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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七章 慫恿

  李承志瘋了?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焉能用在此處?

  你這分明是恃功而驕,罔顧朝廷如無物,行取死之道。

  要不是知道李承志早己于關中遣散州兵,更將北行而來的一萬中軍留予高平,確實只帶了兩萬余民夫。高猛都險些以為李承志一不做,二不休,準備反了。

  你要真反了,反倒好了……

  高猛話到了舌邊,卻不敢往外吐。又驚又疑的問道:“你如此行事,豈不是更令元……嗯,朝中諸公忌憚?”

  “該忌憚的早就忌憚了,也不差這一樁。總好過被元英等人誆入京中如困牢寵,整日郁郁寡歡,以酒消愁的強!

  待為先帝報了大仇,一償心中所愿之后,便是被押解歸京,免官罷爵,我也甘之如飴。大不了,日后便做一鄉野村夫,或行商賈之道,逍遙快活便是……難不成,我以拳拳之心報國,諸公還真能置我于死地而后快?”

  “為何不能?”

  口中雖如此喝問,但高猛深知,還真就如李承志所,他再是囂張不忌,只要不公然舉事,不行大逆不道之事,至多也就是罷官免爵。

  真當先帝頒給他的免死鐵券是擺設?

  再者別人不知,太后與叔父卻心知肚明,李承志對先帝到底是情深似海,還是人面獸心,居心叵測。

  不然叔父何必要兵行險招,逼他與朝廷反目?

  “你……何苦如此?”

  我何苦個鳥毛?

  一提這一茬,李承志就肝火大冒,恨的牙根發癢。

  就是我特么不愿久居于人下,遲早都要造反,也不能被歸為“人面獸心、虛仁假義”那一類啊?

  口口聲聲對元恪如何如何,暗地里卻睡人家老婆,奪人家天下……這名聲要做實了,怕是要被世人罵個上千年。

  高肇做事太惡心了……

  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將計就計,釜底抽薪。

  你以為我李承志錙珠必究,一點就著,必然忍不下這口骯臟氣?

  那好,我就讓你看看,什么叫忍者神龜,忍常人所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

  不就是裝忍辱負重,委屈求全那一套么?

  我能忍到讓你佩服的恨不得跪下來叫爹的程度……

  念至此處,李承志的臉上忽的就堆滿了笑:“此事不提也罷……你我兄弟數月不見,本該是一訴衷腸,再不齊,聊聊風花雪月也是好的。是以定要大醉一場……李睿,去將我那壇藏了十年的精釀拿來,再炙些好肉,另將李大喚來陪酒,我與景略兄要一醉方休……”

  嗯……這算什么一訴衷腸?

  才起了個頭,正準備探探你的話,你卻又要喚仆臣備宴,更要喚親信陪酒?

  便是李大為你心腹中的心腹,這般大事,又豈能予第三人面前暢?

  高猛好不難受,剛要阻攔,一個瘦猴般的軍將就像鬼一樣悄無聲息的進了帥帳:“郎君,仆即刻便去置辦……”

  李睿拱手應著,轉身就走,隨后便有李氏親衛入帳,鋪氈的鋪氈,置案的置案。

  李承志也只是顧左右而他,甚至探問起他藏于夏州的外室與勸子如何。

  高猛哪還不知李承志是不想再深談下去,有意如此。

  本就心事重重,而李承志的酒又太烈,都沒等菜上完,高猛竟就爛醉如泥。

  李承志淺淺啜著杯中烈酒,看著被抬出帳的高猛,眼神清冷如刀。

  高肇也真是敢想,欲使我為馬前卒?

  貪心不足,以蛇吞象,也就如此了吧……

  呵呵一聲,李承志又沉聲喝道:“李亮!”

  “仆在!”

  “知會下去,明日雪停之后,便全軍拔營。待向北再行過百里,你便先率民夫往西!”

  李承志稍稍一頓,“李松啟程幾日了?”

  “如今已是第十二日!”

