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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八章 斬草除根

  李承志念頭紛亂如麻:越往深里想,越覺的胡允華有嫌疑?

  皇帝準備等胡允華產子后,認高英為嫡母的決定,連自己都能知道,難保胡允華沒聽到風聲。

  到時,高英絕對會新仇舊恨一起算。基于這一點,胡允華就巴不得皇帝快點死,她好挾子上位!

  如此一來,好多疑點都好像有了合理的解釋:根本不是刺客未卜先知,而是胡允華有意安排,才讓刺客混進了宮?

  當日也不是這女人要羞辱自己,想讓自己下廚給皇帝做豆花羹。而是怕自己礙事,有意將自己支開,好給刺客創造機會?

  甚至元乂的老婆胡仙容嚇傻了一般的攔在道中,阻了自己那一下,怕也是有意為之?

  若是這般想,胡允華的嫌疑何其大。但李承志自始至終都沒忘,刺客猝然發難,戳向胡允華小腹的那根尖刺。

  他敢保證,那絕非演戲。若非自己見機的快,胡允華絕對是一尸兩命。

  再次回憶當時的情景,李承志始終覺的:刺客好像是朝著胡允華去的,沒刺到胡允華,才退而求其次,改成了刺殺皇帝?

  反過來再想,若是皇帝死了,胡允華也死了,誰會得利?

  甚至都不需皇帝和胡允華死,只要胡允華肚子里的胎兒死了就行……

  正猜疑間,門然隱約傳來一陣響動,似是有人正急奔而來,且越奔越近,甲葉抖的嘩嘩做響。

  全都嚇成了驚弓之鳥,最是聽不得一驚一乍。不論是元嘉、高肇,還是元雍、元懌,乃至李承志,均是心中一跳:此時已近丑時,若無急事,何人敢在宮中狂奔?

  李承志微一擺頭,元讞飛快出殿。稍后,便領了一個披甲的軍將入了殿。看著有些眼熟,應是楯橶虎賁衛中的一個旅將。稍一思索,李承志就想了起來,應是元淵臨時安排的端門(太極城宮門)校尉。

  剛剛踏進門檻,元讞便攔住了校尉。校尉頓時會意,遠遠的抱著拳:“秉諸公、殿下,李侍郎:閶闔門夜值司馬(城門官)遣人急報,稱半刻前,國子學、景樂寺之南突起大火,不過十息,竟就火勢燎天……”

  怎突然就失了火?

  幾人面面相覷,互相對視了幾眼,卻發現幾人的神色大都差不離,好像都在懷疑,這把火絕非意外,十之八九是賊人所為……

  但國子學與景樂寺之南,就只太廟和宗正寺,燒了那里又有何用,還不如在宮墻下放把火引起的動靜大。

  心中狐疑,元嘉高聲喝道:“傳令各門司馬:謹守宮門。若無陛下諭令,便是天塌下來,各門也不得擅動……”

  校尉口稱得令,卻站著不走,只是拿眼不斷的往元嘉的身后瞄。

  順著校尉的眼神往后一瞅,元嘉才猝然驚覺:如今的宮禁,已然由皇帝全權托付于李承志了。

  李承志狀做無礙,輕輕頜首,意思是讓校尉就依元嘉之言傳令。

  等校尉告退,他又回過頭,好似一萬個想不通:“燒了太廟與宗正寺有何用?難不成是在聲東擊西,調虎離山?”

  聲東擊西,調虎離山?

  李承志指的是……宮里?

  元懌眼睛睜的如核桃:“宮里……怎可能?”

  怎不可能?

  你當元嘉為何下令“天塌下來,各門也不得擅動”?

  這擺明是在怕賊人里應外合。

  你又當我為何要提醒劉騰、元暉,元淵嚴防死守,以防有人狗急跳墻?

  其余皆不論,且只看宮中如楊彪、趙綏娘這類因受父祖牽連的犯官之后,怕不是有上千之數?

  特別是太監,十之八九都是這樣的來歷。而除太監外,侍于各宮中的采女、侍選也不少。像趙綏娘這種只是因年歲太大,不適合入宮被挑剩下后,才陰差陽錯的被元雍買了回去。

  幕后黑手能聯絡到楊彪、趙綏娘,并能安排其合適的身份,合適的時機入宮行刺,自然也能聯絡到有這種身份背景的宮人……

  也不只是李承志這樣想,包括皇帝已然這樣認定了。不然他何需將劉騰、元暉攆走之后,才問李承志那句“是誰”?

