須先將這些空馬弄到手……

  來回沖了兩次,被李承志抽下馬、被衛騎頂下馬的胡兵至少上百,加上驤衛是一騎雙馬,散落的無主之馬足有兩百匹往上,此時全被堵在中間,還沒來得及跑。

  不說兩百匹全能抓住,即便有一百,也足能讓李承志喘口氣。

  他讓衛騎放了一輪箭,將就近的胡騎徹底驚走,而后又命兵卒收攏戰馬的收攏戰馬,結陣戒備的結陣戒備。

  同時又派了幾騎斥候守在斷墻處,探望著被他忽悠著往東而去的那些胡騎是不是折返了回來。

  此時墻南的胡騎才剛剛避過火馬陣,正在集合軍陣,即便追過來也得一刻往上。

  到那時,白騎早已換完馬了……

  局勢還沒有到最糟糕的程度,李承志猛的松了一口氣。

  到此時,他才發現身邊有人正在斷斷續續的抽噎著。

  一扭頭,高文君牽著一匹馬,魏瑜正拽著馬蹬在使勁。

  高文君雙眼通紅,明顯已是哭過了一場。不過此時看著倒是挺平靜。除了一雙桃花眼不停的往自己身上瞟,再不見異常。

  魏瑜依然在哭,小臉像是被洗出來的一樣。

  這丫頭哪那么多眼淚?

  李承志有些心煩:“哭個毛線?”

  卻不想,魏瑜的眼淚流的更快了,仿佛斷了線的珠子,“撲簌撲簌”的直往下掉。

  哭著哭著,聲音也跟著出來了,就如哭的快抽斷氣時的樣子,又像是一只鵝,嗓子里發著“呃呃呃”的怪叫。

  還邊哭邊上著馬,但胳膊又短腿也短,小身體圓轱轆冬的,跟個肉球一樣,光在那使勁,卻不往上走半分。

  高文君要一手牽馬,只用一只手根本將她托不上去。

  自己沖一個半大毛孩子發什么火?

  嘀咕了一句,李承志伸手一探,抓住了魏瑜的后頸,像提袋子一樣的將她提懸。

  別說,還挺沉!

  “吃吃吃……就知道吃,遲早吃成豬……”

  李承志嘴里罵著,將她放到了馬鞍上。臨了,好像怕她坐不穩一樣,還按著小腦袋往下摁了摁。

  而后他又轉頭,一指高文君,怒聲罵道,“不知道身上穿著甲?落馬之后,為何不縮身抱頭?”

  若是高文君護住頭,那一刀下來,至多也就是丟只手……

  高文君看了看魏瑜,默然不語。

  李承志心里猛的一動。

  原來她是為了保護魏瑜?

  聽她說過,二人只是遠親,不但不同姓,連血緣關系都沒有……

  李承志臉色一緩:“小心些,下次再要掉下來,我不一定就能趕的過來……”

  高文君重重的點著頭,一雙妙目精光四溢,直戳戳的盯著李承志:“將軍不該犯險……來救我們的……”

  犯險?

  李承志搖了搖頭:“順手而已!”

  就算不救高文君和魏瑜,他也得反身將這伙胡騎殺潰。所以算起來,真的只是順帶而已……

  真的如此嗎?

  高文君一萬個不信。

  上一次且不論,這一次,李承志為了救她,不顧生死,悍然殺入敵陣中的那一幕,她一輩子都忘不了。

  他如此恩重,但自己一時顧忌,竟連真實身份都不敢讓他知道?

  高文君咬緊了嘴唇,猛的低下了頭:“妾身確實姓高,也確實是宮中樂官,但家父早逝……”

  “郎君……”剛聽高文君說到一半,突聽李亮一聲厲吼,“北方來敵……”

  北方哪來的敵人?

  有也只會是從南邊,或是東邊繞過來才對?

  李承志駭然色變,猛一回頭。

  至多一里外,隱約可見一隊胡騎正踩著碎步,不緊不慢的朝南壓來。

  一看這副連路都不敢快走的模樣,分明是從東邊或是西邊繞到北邊去的,怕跑太快激起煙塵,被自己發現,所以才這般鬼祟。

  有完沒完了?

  老子能殺穿你一次,就能殺穿你第二次……

  李承志咬著牙,怒聲吼道:“撤回斥候,列鋒矢,往北,突擊……”

  李亮急聲一應,猛的吹響了銅哨,聲音又尖又利,響徹四野……

  往東北兩里左右,兩個白甲斥候正躲在一處土丘后,探頭探腦的觀察著。

  他們原本是一伍,前三騎在聽到南邊傳來喊殺聲之時,相繼回去復命了。

  怕中埋伏,這兩個不敢靠太近,所以暫時龜縮在此處,邊探聽,邊等著中軍的命令。

  喊殺聲已經停了好一陣了,兩人想著要不要兩騎分開,一騎在此守候,另一騎再往前靠一靠。

  正商量著,耳邊好像傳來了中軍的哨令。

  聲音很尖,而且急,分明是命斥候急撤的軍令。

  兩人飛一般的起身,準備奔向拴在丘下一顆紅柳樹上的戰馬。

  但也就剛剛直起身,腳步都沒邁開,兩人齊齊的一愣。

  哨令,好像是從南邊傳來的?