  “承學與皇甫讓呢?”

  “啟程已有七日!”

  不論是秦梁二州,還是陰山之北的大磧,距西海都近有兩千里。且不是拖家帶口,就是牛羊隨行,是以再快,必要上月之久。

  好在柔然也只是堪堪起兵,便是欲先取西海,但相距千里,至少也到半月或兩旬之后了。

  且鎮守河西的李承志也非殊無抵抗之力,是以局勢還未到最糟糕的地步。

  無非便是誰能更快一步……

  雖是如此做想,李承志依舊心急如焚。更是止不住的后悔:當初都已想到丑奴即便是裝腔做勢,也必然要做出為竇領、為杜侖部復仇的姿態,不然他這柔然大汗算是當到頭了。

  也更想到為免后顧方憂,丑漢必會遣偏帥先取西海。可他依舊殘存了一絲僥幸,以為有高車牽制,柔然便是出兵,也要至秋后。

  但誰想,丑奴如此雷厲風行,更沒料到,高車這般拉胯,一觸就潰?

  而如今,西海就如剛出生的嬰兒,稍有個風吹感冒,怕是就能一命嗚呼,卻偏偏招惹了一頭狼。

  故而李承志只能兵行險招,行瞞天過海之計,絞緊腦汁的將這點火種保存下來。

  至于犯不犯忌諱,算不算抗旨不遵,甚至日后朝廷如何問罪,也已然都顧不得了。

  好在陰差陽錯,元英等人弄拙成巧,使自己有了完美的借口:泥人都有三分火性,但何況我李承志挽大廈于將傾,到頭來卻受了這么大的委屈,你還不能讓我有點脾氣?

  高肇更是如神來之筆,送上了神助功,竟要起事?

  思量至此,李承志又悠悠一嘆:若退一步,未嘗不是時勢造英雄。如今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就看運道如何了……

  “待傳完令后,你也去早些歇息。嗯,記得交待李睿、李聰,若是夜里見晴,便將你我予皆于卯時喚醒,而后即刻拔營!”

  這般急?

  李亮懵了懵:“郎君,是否啟營前,應予高刺史辭行?”

  辭行,有何必要?

  經此一別,他日再度重逢之時,怕是已是敵非友,只能兵戎相見了……

  也怪自己眼拙,竟未看出,高肇竟有如此野心?

  他悵然一嘆:“免了吧……便是他半夜酒醒,若要見我,也一概拒了……”

  “諾!”

  李承志的酒是出了名的烈,且喝的爛醉如泥,又豈是那么容易就能醒的?

  搖搖晃晃之間,高猛覺的渾身都似散了架,無處不酸痛。腦中更是痛漲如裂。

  “水……”

  一聲輕喚,當即便有水囊湊到唇邊。高猛一陣痛飲,才覺舒暢幾分,而后又稍一定神:“我竟予車中睡了一宿?”

  何止一宿?

  “史君,此時已過未時(下午一點)了……”

  竟睡了這般久?

  聽著車輪“咣啷咣啷”的行進之聲,高猛隨口問道:“李承志呢?”

  “李都督予天明之際,便拔營北行了,此車便是都督所贈,并交待我等,不要驚憂史君……還留了一封信……”

  高猛心中一驚,狠狠的一腳,竟將心腹踹出了車廂。

  他翻身坐起,光著腳奔出廂外,只見日頭高懸,四野空曠,車邊只跟著昨日帶來的那近百親衛。隨此外,哪還有半個人影?

  高猛目眥欲裂,急聲喝問:“信呢?”

  心腹連忙爬起來,將一個皮封呈上。

  急掃一眼,只見火漆完好,高猛心下稍松,而然飛快折開。

  里面就一張紙,只寫了短短的一句話:我與司空,心照不宣,望君好自為之!

  是“好自為之”,而非“望君懸崖勒馬,為時不晚”?

  怎么看,這一句都像是警告,反倒像是慫恿?

  李承志到底如何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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