  這是連老太監和元暉也懷疑在內了……

  李承志也懶的解釋,只是不確定的回道:“也可能是下官多疑了!”

  確實有些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但萬一呢?

  元懌雖然反應慢一些,但起碼的察顏觀色還是會的,已然看出李承志在敷衍他。他正欲請教元嘉,話到了嘴邊,卻問不出來了。

  元嘉、高肇,乃至元雍竟都是一副深以為然的模樣?

  竟是……里應外合?

  誰能做到?

  絕對出不了元嘉所說的那九個人……

  元懌嚅動著嘴唇,嘴里似是塞了一把糠,澀的如和泥一般……

  “騰騰騰騰……嘩啦嘩啦……”

  又如之前,一陣急奔的響動傳來,幾個人的心又懸了起來:又怎么了?

  進來的還是個虎賁將,但換成了元演的手下。李承志心里一咯噔:元演的募員衛專負內皇城,這怕不是后宮又出了狀況?

  “報:華林園突起喊殺之聲,應是有宮人生亂,衛將遣屬下來問,是否調兵平之?”

  元懌的瞳孔都縮成了針眼,見了鬼一般的看著李承志。

  竟真是聲東擊西?

  李承志都不知該是先松一口氣,還是該罵元演的娘?

  怎突然就到了這一步,好像他越怕什么,什么事情就越會發生?

  若是被人放一把火,還能當做疥癬之疾,至多也就是如之前擔心的,有類似楊彪、趙綏娘之類的人物在制造混亂。

  但這已然起了喊殺之聲,分明是做亂的人不少……問題是,這可是皇宮,哪來這么多的人,誰能做到?

  怪不得皇帝就如驚弓之鳥,誰都不敢信。怕不是早有了預感,更或是已然料到了這一點?

  好在只是華林園,而非清泉宮……

  驚變當日,皇帝就將一萬虎賁盡數調進了宮,與羽林換值。又以東西掖門為界:楯橶三營負責皇宮南半城,包括太極宮、式殿宮、端門、止車門、閶闔門。

  高車三營負責北半城,也就是嬪妃所居的后宮,及西游園、景陽山、華林園、光風園在內的宮內園林。

  而元演的募員三營,并元淵直屬的一營,只負護衛清泉宮。說直白些,只要護住皇帝,天塌下來都和你無關……

  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遇刺當日,刺客猝然發動,擊殺胡允華之時,皇帝不得不讓元熙去救的那一幕。李承志的心縮成了一團,心中毫無來由的生出一絲預感:怕不是要故伎重演?

  “警告元演:敢調半個兵卒,爺爺持節砍了他……那怕是陛下口諭也不行,除非他入清泉宮大殿,親眼看著陛下予他下旨……”

  聽著好似是怕有人假傳圣旨,其實李承志就是在故意拖延,以免皇帝再像那日一般,突然就糊涂了。

  驚駭之下,李承志似是激出了全部的潛力,沒用人扶,竟就站了起來。腳下似是絆著蒜,邊拉著腿往外跑,邊扭頭朝后吼著:“華林園里有什么?”

  還能有什么?

  沉穩如元嘉、高肇,都已驚的發起了抖。

  “八品以下的宮人、內侍,皆宿于華林園……”

  元嘉的胡子止不住的發顫,“除此外,三萬羽林有近半駐營于景陽山下……”

  羽林軍?

  應該不是這個。

  雖說領軍于忠、左衛將軍宇文福,武衛將軍元熙皆被下獄,但還有右衛將軍長孫稚在金墉城坐鎮。

  此次羽林出了這么大的紕漏,皇帝依然敢將這三萬兵陳于宮中,就肯定有什么依仗,說不定就是這長孫稚。

  羽林真要反了,那可是足足三萬,早將宮內圍的水泄不通了,又怎會讓元演和元恭的手下將急報傳到式乾殿?

  來不及問了,先護好皇帝再說……

  也是見了鬼了,情形怎突然就急轉直下,皇宮之中竟都能生出亂子來?

  與之相比,皇帝遇刺都不及此時之變的十分之一:十之八九,真就如自己之前所料,賊人要狗急跳墻,狐注一擲了。

  誰的能力竟然有這么大?

