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邊一塊巨巖上,孫恩盤膝靜坐。
斗轉星移,自從那一夜他感受到天地間那股驚悸后,他已這般孤坐了三天三夜的時間。
道法三千六百門,人人各執一苗根;要知些子元關竅,不在三千六百門。
他出自道門,自創的“黃天大法”也是以道法為基,集黃老兩家而成;說到底,黃天大法乃是一門煉心入道之法門。
初層煉入道之心,屏情去妄,心照于空。
二層煉入定之心,合氣于身,氤氤氳氳,玄功初立。
三層煉天地之心,一陽來復,煉心進氣,玄關竅成。
四層煉退藏之心,玄關乍現,得氣功成。
五層煉筑基之心,取坎填離,積金入腹,結丹累氣。
六層煉了性之心,玉液還丹,由后天轉為先天,血自化為白膏,意自凝作赤土。
七層煉已明之心,以有投無,以實灌虛,虎向水中生,龍從火里出,龍虎相搏,猛烹極煉,全身靈竅皆開,以先天而制后天,鑄成大還丹功法,七返九還,至此存神明性,道心永不動搖。
八層煉己復之心,心定存神而通明,使身中先天真氣,盡化為神,身中之神,能遨游于外,靈則動,動則變,變則化,出神入定,不為物境所迷,煉心成神。
早在多年之前,孫恩已是煉心至第八重功法,可自那時至此,他即再無任何寸進。
不過便是只修煉至第八層,他也可謂神功無敵,當世再無一可抗手之輩;即是近些年彌勒教興起,出了竺法慶這人,在孫恩心中,亦然算不得什么大敵。
竺法慶亦不過,只是能稍微勾起他一些興致罷了!
但是,天君呢?
天君與竺法慶之流,截然不同,直可謂天差地別!
那個人他初見之時就看不透,看不明,度量不出深淺,以至于當時他不曾出手奪回仙門寶玉。
而后邊荒驚世一戰,那種刀法令孫恩方才明白到,‘天君’任意已是他平生未達之高手,更是平生僅遇之勁敵!
面對任意,即便是他師父,那曾經‘道家第一人’的閑云,也不能予他如此大的壓力。
為了登臨仙門,為了破碎虛空,與任意一戰乃是他命中注定。
孫恩玄功運轉至極致,心神回味天地驚悸,忽然間他的心神也與天地而合。
他坐下之物,身后之聲,陣陣長風,以及天上的烈日,以及這方天地……
那是如金鼓齊鳴,如萬馬奔騰的潮聲浪音,這是怪石嶙峋的陡峻海崖,所有的一切好似一下子全消失了。
恍惚間,天地似是只剩他無所不包,無有遺漏,龐大至無邊際無界限的精神異力。
“轟!”
孫恩從巨巖上飛升起來,雙手宛若托天,舉手長嘯。
這一剎那,他仿佛明白了天地間最神秘,最神奇,最本原的力量。
這一瞬間,他仿佛明悟了‘自然之道’。
“黃天大法”的第九層還虛大法他突破了,這是他夢寐以求的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他終于成就了至高無上的境界。
孫恩一飛沖霄,忽地失去身影,驀地再現,他又現身于石灘的巨石上,須臾之間非凡卓能。
就在此時,兩道身影迅速趕來。
風聲響起,盧循與徐道覆不分先后,迅速抵達海灘巨巖前,當他們看見孫恩之后,臉上俱是透出一股難以言語的表情。
潮水不住涌往灘上,日輝映照下,孫恩身后云漠縹緲,就好像他整個人深入云端,融入天地。
發須拂揚,道袍飄飛,狀如仙人。
兩人從恍神間醒來,逐而單膝著地,恭敬道:“道覆。”“盧循。”“向天師請安。”
‘妖侯’徐道覆,‘小天師’盧循,正是他的兩大傳人。
孫恩淡淡笑道:“起來吧!”
兩人長身而起,隨后孫恩神采飛揚的立在巨巖上,細聽他二人一一報上的消息。
就當他聽到竺法慶已死的消息,終于再度開口道:“這妖僧乃上代有怪僧之稱的不戒大師的弟子,我本想拿他練手,嘿!想不到他狂妄到去尋那人晦氣。”
徐道覆聽到這番話,小心問道:“師尊的神功,已是成了?”
孫恩掃了二人一眼,逐而點頭。
兩人心中激蕩,同聲道:“弟子恭賀天師!”
孫恩捋須笑道:“我神功已成,也該是找他拿回寶玉了。”
盧循亦然笑道:“師尊神功大成,那什么天君自然不再是師尊敵手,而今天下,師尊已是無一可抗手之輩。”
孫恩微笑道:“你們還是太小瞧他了。”
徐道覆吃驚道:“難道師尊如今還不能……”
話還未完,孫恩忽然目光一轉,猶似兩道冷電,掠過數丈之地,最后停在了徐道覆的臉上。
一記眼神,嚇得徐道覆連忙跪地道:“弟子失言,天師贖罪。”
孫恩神色未變,淡淡道:“起來吧。”
徐道覆重新站起,只聽孫恩又道:“與他一戰,勝負還言之過早,但我卻自信,敗的絕非是我孫恩,而是他‘天君’任意。”
“天師無敵!”
孫恩再看向二人道:“太湖西山,縹緲峰!去吧,去找他,帶著我的戰書……”
徐道覆與盧循心神一震,齊道:“遵,天師之命!”
熱鬧繁華的東門大街上,南來北往的荒人,沿街叫賣的街販,各種新奇古怪的玩意。雖是奇物很多,但在任意眼里,所謂的奇物卻是一點也不出奇。
美酒佳肴,胭脂水粉,這一切的混亂與新奇,讓紀千千對周遭的一切都充滿了興致。
她睜著那雙明眸妙目,看著眼前數不盡的繁華景象,看不完的熱鬧都城,素手拉著任意,如小女童一般東走西逛。
這些天來,荒城里的荒民已無那般懼怕天君,兩人雖仍是引眾人矚目,但也不至于開始那般‘見之人怯,聞之色變’的地步。
“這個給你。”
任意看著手中被紀千千遞過來的陀螺,一臉哭笑不得。
待她轉身過去時,任意隨手就把這玩意扔給了小詩。
小詩也是一臉嫌棄,見著一旁任青緹那笑吟吟的俏臉,惡狠狠的瞪向她……她定要牢牢看住這個妖女,不然她把公子給勾走。
“大哥這邊!”
紀千千拉著任意到處亂走,沒有目的,只是亂轉,興致毫不見少。
等到她盡興之時,日已西沉。
此刻,幾人來到了第一樓。
紀千千拉著他登上了二樓,兩人找了一個臨窗的位置坐了下來,看著窗外之景,如皓玉般的俏臉上,滿了是驚嘆之意。
任青緹與小詩也一旁就坐,而掌柜龐義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他氣喘徐徐,語聲微顫道:“君……君上,千千小姐。”
紀千千笑道:“先喘口氣,我與大哥只是來喝酒哩,早聽聞第一樓的雪澗香乃荒城第一佳釀,今日定要好好品嘗!”
龐義連連點頭道:“好好好,那我叫庖師還準備幾個菜肴?”
紀千千額首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