  不……不是“好像”,而是“絕對”,就是從南邊傳來的。

  哨聲一聲急過一聲,一聲比一聲清淅,蘊含的軍令也并不復雜:急速回撤,往北突擊!

  見了鬼了?

  中軍是何時繞到南邊去的,自己竟然都不知道?

  還有,北邊又是哪來的敵人?

  也就是剛剛在心里轉了個念頭,兩人的神情猛的一僵。

  根本不可能。

  兩刻前,自己這一塘接令南巡時,才剛剛從中軍大陣出來。這么短的時間,中軍就是長翅膀飛也飛不了那么快。

  南邊這哨聲……天知道是怎么冒出來的?

  銅哨為白甲營獨有,除了郎君誰都不知道怎么造,別人想仿冒都仿冒不了。

  不看楊郡丞,都折騰了快三個月了,愣是沒仿制出一只來。

  所以也肯定不是那一股這些天被攆的如喪家之犬的胡騎假冒出來的。

  但不管是從哪冒出來的,這兩個都待不住了。

  一個翻身上馬,急聲吼道:“我往前探,你速去回報……”

  另一個急聲一應,瘋了一般的打著馬,狂奔向北……

  往北三里左右,一座大陣浩浩蕩蕩,足有四五千騎。

  無論是兵還是馬,披的皆是白甲。不過其中有鐵有木,風一大些時,好些甲就能飄起來。

  達奚邊嚼著肉干,邊聽著塘騎旅帥匯報著:“約三刻前,慕容定率部移到邊墻之北,就地列陣后又兵分三處,似是要防備我軍南進。且多派游騎驅逐我等,屬下不敢靠近,只能在東西十里外游探……

  但兩刻前,墻下突然傳來殺聲,且聲勢極大。一塘冒死靠前查探,發現有一隊甲騎與數百胡騎在一處斷墻之北廝殺……”

  達奚猛的一怔:“甲騎?”

  “確實是甲騎!”一側的塘主恭身應道,“皆是人馬俱甲……但數量不多,看陣勢只有二三百騎……”

  “只有兩三百騎?”

  達奚一臉的狐疑,“莫說人馬俱甲的甲騎,武威郡怕是連三百披扎甲的輕騎都湊不出來。因此,這些甲騎絕非郡兵……”

  說著他又回過頭,看著李始賢,“李都尉以為呢?”

  不知為何,李始賢好似沒聽到一樣,只是緊皺著眉頭,滿腹心事的模樣。

  達奚又輕聲喚道:“李都尉……李都尉?”

  “哦哦……奚中郎請講!”

  看李始賢如夢如醒,達奚更加狐疑。

  七八天前,從父遷他為都尉,令他助自己領兵時,李始賢高興的就跟娶了第九房小妾一般,整日樂的嘴都合不攏。

  但兩日后,到了蕭關見了張敬之以后,他就跟突然變了一個人一樣,整日愁眉苦臉,眉頭緊鎖,好似要大禍臨頭的模樣?

  他到底在擔心什么?

  正想著問一問,遠處突然響起一聲凄厲的尖哨。

  敵襲?

  達奚剛要叫出聲,但話都到了嘴邊,他又猛的一頓。

  敵襲的哨音也很尖利,但比這一種急多了。

  他轉過頭,看著白甲營左帥張信義:“此為何令?”

  張信義眉頭狂跳:“情勢危急,但軍情不明……”

  達奚一臉的古怪。

  李承志定的這哨令怎么亂七八遭的?

  你這前半句和后半句,難道不是相反的意思?

  正嘀咕著,塘騎就被放進了陣,打馬沖到了旗仗之前。

  馬都還未停穩,就聽其報道:“稟將軍、右帥、左帥,陣南五里,邊墻之下,突有我白甲營哨令傳出,其令:即刻后撤,向北突擊……”

  白甲營兵卒一個不差的全在陣內,五里外怎可能傳來哨令?

  扯什么雞毛鳥蛋?

  達奚剛想學李承志罵一句,察覺不對,下意識的一回頭。

  李始賢和張信義和臉色,一個比一個的白。

  達奚福至心臨,腦中猛的閃過一道靈光:這南邊吹哨的,難不成是李承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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