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得邀月的話,任意只笑了笑道:“有人不讓我們離開。”
冷眸一轉,瞧向樹梢……
莫說是任意,即便是邀月,這世間也休想誰能瞞得過她耳目,只是他二人全不在意,對這些人更是毫不在乎。
道旁林木枯枝上的積雪,忽然簌簌地落了下來,只聽有人冷冷地道:“兩位若想離開也未嘗不可,只是有件東西,你們必須留下。”
語聲中,只見一個顴骨高聳,面色淡金,目光卻如睥睨之鷹的獨臂老人,自左面路道雪林,大步走了出來。
接著右面雪林中,一個干枯瘦小,臉上無肉的矮小老人同時走出。
任意看著二人,說道:“我不認識你們。”
獨臂老人笑道:“不才,‘金獅鏢局’總鏢頭查猛,見過二位。”
矮小老人陰沉沉地一笑,也是介紹道:“江湖人都叫我‘神行無影’虞二先生。”
任意好笑道:“我只說不認識你們,并沒有想認識你們的意思。”
兩人臉色變了變,這時樹林里又走出四個人來。
這四人年紀都已不小了,可他們的打扮,卻像個孩子。四人身上穿著五顏六色,花花綠綠,腳上更是各個踩著一雙繡著老虎的童鞋。
更絕的是,他們四人手腕,腳踝竟還穿戴著銀鐲,身子一動,立即“叮叮當當”地直響。
查猛笑道:“你可以不認識我二人,但他們四人,老夫卻還要為你介紹一番,這四位乃‘極樂峒’五毒童子門下高徒。”
紅衣童子笑嘻嘻道:“現在你二人不認識也認識了,東西是不是該留下了。”
任意問道:“什么東西?”
黃衣童子吃吃笑道:“你還真不怕死,乖乖的把包袱留下。”
查猛道:“不錯,那包袱是我‘金獅鏢局’所押之物,里面放著的乃武林至寶‘金絲甲’。”
任意攤攤手,笑道:“我沒拿。”
綠衣童子冷笑道:“真是死到臨頭還不自知,趙老二已經告訴了我們,是那個女人殺了諸葛雷。”
任意嘆了口氣道:“人是我夫人所殺不錯,但東西我夫婦二人卻真沒拿。”
他的話一完,所有人都不再說話了,唯獨那黃衣童子格格一笑,身子忽然飛掠而起,向著任意撲了過來,手足上的鐲子如攝魂之鈴,響聲不絕。
然而他人未至,身未停,邀月已揮出一記掌風。
只聽“蓬”的一聲,黃衣童子就仿佛一頭撞在一面無形氣墻上面,身子猛然停下,直直地跌在了地上。
人匍匐在雪地后,他的頭歪在一邊,然后其他人就看見他眼珠凸起,眼耳口鼻全是血。
任意又是嘆了一聲,重復道:“我真沒拿!”
邀月一回頭,怒道:“你這人怎地這么煩!”
任意看著她,柔聲道:“我只想與他們解釋清楚。”
邀月怒目瞪道:“何須你來解釋,一并全殺了便是。”
任意點點頭,一昂首,看向了天。
邀月又瞪了他一眼,接著回首,目光重新掃向那幾人……
這個女人是如此之美,這個女人是如此之可怕,他們都瞧見了黃衣童子是怎么死的,他們如今也都瞧見了那個女人的眼神。
多么美的眼眸,明如星眸,亮如皓月,但這么美地眼睛,同樣是這么地冷漠無情,令人戰栗。
在她的身上,仿佛有著一股不可抗拒的魔力,她似乎永遠高謫在上,令人不可仰視!
江湖上何時出來這樣一個女子,她的美貌與武功,為何會不為世人所熟知?
每一個人都不知為何會這樣,每一個人此刻都有了逃跑的念頭。
虞二雖是個瘸子,但他的外號為“神行無影”,這里就屬他的輕功最好。他相信只要自己要跑,那女人追的上其他人,卻追不上自己。
可是他方才一動,便覺白影一閃,女人已經站在了他面前。
一股醉人的香風,那仿佛就是如死亡一般的味道。
邀月抬手一掌,按在了他腦門。
虞二根本生不出任何動作,他身形微微地一顫,似乎根本沒受到什么力一樣。他人還站在原地未動,可是他的頭卻從頸上分離,飛了出去。
在任意身后,不知何時停了輛馬車,馬車上有三人,李尋歡與阿飛,還有虬髯大漢,他們看見如此玄妙驚人,如此可怕非常的掌力,也不禁為之舌矯不下。
所有人都開始跑了,綠衣童子與黑衣童子向北而去。
風聲颼然,一條白影自二人身旁不及一尺寬的空隙掠至他們前面。兩人面色大駭,運起功力連連出掌。
可那引之江湖人色變的毒掌,在白衣女人面前幾如兒戲一般;不僅連她的衣角都沾不到,她身子一折,再從他們中間掠過后,兩人霎時斷成兩截,攔腰變成四爿。
血灑出,尸墜落。
紅衣童子瞧見如此一幕,臉上已沒了人色。
但見白衣女子緩緩走來,他左手抓出了毒蝎,右手握住了毒沙,雙掌全力打出。
邀月只輕輕地一揮手,打出的毒沙與毒蝎去而復返,盡數回來。
“啊!”
一聲慘呼,紅衣童子倒在地上,一只手向自己臉上抓去,一只手又自懷中想拿出解藥……
可當他剛拿出一個瓷瓶時,人卻已經面呈紫色,氣絕身亡。
忽地一抹白影從邀月袖口閃出……她伸手一抓,立即把一團毛茸茸的小獸抓在手中,她狠狠地瞪著小獸,厲聲道:“不許碰!”
貂兒嚇得一哆嗦,一溜煙又回到她云袖之中。
聽著身后動靜的“金獅鏢局”總鏢頭查猛,渾身發顫。
他雖看不見身后發生了什么,卻已猜到身后之人的結局,他還活著是因為他未動過。
但是,不動也只有一死!
當查猛嚇得快哭出來時,他看見了身前地那個人;那是個昂首望天,呆呆傻傻的白發公子。
見著任意,查猛好像抓住了活下去的最后一絲希望,只要抓住這人,他就有活下去的可能。
他是這般想的,所以他的人一掠而去,直撲而出,真氣運于掌間,
遠處,邀月見著人自任意而去,完全無動于衷。
遠處,李尋歡目光閃動,右手忍不住捏住了飛刀。
兩人都未出手,一個從未打算出手,一個已不用出手了。
當查猛手中奇招連變,一掌化成一抓,出掌變成擒拿時,那個呆呆傻傻的人,終于不再昂首望天,終于垂首。
那是一張正微笑著的臉,而他臉上似乎一直就掛著笑意,查猛不僅看見了他嘴角的笑容,還看見了他的眼睛。
如黑耀般的澄亮的眼睛,透過他的眼眸,查猛仿佛看見了山,看見了海,看見了一方寧靜的世界。
山是尸首堆積,海是血水匯集,寧靜如死亡伴隨。
查猛身形一止,突然穩住了身子,然后他雙目猛睜,雙瞳凸起,就如一個人看見一幕極不可思議,極為恐懼的事物一般。
沒人知曉他看見了什么,也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他們只看見查猛忽然定住,接著又忽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