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心?
楊林嘴角扯了兩下。的確,這兩個字用來形容他現在的心情最合適不過了。雖然之前就有判斷,但如今親眼目睹依舊心頭惡心得不行。
一群反復無常的偽君子!
視線落在笑瞇瞇的對面,楊林又在心里補充了一句:真小人!
小人惹人厭,但的確不會招人恨,因為小人不會刻意的偽裝自己,你也不會對他抱有多大的期待。
偽君子才是最令人咬牙的東西。
“沈大人笑得像是幸災樂禍?”楊林很不喜歡眼前這個黑旗營的副千戶,又臭又硬還不識抬舉,笑起來就像一條蛇。
“不不不,王爺,下官和您一無怨二無仇,何來幸災樂禍一說?只不過覺得刑部大案司這次的做法實在下作,不恥他們這種行跡而已。”
沈浩現在還不清楚壽王今天找他的目的。即便選在茶社表明這位王爺肯定是有事要和他說,而且應該不會是壞事,但誰先開口誰就會落在話鋒的下面,他現在只是在等,等楊林先說正事。
“沒有錯。刑部大案司此舉極其惡心。不但背信,而且無恥。”頓了頓,楊林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抽干,臉上泛起冷笑道:“不過無恥之輩終究只是跳梁小丑罷了,也就怪不得別人對他下狠手。這叫以牙還牙,對吧?”
以牙還牙?
沈浩心里一動,好像有些明白楊林今天找他的原因了,心思旋即飛快轉動起來。
楊林沒有沉默,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也沒有在乎是不是會因為先開口而失去什么話鋒,就像是在自言自語,只不過語氣偏冷。
“我從三歲記事起就被告知需要拼盡全力的學會每一樣我能學會的東西,體術、權謀、修行、話術、錢幣......很多東西學了之后我到現在都沒用得上,但我卻知道有朝一日一定都用得上。所以,我自己最清楚我腦子里裝了多少旁人都無法想象的東西。
不過可惜的是我的六個兄弟們都和我一樣用功,我會的他們也不差,從小到大誰都壓服過誰。但我們相互間又都保持克制,連稍大一些的矛盾都沒有當面起過,打架更是沒有過。
呵呵,你的表情告訴我你不信我說的。不過我說的都是事實。我們兄弟七人從來沒打過架。
不過也快了。
你看過國朝的歷史書沒有?嗯......那種給考學的人看的歷史書。”
沈浩點了點頭:“看過,不過只看了最近七百年的簡史。”
“最近七百年?呵呵,你這方面的書看得并不多。”楊林往后面椅背上一靠,語氣越來越冷:“那你有沒有從里面看出些什么來?關于歷代皇子的。”
沈浩:“......”
“不好說是嗎?其實這些事能見書上就說了靖舊朝的皇帝們從來沒有想過要遮掩這些事。只不過沒有明說,需要看書的人自己從書本里得出結論。看你的樣子你是明白人,應該懂歷代的皇子最后的下場。
九成的皇子都不見了,剩下的要么成為皇帝,要么成為金劍修士執掌國朝武力。沒有第三種選擇。
而我,修行天賦一般般,想要成為金劍修士絕無可能。所以我不能失敗,你明白嗎?”
說了一大通,沈浩感覺楊林似乎不是在講給他聽,而是在單純的自我宣泄,所以他依舊沒有接話。
“刑部大案司背后是葉瀾笙,也代表了大部分的文官,你應該聽說過。他們一直游離在所有皇子身邊,不近不遠,不站隊但又不完全拒絕和皇子接觸,反而是伺機抬高自己的身價,同時不斷的審視局面。
我希望得到葉瀾笙他們的支持,所以很早之前就和秦家締結了婚事,想利用秦家這層關系拉近和文官集團之間的距離。所以,我接受了他們的暗示,幫助了秦修遠從你們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暗示?”沈浩放下茶杯,心道這是楊林給自己準備的坦白局?
“對。幫了秦修遠就算幫了秦家,而幫秦家就能間接的幫到文官集團。這里面的彎彎繞繞太多,解釋起來太麻煩,你應該都明白不需要我細說才對。”楊林盯著沈浩,他不想去復述細節,若是連前因后果都沒弄清楚那才是笑話,他也不覺得有這種可能。
“好吧王爺,您繼續說。”
“本來的計劃是要等風頭過去再將秦修遠送出城的,可是秦修遠卻不明不白的死了。”楊林說到這里還是很氣。他的原計劃是假“送出城”,真交給“刑部”。目的是想把自己撇干凈,同時顧全顏面。
當然,話不能這么說。要不然堂堂皇子會慫指揮使的威脅,這多傷顏面?
“這么說來王爺是有案情要向下官反應?”
“不是反應,而是要和你們結一次善緣。”楊林總算是將自己的目的講了出來。繞這么大的一個圈子不是他話多,而是要給對方一個坦誠的氛圍。因為有些話一講出來就回不了頭了,之前和沈浩的梁子算是瑕疵,而他不希望一些情緒上的瑕疵影響最終結果。
沈浩坐直了身子,他感覺得到對方眼神里的嚴肅,加上之前鋪墊如此大一段,也不敢掉以輕心,點頭道:“王爺請講,下官雖然人微言輕,可不論如何也會將王爺的話原原本本的報上去的。”
“很好。這個你可以先看一下。”
一張折疊的紙,像是信紙。
沈浩沒有猶豫,拿了過來展開。發現還真是一封信,抬頭是“大伯聞河在上”。
大伯,這是尊稱的輩分;后面的“聞河”應該就是對方的名。
再往下面看:侄兒愚鈍,為家中惹來大禍,如今悔之晚矣,但侄兒反復思量,總覺事有蹊蹺,心里不安不平不忍......
這一頁紙上文字也就三百余,字跡工整可見練過,但筆畫每每收尾之時卻又顯凌亂,說明書寫之人當時心里并不安穩更是忐忑驚惶居多。
而這信上的內容也正在表達書寫之人的惶恐不安。并且,從信里的諸多訊息來看,這封信是秦家三爺秦修遠寫給他的大伯,也就是秦家家主,戶部右侍郎秦聞河的。