  心中驚疑不定,李承志恨不得長上翅膀飛到清泉宮。剛被元讞扶著踏出門檻,又是“嘩啦”一陣。抬眼一看,兩個軍將一前一后,瘋了一樣的朝式殿奔來。

  第一個赫然就是離開不久,于閶闔門值守的那個楯橶虎賁將:“秉李旅帥,有執金吾(北魏城衛軍,職責類比集憲兵、警察、防暴武警、消防于一體)予宮外急報:

  宗正寺失火,燒榻房屋十一間,前京兆王之廢世子元寶月之下,四子一女無一幸免……寺中衛兵并執金吾誅殺賊人十一位,生擒四人,問是否押解入宮……”

  旅將都還沒秉報完,身后倒先傳來了“啊呀”的驚呼。扭過頭去,只見元懌雙眼狂突,臉如金紙。斜斜往后一跌,撞到了元雍的懷里。

  這把火果然不是無緣無故燒起來的,但為什么放火的賊人反而先將元愉的子嗣燒的一個不剩?

  這不是自相予盾么?

  但管不了那么多了,哪怕天塌下來,也先護皇帝要緊。

  “莫要開城門,將人犯用吊籃吊上城來,綁仔細了。等我有瑕,再遣人尋你要人……”

  李承志回了一句,又急問著第二個兵將:“你又有何急報?”

  “秉旅帥:陛下傳旨,命元衛將率兵入華林園平亂,元衛將依你之令,入宮當面向陛下請旨,而剛入清泉宮大殿,就有高車衛來報:

  華林別館內的內侍、宮女猝然作亂,廣平王妃、世子元悌、二子元誨等不幸罹難,廣平王身中兩刀,生死未卜。幼子元修斷了一肢,且失血不止,已然昏迷……陛下口諭,命你即刻入清泉宮醫治……”

  廣平王?

  被皇帝囚于華林園的同母胞弟元懷?

  宮內這一出亂相,竟不是聲東擊西,調虎離山,而是沖元懷去的?

  元懷只有三個兒子,已砍殺掉了兩個,剩下的那一個能不能活下來還是未知數。而元愉的四個兒子,已然被殺的一個不剩?

  李承志腦中閃過了一道靈光,不由自主的想到遇刺當日,刺客刺向胡允華小腹的那一刀……

  李承志心跳的如同擂鼓,幾簡使出了渾身的力氣,才控制住脖子沒往后看。

  “除宗正寺外,宮外是否再生突變?”

  “并不曾!”

  “負責守衛金墉城的高車衛可曾秉報,有無看到、聽到壽丘里(俗稱王子坊,專供元氏宗室所居)有何動靜?”

  “也不曾!”

  連囚于宗正寺的元愉之子、囚于宮中的元懷等都遇不是了。偏偏居于外城的元懌家中安然無恙?

  等于說,元恪的直系親屬,竟就剩下了一個元懌,和他的幾個兒子?

  自己之前都還在想,若胡允華腹中的胎兒死了,誰最得利。那再如此時呢?

  慌亂間一抬眼,感覺元懌的臉上就似有磁鐵一般,將他的目光牢牢吸緊,死活都分不開。

  像是被蛇盯上了一樣,元懌心中的悲展示當即就驚散了一大半,嘶聲道:“你……看孤做甚?”

  莫說李承志,就連元嘉、高肇,以及元雍的臉色都已陰晴不定,眼神晦暗不明,個個雙目如箭,似是釘在了元懌臉上。

  都死了,怎獨有你安然無恙?

  元懌急聲吼道:“不是孤……”

  “我何時說了是殿下?”

  李承志氣急敗壞的回了一句,屁股底下仿佛有蛇咬,竟掙扎著站了起來:“下官要入宮面圣,不出意外,稍后必有圣諭傳來,還請諸位稍待片刻……”

  口中急呼,李承志再無解釋,似逃一般的出了大殿。

  元懌渾身急顫,抖的如同篩糠:“不是孤……”

  剛喊了三個字,殿外傳來李承志的呼喝聲:“留三隊于此,保護三公與潁川王殿下……

  謹記:無本官之令,爾等半步都不得離開。更不得讓殿下離開半步,包括太尉、司空、潁川王殿下也是如此……本官來此之前,不論何人,持的是何諭,不論是求見何人,或是要帶走何人,皆以叛賊論處,格殺勿論……”

  所有人的臉色全變了:李承志不但將元懌監禁了起來,竟連元嘉、元雍、高肇也沒放過?

  看著魚貫而入的元琰等人,元懌氣的面白如土,嘴唇哆哆嗦嗦:“李承志,你竟敢陷害予孤?”

  我陷害你?

  你個蠢貨,爺爺至多也就是懷疑你。反過來再說,何嘗不是在保護你?

  李承志心中暗罵,急聲喝道:“去清泉宮!”

  車輪滾動的聲音如同悶雷,響徹在宮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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